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多麼痛的領悟
()其實孤獨比傷害更加令人難以承受。
雪飛忽然很後悔。是自己假裝大度,要梁奕舟去李黛琳身邊的。可是,他真的回到李黛琳身邊去了嗎?自己真的失去他了嗎?他們之間那次爭吵,也已經是在三天之前。
雪飛曾經想要表現得豁達隨意的,但是真正事情來了,她又難受起來。雪飛想像著梁奕舟那雙撫摸過她的修長的手,現在撫摸著別人,他吻過她的柔軟嘴唇,現在吻著別人,她突然覺得寸心如割。任何人都一樣,在愛面前,那種狹隘,很快戰勝了善良。
不知不覺淚流滿腮。
滲出眼瞼的淚水,模糊了四周的景物。雪飛爬起床來,躲進梯下那間小小的儲藏室。她不敢開燈,她害怕這棟住所里那種空曠,她害怕那種冷清所渲染出來的孤單和恐慌。
手機忽然驚鳴。絲絲慌慌張張的在那頭說:「雪飛,不好了!你媽知道你和梁奕舟的事了,她把我叫去好一頓問啊!我都招了……你,你還是想想怎麼跟你媽解釋!我掛了啊,你自求多福!」
雪飛看著媽媽失望的眼神,心如刀絞。
「雪飛啊,那個梁總,他是有家室的人?」
「……」雪飛一言不發,只獃獃的看著前面的地板,目光沒有聚焦。有婚約在身,也等同於有家有室,媽媽並沒有說錯。
「雪飛,你說話啊……你和那個梁奕舟,到了哪一步了?」
雪飛「撲通」跪在地上,兩眼直直的看著媽媽。不管到了哪一步,她答應過梁奕舟,一輩子不離開他的。哪怕是梁奕舟把她遺忘了弄丟了,她也要角落裡守候著他。
媽媽的眼淚落了下來,把雪飛從冰冷的地上抱起,摟著她嚎啕大哭。
「雪飛……你以後可怎麼辦啊?梁奕舟是有頭有臉的人,你就不怕壞了他的名聲嗎?你為什麼要去當第三者?你一個黃花閨女,你不要自己的臉面嗎?」
第三者?這個罪名像重重的枷鎖,勒住了雪飛的脖子。梁奕舟說過要來跟媽媽說明一切的。可是事情一旦錯過了說的恰當時機,這種關係便走了樣,甚至走向了善良現實的反面。
雪飛仍然不說話,媽媽哭得更傷心了:
「雪飛,你為什麼這麼傻啊?你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貪慕虛榮的孩子?媽媽不是反對你去追求榮華富貴,但是錢應該靠自己的雙手去掙,不是靠這種方式啊!」
靠這種方式?在媽媽眼裡,不,應該是在大多數人眼裡,她和梁奕舟在一起,無非是想找個後台,斂些錢財,過些舒服日子。他們是一種見不得光的關係,每個人腦子裡都浮現著傍大款、養小蜜的俗氣字眼,沒有人,能看到他們之間的愛情。
「不。媽,我不圖他的錢!」雪飛為自己爭辯。
「那就聽媽媽的話,跟梁奕舟分手!下個月,就跟秦勉一起,申請出國去!」
「我不去。」雪飛眼神堅決。
「雪飛,你是鐵了心要去破壞別人的婚姻?聽媽媽的話,趕快跟梁奕舟分手!」
「媽,我不能跟他分手!就算分手,也阻斷不了我愛他的事實!」
「啪」的一個耳光打在雪飛臉上。一向溫婉賢淑的媽媽,第一次動手打了她。雪飛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你要作死自己嗎!你為什麼要這樣?你走!我沒有道德這麼敗壞的女兒!」
雪飛毫不猶豫,起身出了門去。
元旦前夕的廣場,人潮如織,車流若帆。可是迎面走來的一對對情侶卻刺傷了雪飛的眼睛,她逃到去了地下,推開了一扇門。
四處是酒的惡臭,雪飛循著那股味道走了進去。既然這世界不能給她一個清醒,那麼酒精總能給她一個清醒!
