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車夫的聲音傳入車內,立刻引起了梅月嬋隱隱的不安。
沉思一下,好像意識到什麼,李青龍伸手開門那一瞬被她伸手攔住。
梅月嬋突然意識到:是聲音。車夫的聲音有些耳熟。一瞬間有種恍然大悟的亮堂。她想起來了――眉心有痣的人。
梅月嬋連忙豎起食指放到唇邊。李青龍心領神會,心存疑惑退回到她身邊。梅月嬋臉色凝重緊張的望著他,用手飛快拍了拍他后腰的槍,附耳低語:青橙的人。
李青龍側過了臉,側顏明暗不定,看上去卻頗具威嚴,略一沉凝,點了點頭。
根據外面傳來的聲音,李青龍已經判斷出他的身高和遠近距離。默默脫下上身的西裝,從一側窗戶拋出去,藉此干擾車夫的注意。
立在門外的車夫,一臉冷漠,一動沒動。看到有異物飛出窗外,僅是一瞬的側目,李青龍已劃開插在門鼻的鐵栓,一腳踹開後門,搶先出手。
速度之快讓車夫防不勝防。
銳利的槍聲劃破寧靜,車夫的胸前鮮血淋漓。車夫倉促間扣動手中的槍,又一發子彈正中他握槍的手腕,整個人已經踉蹌的向後退了兩步。子彈劃過車頂飛向空中,車夫歪倒在地上,呻吟著一邊掙扎。
不斷抽搐的手臂,再也無力扣動板機。
李青龍迅速跳下馬車,跨到他的面前,一腳將槍踢向旁邊草叢中。隨即將車夫身上搜索了一番,繳獲一把鋒利的匕首。
梅月嬋此時也已跳下了車,快步上前撿起草叢中的手槍,小心的掂在手中。
「自己拿著防身。」李青龍叮囑道。兩人會心地點頭。
青橙詭計多端,僥倖漏網后就消聲匿跡,雖然她的同夥已經被抓,難保不會有隱藏的勢力。她是最大的毒瘤,一日不除就會禍害無窮。這次上山,臨行前三個人都配了槍防身。本來,李青龍可以帶士兵近身防衛,經組織協商,這是一個引蛇出洞的機會,過於大張旗鼓反而會破壞吸引青橙的計劃,決定一如既往單身出行。
車夫迎面躺著,蓑帽脫落滾在一邊,眉心一顆綠豆大小的褐色肉痣。車夫對自己的失利有點耿耿於懷:「你?竟然比我還快。」
李青龍臉色冷酷,睥睨一切的氣勢更是咄咄逼人:「殺手麒麟,任何時候都不是浪得虛名。」
「麒麟,你就是麒麟?」
「櫻花在哪?」李青龍抓著他的頭髮用力一扳,冷冷地問:「櫻花在哪?」
「我真不知道,幾天前,他給我的任務就是在這裡除掉你們。」
「派你一個人來除掉我?」李青龍站起身,冷漠地一哼:「她未免太自大了點。回去告訴她,讓她多帶點人手來,才有資格挑戰我!」說完,伸手拉著梅月嬋:「快走,我們得趕快離開這。」
「你對這裡熟悉嗎?我們往哪兒去?」
「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如果是青橙要下手,不會只有他一個人。快走。」
這是一片開闊地,南邊有一片桃林,正是黃桃成熟的季節,碧綠茂盛的葉間綴滿了金黃色的果子。
李青龍拉著梅月嬋飛快地向桃林奔跑。就在他們快到密林邊上時,早已經埋伏在這裡,等候多時的打手紛紛現身。
李青龍勇猛頑強威風凜冽,手起刀落乾脆利索招招見血。一些倒地不起,剩下的也個個膽戰心驚。
梅月嬋手中的槍讓人心悸膽寒,但槍中的子彈有限,對方虎視眈眈人多勢眾,長久的拖延下,兩個人終因疲憊一時無法突圍。
儘管李青龍處處保護著梅月嬋,終是寡不敵眾,兩個人被團團包圍。
此時,青橙終於現身。
旗袍不離身的青橙,為了行動方便,黑色斜襟短襖,青色西褲,一雙軟底繡花鞋代替了平時的高跟鞋,妖嬈的波浪卷規規矩矩的盤在腦後。從她一反常態精幹利索的裝束,就知道,今天的埋伏是經過了精心的策劃。
