第153章 告別

很快，兩道人影在荒山野嶺間不斷閃爍，像鬼魅一樣來去無蹤，一下子跑出十多里遠。

縮地成寸的奇妙，穆初辰終於逐漸有所體會。

他的心神沉浸在那種天地任君逍遙遊的宏大世界里，進入了感悟狀態。

當然，他並不敢鬆懈，不管他如何利用地形，改變方向，白裙少女總能如影隨形地出現在他頭頂，甚至有餘力出聲調侃。

那清脆的娃娃音一口一個「大哥哥」地喊著，聽到穆初辰的耳朵里，卻與催命符無異。

就在穆初辰都以為這個小妹妹是否有其他目的時，小姑娘終於攔在了他的身前。

「你……」

穆初辰正要開口，就見她手腕高揚，一掌劈了過來。

這平平無奇的一掌，直接定住一方天地，想避也避不了。

「喀！」

穆初辰胸口傳來久違的痛感，不用想，肋骨又一次斷裂了。

他猛地倒飛出去，接連砸斷四五顆一人粗的古木，最後深深的嵌入一塊長滿青苔的岩壁上。

巨大的力道，讓山林都震蕩幾下。

「嘣！」

數丈高的岩壁四分五裂，差點直接被他撞碎。

穆初辰深陷在岩壁里，渾身已無知覺，不知道又斷了多少塊骨頭，視線里，天旋在地轉，朦朧，讓他眼白上翻，差點就這樣暈了過去。

「小哥哥，人家可是最討厭別人無視我了！」

小姑娘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面前，依舊是眯著月牙兒，嘴角露出甜甜的微笑，顯得天真可愛。

穆初辰嘴角溢血，努力半抬起眼皮，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那副天真無邪的笑容，此時卻比地獄的惡鬼還要讓他感到恐懼。

「不能和她糾纏……」

穆初辰四肢開始恢復痛感，逐漸掌控了身體的驅使權，忍著排山倒海般的劇痛，暗中尋找機會。

他生命力很強，遠超常人的認知，畢竟從小啃藥材長大，而且都是深山百年的老葯，讓他血液都產生了變異，富有濃郁生機。

這一次受創並沒完全讓他失去行動力，等得氣息平緩，他再次暗中聚力。

「呼！」

一陣清風盪起，他的身影已於人形凹痕中消失不見。

方才他無意中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想必就是唐景所說的生機，於是全力施展縮地成寸，朝那邊衝去。

「又無視人家？」

少女不慌不忙地嘆了口氣，陰惻惻的注視著某個方向，嘴角一翹，也跟著消失。

「小哥哥，聽說你是穆初月的命門？」

下一刻，小女孩如跗骨之蛆般出現在穆初辰身側，幾乎臉挨著臉，笑吟吟的問道。

穆初辰不予理會，身體彷彿要被撕裂，劇痛難忍。

他拼了命的催動內力，腦海中不斷回復著唐景的交代，按七星軌跡左右移動。

「哼，就不信你不說話！」

小女孩也是第一次收到這麼大的委屈，目透怒火，對著他的脖子探手一抓。

她本是自信滿滿，可即將要摸到穆初辰的衣領時，卻見他如夢幻泡影般模糊起來。

那幻象扭動了幾下，徹底消失在她的指間。

「這是……？」

小女孩輕咦一聲。

她望著自己的手，有些費解。

突然，她發現三裡外的地方，穆初辰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那裡，在林中亂竄，一副慌亂逃命的模樣。

「真奇怪……」

少女舔著殷紅嘴唇，再次橫躍過去。

三里距離對她來說也不過兩三步的事。

這一次，她沒有客氣，小手一伸，半空幻化出巨大的掌印，對著穆初辰狠狠一抓，卻依舊只摸到一個影子。

「唰！」

穆初辰又詭異地出現在另一個方向，依舊在慌亂逃竄。

這恐怖的速度，比縮地成寸還要快上速倍。

「錯覺？」

小女孩終於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臉色變得凝重。

她停下身形，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樹木鬱鬱蔥蔥，樹葉反射著陽光，讓人目眩。

可是，太安靜了，安靜得像虛幻世界。

「原來是幻島的手段，難不成東洲五帝之一的幻君也來了？」

小女孩掃視四周，發現了什麼，喃喃自語，卻立馬勾起了可愛的微笑。

「臭老頭一直對幻島記恨在心，卻又不敢招惹他們，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多厲害。」