酒的彩燈光怪陸離,男男女女表情恍惚。迷離和狂暴的人,在雪飛身後穿梭。一陣陣嘈雜,一陣陣喧囂。
「晶兒,老闆娘!來陪我喝兩杯!」
晶兒的聲音嬌笑著,像一隻貓咪。時隱時現的男人女人的聲音像空間里噴出的詭異的煙霧,繚繞浸染。
「嘩啦」一聲酒瓶被敲碎。
「你牛什麼牛!你一個賣腰的裝什麼矜持!和梁奕舟有一腿了不起啊你?」男人牛似的勾著頭。
「才知道我的後台大老闆是梁奕舟嗎!你有膽再摸我試試!我讓梁奕舟絕你全家!」貓咪在嘶吼。
「嚇唬誰哪!你以為那種男人會為你撐腰?你就是個給男人睡了甩掉的二手貨,你就是個被賤男啃過的剩菜!」
「你才剩菜,你們全家都剩菜!你愛信不信!這家店是我開的,是梁奕舟給的錢開的!我這兒不伺候你,你給我滾!」
「晶兒,算了,算了,別跟這種小流氓計較……」一個柔媚的聲音規勸道。
一切歸於平靜。只有爆竹聲在雪飛的耳朵里乒乓炸響,像現實扔給愛情傻瓜的禮炮。
恍惚間,雪飛好像聽到蘇惠瑜主任的話了。她說,雪飛,你一定要為自己的愛,找個好些的去處;她說,雪飛,偷偷摸摸那才叫愛情,可惜你還小,不適合玩這個成人遊戲;她還說,雪飛,站在陰影里的女人,註定是被辜負的……
自己的反射弧真是長啊,剛剛被媽媽打的那個耳光,到現在才有了感覺。雪飛開始感覺到臉上**辣的,她開始感覺到痛了。
內心的空蕩將疼痛無限放大,雪飛剎那間疼得無法承受。她想要找什麼來止痛,可是伸手抓去,卻只抓住了冰冷的空氣。
……
不知道什麼時候,申文彬站在了雪飛面前。
申文彬為雪飛點了一份義大利面和一小塊披薩。這些東西在酒玄幻的燈光下,像五顏六色的蠟塊做成的,艷麗卻沒有味道。
雪飛一口也吃不下,她掰著慘白的手指,不停地數著什麼。
「雪飛,你在幹什麼?」申文彬問。
可是雪飛並不解釋,她像個盲人一樣,眼睛呆茫的看著前方,一雙小手絞得死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倒底是第幾個……你告訴我啊……我是他的第幾個?」
「雪飛,你喝多了,快吃點東西!」
申文彬將意麵推到雪飛面前,眼神卻波譎雲詭。申文彬一直在猜測,雪飛口中的那個「他」,指的是誰?是誰讓雪飛如此痛徹心扉?