「你們放她走,我隨你們處置。」
「你太天真了吧!」青橙雙手交叉在胸前,臉上盡顯得意:「各地都在打仗,等你們打的差不多了,我們的飛機會按照我的情報,準確無誤投下炸彈,地面上將有更多的機關、廠房陸續引爆埋好的炸藥,河流的大堤也會被連夜掘開。」
青橙沉醉在自己幻想的勝利中,發出得意忘形的獰笑。
「你這是異想天開。」李青龍憤然喝斥。
「我告訴你吧,『櫻花』不只是我的代號,也是一個組織。其中包括橫山,矢口,黑澤和伊田英柱。我們負責搜羅各種情況,而我只跟他們單線聯繫,他們之間互不知情。至於伊田英柱――」
提到這個名字,青橙仍然忍不住淡淡地嘆了口氣,頓了一下,緩緩地說:「當年我們相愛,我並不知道她是有婦之夫,我的高傲也不允許我做別人的情人,離開他是明智的選擇。來到這裡,我愛上另外一個人,就是你。不管我們最終的結局是什麼,我要讓你知道這一切。如果你能接受,我願意放下一切,跟你遠走高飛。」
李青龍決然打斷她臆想的自言自語:「你這樣蛇蠍心腸的歹毒女人,對不起。」
這樣的結局,早在青橙的意料之中,她一點也不生氣,佯裝無奈冷冷一笑:「那你只能死,我得不到你,我也不允許你心裡藏著別的女人。」青橙的眼中閃過一絲惡毒:「我今天有興趣,陪你們倆玩耍一下。」
青橙話音一落,從旁邊一揮手,立刻有人猛然揮刀向梅月嬋腿上扎去。梅月嬋淬不及防,驚叫一聲,捂著腿跌倒在地。
李青龍心如刀割,恨不能立刻撲過去保護梅月嬋。奮力甩開抓在雙臂的手,朝梅月嬋走過去。
突然,腿上一股鑽心的疼,擊潰了他堅定的腳步。李青龍頑強的皺了皺眉,重新穩住傲然挺立的姿態。
「來呀,我李青龍還從來沒怕過誰。誰先上?」
青橙象觀看兩隻被囚禁的獵物如何垂死掙扎,臉上現出殘酷的冷笑。
李青龍腹背受敵孤身赤拳迎戰群狼,奮力殺開一條路。兩個被分開的人,眼看著就在咫尺之間,馬上就能觸摸到對方。
「青龍。」
「月嬋。」
李青龍終於一把握住那隻沾滿血污的手,眼中滿是激動。
青橙在一旁,再也看不下去了。怒火中燒醋意橫生,擰緊眉頭,從嗓子眼裡低沉的擠岀幾個字:「把他們拉開。」
剛剛握在一起的手,瞬間又被生生剝離。幾個壯漢拖著梅月嬋的傷腿,栓上繩子綁在了桃樹上。
撲向李青龍的人遭到了他激烈的反抗。他無法忍受如此的羞辱,更不願看到梅月嬋被他們苦苦折磨。他用自己的行動證明,即使虎落平陽,他也是一隻斑斕猛虎,決不是叫囂的犬類可以隨意欺辱。
梅月嬋被綁在樹上,看到李青龍被眾人圍攻,幾次想撲上前幫他一把,無奈牢牢被縛力不從心。一邊心如刀割,一邊不顧傷痛心急如焚想儘快弄斷繩子。
李青龍孤軍奮戰身上多處已經血肉模糊,精疲力竭,踩著地上斑斑的血跡,頑強的殺開一條明艷殘烈的血路。雖然身負重傷,但臉上凜然不懼的傲氣和眼中視死路歸的光芒,讓身旁所剩無比的幾個人渣渣呼呼心生怯意。遍體鱗傷的痛使他步伐緩慢滯重,但無比堅定毫不退縮,在一群虎狼般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向被綁在樹下的梅月嬋。
「青龍。」小說娃小說網www.xiaoshuowa.com
兩個人還沒有來得及相擁而泣,一顆邪惡的子彈牢牢嵌入李慶龍的腿。在一邊哆嗦的眾人,這才肥著膽一哄而上。李青龍強忍著渾身的疼痛,頂著雨點般的拳打腳踢,堅定不移的向著梅月嬋的方向,艱難爬去。李青龍伸出手,望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梅月嬋,卻再也難以移動,精疲力竭陷入昏迷。