小女孩一躍而上，穩穩地立於枝頭，白裙飛舞，緩緩閉。

她將二指豎在櫻唇前，輕輕念動。

那是一種專克各種幻術的神通，是她祖上獨傳絕密，世上僅有她完整繼承下來。

「破！」

不過十息，她猛然一睜眼，兩道火光從眸中激射而出，融入四周的山林之中。

下一刻，周圍一切的幻光震蕩開來，豁然開朗。

「原來在那兒！」

十多裡外的林中，有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飛速遁去。

「一小會的功夫，小哥哥逃得到挺快嘛！」白衣女孩笑眯眯的說著，打了個哈欠。

她一步踏出，人已出現在百丈開外，再走一步，竟已是兩里的距離。

穆初辰咳出一口血，兩眼發昏，全力施展縮地成寸，只靠潛意識躲避著障礙物，仍不時被縱橫交錯的枝條荊棘帶走一絲絲血肉。

雖然他沒少聽穆初月說起先天之上的事，但只有真正親身經歷，才明白這種存在到底有多恐怖。

而這種存在竟然有三十三個！

更別說還有另外兩個與三十三天同名的勢力。

穆初辰再次感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嗖！」「嗖！」

四周景象飛速倒退。

而背後那股恐怖力量也在不斷靠近，即使看不見，卻如虎豹一般讓人背脊發涼。

「看來真的到絕路了……」

穆初辰心底一沉。

該來的幫手都來了，不知道這次自己還有沒有生機可言。

他不怕死，起碼不怕這個小女孩會立馬殺了自己，只是一想到她拿自己來威脅穆初月，以姐姐的性子，必然會妥協，搞不好還會受一番折磨，那簡直比死還難受。

心念至此，穆初辰咬破嘴唇，讓模糊的意識清醒了一些。

這片森林他來過，以前和穆初月來採藥時經常經過這裡。

前面不到一里的地方有一道萬丈深淵，常年陰氣噴涌，雲霧籠罩，說是通往九幽地府也不為過。

炎叔也曾慎重交代過，這個峽谷是生命禁區，裡面的灰霧能干擾人的內力，無法施展輕功。

就算先天境不小心掉下去也是十死無生。

穆初辰曾做過實驗，這些霧氣就像是霧化了的無規鐵，任何內力都別想奏效，所以印象很深刻。

「算了，將命運交給老天吧。」

他心裡嘆了一息，窮途末路，別無他法了。

臉上肌膚已經能感受到那灰霧的陰冷氣息，半吊子的縮地成寸在他觸碰到霧氣之後，就再難以催動。

「小哥哥，前面沒路了，你放棄吧，我們不會殺你的。」

小姑娘在樹冠上閑庭漫步，彷彿在逛花園，她看到了前方的黑色深淵，不由出聲提醒。

穆初辰一步一步挪到崖邊，終究止住了步伐，精疲力盡的半跪於地。

回頭望著不到一步之遙的無底深淵，他苦笑起來。

跳下去，必死。

不跳，死的就是穆初月和父親。

還用選擇嗎。

「哈哈哈……」穆初辰突然暢快地笑了起來。

好不容易見識到世界的真相，可老天似乎不想給他一個繼續探索的機會。

「小哥哥，你笑什麼，難不成嚇瘋了？」

小女孩輕輕落在穆初辰身前幾丈的位置，白裙搖曳，一塵不染，不解的望著他。

「穆初月，縱使這一切都與你有關，我也從未後悔撿到你……」

穆初辰自語一聲，伸開雙臂，閉上眼睛，身子往後一倒。

「穆初辰！你敢！」

小女孩驚呆了，伸手一抓，想以內力將他強行吸回，卻發現內力如泥牛入海，毫無動靜。

「穆初辰！」

她慌忙跑到崖邊，怔怔的看著穆初辰面帶笑容徹底消失在霧海之中，臉色難看。

「這霧氣？！」

她揮了揮手，將霧氣甩散一些，內力這才能流動起來。

「可惡，這下完了！」

小女孩退出一些距離，懊惱的揮出一掌，恐怖掌力捲起颶風將周圍所有的霧氣吹散。

她猶豫地看著下方深不見底黑黝黝的壑淵，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獸吼聲。

「吼！」

那是一頭高大的黑熊，鬃毛甩動，紅著眼對著她猛衝而來。

「熊瞎子？奇怪，居然不怕我身上的氣勢。」

小女孩微蹙眉頭，一步移開，瞬間閃開一丈。

「嗷！」

那黑熊跟個愣頭似的驚恐張開嘴，爪子在地面劃出深痕，也依舊止不住沖勢。

「嗷嗚！」

它直接飛出崖邊，甩著舌頭哀嚎著，無助地掉入灰霧之中。

小女孩聽著深淵裡越來越小的吼叫聲，很是無語，不明白森林霸主怎會有如此智商，不過倒也沒在意，只當是餓昏了頭腦的蠢貨罷了。

「要不要下去查證一下？」

她沿著深淵來回走動，仔細打量了一下，發現崖壁雖然陡峭，但有許多凸出的岩石，勉強可作立足之用。

霧氣能吞噬體外的內力，卻不影響自己的實力。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猶豫了好半天，小姑娘還是決定下去探探虛實。

可就在她咬牙準備下攀時，又一聲帶著暴戾的怒吼從林中傳來，驚起各類飛禽。

「妖女，我家少爺何在？」

「賀炎？」

小女孩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有些意外。

之前就見到他與穆天罡決一死戰，打進了深山，既然他現在能出現在此，顯然穆天罡已經敗了，就是不知道是生是死。

小姑娘轉過身，打量林中來人，之前已經見識過他的實力，半步神元境，比她差一些，但也不能小覷。

那病怏怏的中年人此刻散發出驚人的氣勢，衣袍騰飛，黑絲狂舞，滿臉暴怒。

小女孩眯起眼睛，居然感受到了一股壓力。

二人並不知道，此時灰濛濛的深淵底下。

一個身背青匣的中年人正抬頭望著急速降落的兩道黑影，叫罵不停。

「媽的，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來，要接住一個人都十分困難了，起碼得耗掉我兩年功力，特么的居然還有一頭熊！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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