申文彬於是套話說:「雪飛,別傻了,梁奕舟的女人,你數得清嗎?」
酒醉的雪飛不明所以,垂著眼瞼,鼻子里哼出輕笑:「是啊,即使數清了,又有什麼用?我不過是他的情人裡面,最見不得光的那個……」
即使是剛剛那貓咪般的晶兒,也敢於堂堂正正的喊出她的後台是誰。
雪飛沒有這樣的勇氣走進光線里。她不敢走進黑暗,也不敢走向光明。她走投無路,被迫將事實看清。她其實不是情人的,她其實應該是小蜜,是第三者。她已經淪為了一個貪圖虛榮的淺薄女人,說是情人,還饒了自己幾分。
可是「情人」兩個字重重的擊中了申文彬。梁奕舟和雪飛的關係一直讓他迷惑,沒想到他用這種方式,印證了他的猜測。
申文彬的眼裡是失望和不甘。剛剛他開車經過雪飛家門口,卻不期然的看見雪飛失魂落魄的模樣。他跟著雪飛到了這家酒,卻得到了他最不想得到的答案。
申文彬一把握緊雪飛的手,阻止她繼續摧殘自己:
「雪飛,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不是那種女孩子,是別人誤會了你!你可以解釋一下啊,比如說,是梁奕舟逼迫你、誘惑你,比如說是他利用職務之便玩弄你。你可以解釋啊,你是清白的,你就不想跟我解釋一下嗎?」
「不是,」雪飛眼裡帶著絕望,「沒有人誤會,是我自己傻,明知是火坑還踩得義無返顧……」
申文彬心裡的憐惜泛濫開來。他攬過雪飛顫抖的肩,輕輕拍著她的背說:「雪飛,梁奕舟不適合你,你早點離開他,找條容易些的路走!人這一輩子難免走錯,知難而退尋找別的出路,考慮別的可能,並不丟臉!去,去跟他說,你要離開他,你要的不是這種生活!」
「我要的不是這種生活……」雪飛好像被蠱惑了一般,看著眼前模糊的花花綠綠,「媽媽說,要我跟秦勉出國去半工半讀,我應該聽媽媽的話的……」
出國留學?這不是申文彬想要的答案,他急切的說:「別去,雪飛,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出國去,你別走!」
「不,我要去。」雪飛醉意中帶著鏗鏘,「申大哥,你說得對,我不能再過這種不明不白的生活,我應該離開這裡,找一條路重新開始。」
人的心,總是兜兜轉轉。剛剛在媽媽面前,雪飛還決心滿滿、無比堅定,可是現在,酒精真的給了她一個清醒。
該結束了,這樣的隱愛,波瀾壯闊后只會留下一堆泡沫。那些曖昧與糾纏不清,是她再也不能承受的傷。
雪飛踉踉蹌蹌的向前奔跑,卻被申文彬一把抱住。申文彬把雪飛抱進了他的小白車裡,車子在漫無邊際的車河裡開動起來。
夜幕漸漸來臨,現在應該帶雪飛去哪裡,申文彬自是心明眼亮……
在李絲祺的人生紀錄里,還從來沒有為了一頓全素的晚宴而如此緊張過。她白天逛街購物置辦行頭,晚上美容美髮臨陣打磨,心裡仍是忐忑不寧。
她躺在美容室的床上問:「梁奕凡,你老實說,你為啥要我去見你媽?」
折騰了整整一天,梁奕凡坐在一邊的圈椅里百無聊賴:「李絲祺,你說,那些無關的阿姨你都見了,見我媽有什麼不可以?再說醜媳婦遲早要見公婆。」
絲絲心裡泛起一股甜蜜,嘴裡卻反問道:「什麼話?我很醜嗎?」
梁奕凡忽地湊到絲絲耳邊:「不醜,你最好看了!隔壁那床躺著的女的才丑呢!你看看她的眼睛那麼小都快看不到了,你的一隻能頂她兩雙!」
「你就貧!小心人家聽見!」絲絲閉著眼抬手捶他,逗得美容師也跟著偷笑。
明知道絲絲的致命弱點就是眼睛小,他還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笑鬧了一陣后,絲絲喘著氣問道:
「不行,梁奕凡,見你媽的日子能不能再推幾天?我想去割雙眼皮。」
梁奕凡一臉憂國憂民的樣子:「好是好,可要是生個孩子是單眼皮呢?」
「要是那樣,就說遺傳了你……」
絲絲脫口而出,說到一半立刻打住。誰說要跟梁奕凡生孩子了?人家還沒求婚呢,她怎麼不小心把自己先賣了?
梁奕凡一副瞭然的樣子,低聲同她耳語:「絲絲,說老實話,你已經被我變廢為寶了,現在不知道有多好看呢!別割雙眼皮了,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天然女孩,塌鼻樑單眼皮雞屁股嘴兒,多美……」
絲絲不用看,也知道梁奕凡正一臉壞笑。
雖然都不是什麼好詞兒,可是絲絲愛聽梁奕凡說:「我喜歡你這樣的女孩子」。
「梁奕凡,見你媽之前,你先回答我個問題唄?」
「,我保證對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