梅月嬋強忍悲傷,不顧一切俯身用牙瘋狂撕咬著腿上的繩子,磨破了嘴皮、磨破雙手也全然不顧,殷紅的血順著嘴角染紅了斷開的繩頭。縱使踩在身上、手上凌亂的腳,也無法阻止她九死不悔的牽念。她的眼像一汪碧潭,盈滿了淚水,她卻頑強的忍著,不讓它流出來一滴。
她的心在流血,在呼號,嘴唇卻抿的嚴絲合縫。
「攔住她。」
兩條叉開的腿,邪惡的橫在面前,任她怎麼繞行,也躲不過生命殘忍的捉弄,周圍得意戲弄的狂笑麻木而放肆。
眼中的淚,終於忍無可忍奪眶而出,化成清淺悲憤的小溪。
望著遠處躺在草叢中一動不動的李青龍,梅月嬋想知道他的安危和死活,沒有什麼比他的生命更重要,這一點屈辱又算什麼呢?沒有人能幫她,只能靠自己。梅月嬋再次堅強的忍住心中的悲憤,咽下眼淚和痛楚,咬著牙,一寸寸從別人屈辱的胯下緩緩爬了出去。
所有的笑聲噶然而止,幾雙殘忍的腳因為她的堅強倔強感到無地自容於心不忍。躊躇著紛紛收攏又默默的退避一邊,給她讓出一條醒目的路。
地上荊棘遍布,礫石如刀,劃破衣衫皮肉也無暇顧忌,忍著錐心的疼,拖著受傷的腿一步一步向前爬行,一寸寸的靠近她的愛人。
李青龍的衣服上沾滿了污漬和血垢,稜角分明的臉已被汗水浸濕,布滿凌亂血跡,雙目緊閉一動不動。梅月嬋艱難地爬到跟前,滿是血污的手捧著他的臉頰,悲痛欲絕肝腸寸斷。
「李青龍。你醒醒,你醒醒啊。青龍――」
沒有驚天動地的哀嚎,只有滿臉淚光瑩瑩的悲切,讓人覺得不忍觸目心如刀割。車夫擰眉觀望著,有些許不忍,有深深的感動,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梅月嬋把臉貼在李青龍的肩頭,痛哭流涕,口中不停喊著他的名字。在她的臂彎里,李青龍卻一動不動,象睡去一樣平靜,只有他渾身的血和傷能夠證明,他剛經歷了怎樣慘忍的痛苦。
青橙獰笑著注視這一切,眼神里有深不見底的冷漠。唯獨對李青龍的昏倒心存猶疑,走上前,抬腳放在李青龍的肩頭,想試探一下李青龍是死是活。
梅月嬋面露厭惡,冷不防抓住她的腳腕,猛然一甩。
青橙險些摔倒,趔趄了一下,難堪至極。她萬萬沒想到渾身是血的梅月嬋竟然還有勇氣反抗。不由腦羞成怒,不屑地笑著,拔出腰間的槍。
梅月嬋揚起臉,傲骨嶙嶙的雙眸浸滿了深深的恨意,死死地盯著面前這個殺人如麻的惡魔。有著視死如歸的無畏。
青橙冷笑著把槍移向梅月嬋。
突然,一道人影猛撲過來,搖搖晃晃擋在她的槍口前,雙手死死抓住青橙的手腕。
沒有了蓑帽的遮掩,眉心的那顆痣尤為顯眼。
青橙驚愕,頓了一下,勃然大怒:「你想幹什麼?背叛我嗎?」
車夫懇切而深情的哀求道:「我是在救你。這是你最後驚醒的機會。最後留在你身邊的只有我,不是因為錢,而是喜歡。讓他們走吧,放下你認為的轟轟烈烈一切,你還有機會找到你喜歡的人,你也能像他們一樣幸福甜蜜。」
青橙揚了揚眉尖,瘋狂地怒吼:「你給我閉嘴,用不著你來指手畫腳。」
「你如果繼續執迷不悟,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你給我走開。」
李青龍此時緩緩睜開疲憊的眼睛,看到己經哭成淚人的梅月嬋,默不做聲緊緊握住她的手。梅月嬋透過淚水模糊的雙眼,看到他在意的目光,嘴角疲憊的笑意,情難自禁悲喜交集。
「青龍――」
車夫轉身望著疲憊不堪的李青龍:「她的子彈我來承受,放過她,你們一筆勾消吧。」
李青龍剛剛清醒聲音不大有氣無力,但是字字句句充滿了不容商榷的堅定:「不可能,你即然跟了她這麼久,她做了多少壞事,害了多少人,你心裡最清楚。她偷竊的情報,還會挑起更多戰火,讓更多的人家破人亡,你難道不知道嗎?」
李青龍緩了口氣,掙扎著坐起身。
「黑夜己經到來,熬過去就是黎明。我們怎麼能容忍敵人的飛機飛在我們山河的上空?炮彈炸毀的有可能是你我任何人的親人。兄弟們,面對這些居心叵測的敵人,我們每個人都要團結起來。」
車夫轉過身,正對著李青龍,目光中充滿堅定,大聲道:「對,兄弟們,我們不能再互相傷害,必須團結,才能保護我們的家園、親人。」
就在這時,隨著身後一聲槍響,車夫的後背錐骨般疼痛難忍。他回過頭,有些吃驚地望著怒目而視的青橙,半張的雙唇間終究沒說出一個字來,身子一歪,悲壯的倒了下去。
遠處的慕容琪為了節省有限的子彈,使勁拉開手中的彈弓。一粒粒飛石不斷射向青橙。
青橙怒不可遏,調轉手中的槍口。李青龍眼疾手快,摸過地上的刀,猛然甩向青橙持槍的手臂,。刀飛出手的瞬間,慕容琪果斷伏身草叢,趁機開槍。
子彈從青橙耳邊飛過,青橙驚魂未定,一閃身,竟然趔趄一下跌倒在草叢中。
李青龍趁機掙扎著起身,腳下一刻不敢怠慢,拉過梅月嬋,互相攙扶著忍痛跑進密林深處。
青橙咬牙飛快撿起草叢的槍,左手準頭不佳頻頻失手,她把怒火連連撒向冰冷的板機,卻再也射不出一顆子彈。青橙把槍叨在嘴裡,脫掉身上的黑色短襖,惡狠狠拋開。另一件同款短襖祼露出來,腰間巴掌寬的黑色皮帶上,插著滿滿一圈冰冷刺目的子彈。
林子並不大,盡頭雜草叢生遍布藤蔓,藉助藤蔓的力量,李青龍和梅月嬋艱難吃力地爬上崖頂。傾斜的斷崖上,除了雜草藤蔓,只有幾棵剛剛齊腰的樟樹。
陡峭的山崖外,滾滾的江水巨浪翻湧,不斷拍打著嶙峋陡峭的崖壁。
潮濕的空氣象怎麼擰都擰不幹的絕望,李青龍和梅月嬋怔在原處。
「看你們這次往哪兒跑!」
青橙緊追不捨爬上石崖,對他們走投無路的處境報以傲慢地冷笑。
山下的林地,激烈的打鬥不絕於耳,隨著一隊身著軍裝的人馬出現,尖利的槍聲接連傳來。馬天明穿著制服的身影,也在山路上奔跑而來。
李青龍和梅月嬋不覺心中振奮,終於有人來救他們了,只要他們堅持住,很快就能脫險。
青橙手中有槍,坐以待斃隨時會雙雙斃命,但她不可能同時射出兩發子彈,如果決地反擊,總有一個人有機會接近她。
兩個人會心地望了一眼。李青龍率先躍起,就地一翻,已經到了青橙跟前,橫臂劈向青橙握槍的胳膊,去搶奪那把致命的槍。槍響了,李青龍所幸無恙。梅月嬋踉蹌著從旁邊,扳住她的下頦,猛然後拉。青龍再次借臂力劈了下去,槍脫手飛出。
李青龍迅速撲了過去,僅是一拳的距離,眼看著槍跌落崖下。
梅月嬋大汗淋漓,虛弱的身子已經沒有多少力氣。青橙橫起一腳蹬了過去,梅月嬋沉沉地哼了一聲,踉蹌跌倒,無法控制的順崖向外翻滾出去。
掙扎的手拚命抓住的草,瞬間折斷。眼看已經瀕臨崖邊,須臾就會墜落。梅月嬋絕望地驚呼:「青龍!」
李青龍側身一個迴旋踢,青橙人已經飛出丈外。李青龍聽到梅月嬋的呼叫,一剎間,整個人飛撲過去,岌岌可危的關口,一把拉住梅月嬋的手。無法節制的慣性下,連他的身體也跟著滑出一截,眼看就要一起跌落懸崖。
千鈞一髮之際,一棵樟樹劈頭蓋臉撞進視線,李青龍只覺得肩頭猛烈的巨痛。慌亂中,他下意識地死死抓住樹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