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行路難(二)
山峰陡峭,但道路並不太陡,只是凹凸不平,硌腳的礫石遍地都是。薛鳳儀腳傷沒好,一瘸一拐得人攙扶著才能腳步蹣跚勉強前行。才走出半里的路,就已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大家不得不停在原處,陪著她一起休息。
眼看著一起過河的人,已經走得無影無蹤,前不著村后不挨店的地方,除了直指天空的懸崖,只剩下漫山遍野乾枯的林木。薛鳳儀心中著急,唉聲嘆氣埋怨自己:「都怪我的腿,人都走光了,這荒山野嶺的跟著別人也好有個伴兒。」
陸伯平嘿嘿一笑,拉著薛鳳儀胳膊將她扶了起來,然後背對著她,略微彎腰,半蹲下身子:「上來,我背你。」
薛鳳儀又驚又喜哭笑不得,竟然露出嬌羞之態:「你這是?你,你背得了我嗎?」
陸伯平一拍肩膀,豪氣地說:「開玩笑,我還沒老的不中用呢。上!」
梅月嬋提著行李箱肩背小包袱,梅君腋下夾著個袋子,水壺綁在腰上。兩個人都以褐色圍巾遮頭,擋去半張臉,外罩黑色舊袍,從背影看,儼然兩位俊俏的先生。兩個人相視一笑,嬌嗔道:「娘,你就讓爹試試嘛!」
一聽有人撐腰,陸伯平連忙接茬,假裝埋怨道:「就是嘛,試試不就知道了。這老太婆,連我都不相信。」
薛鳳儀抿嘴笑著,俯身趴上陸伯平的肩頭,每條皺紋都溢滿了深深淺淺的幸福。陸伯平背著薛鳳儀,一邊走一邊嗔怪:「你看背了背不了?這不走了嗎?」
姐妹倆個但笑不語,跟在旁邊加快了腳步。
黃褐色的崖壁上遍布大小不一併不規整的洞窟,偶爾會有飛鳥從洞窟中掠出,身影極快轉瞬不見。阿黃一步一趨,緊緊追隨在大家身邊,一臉沉穩。除了空中掠過的飛鳥,能讓它的目光駐留片刻。
天空凍僵了似的一臉麻木,雪依然在下,十步外難辨曲直,好歹沒遇什麼岔路。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遠處的山坳溝谷只剩下起伏延綿的輪廓。找了一處山體凹進去的背風地,陸伯平把薛鳳儀放了下來:「看來,今天晚上必須在這裡過夜了。」
大家圍坐在一起后,梅月嬋打開行李箱。梅君把面袋放在地上,解下腰間的水壺。一天來,只顧鉚足了勁兒趕路,大家都已經飢腸轆轆疲憊不堪。
「箱子里每人兩身換洗衣服,兩雙鞋。這袋子里是讓李旦炒好的加了鹽的麵粉,都是梅君收拾好的。萬一遇不著吃飯的地方,只要有水一衝就能吃。實在不行,干吃也不會餓著。」
陸伯平喘了口氣,緩緩道:「還是你們倆想得周到。」
「等進了縣城,買一輛獨輪車。爹就不用這麼辛苦了。」梅月嬋說著,取出箱中的搪瓷碗交給梅君,自己拉出兩件棉袍,起身蓋在薛鳳儀的腿上。
炒好的麵粉呈微黃色,打開袋子,一種特有的糊香味引人垂涎。梅君拿勺子舀出麵粉分好:「姐,我拌的綢點兒,頂飢。水壺裡就這麼多水了,已經涼透了。」
陸伯平往牆根上挪了挪,靠在崖壁上聞聲安慰道:「沒事,涼著也可以吃。出門在外怎麼也難跟家裡比呀。」
梅月嬋安慰道:「爹,只要我們活著,早晚會回去。」
阿黃仰著鼻頭嗅了嗅,支愣起的耳朵警惕地動了動,突然站了起來,沖著東邊,不安地叫了幾聲,頓了一下,阿黃的叫聲更加緊密而響亮。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四個人的心頭。
大家往一起靠了靠,凝息靜聽,除了阿黃的叫聲,雪不停落下的聲音,風中隱約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又彷彿有腳步聲越來越近。容不得多想,阿黃已經毫不猶豫地沖了出去。
隨著阿黃的撲咬聲,傳來幾聲狼哭鬼嚎地慘叫,有人奔逃進樹林,摔倒在雪窩裡不見了蹤影,另外兩三條人影繞開阿黃,迅速撲了過來。
「都不許動啊,不然老子傷人了。」
「這狗放倒,今天就能開葷了。」
幾個人嘴裡嚷嚷著,在同伴掩護下,有人抱起地上的行李箱轉身就跑。阿黃這時已經調頭回來,不顧一切撲向抱箱子的人,那人扔下手中的箱子,大叫著奪路而逃,其他同伴虎視眈眈仍不肯罷休,想伺機撿回箱子。阿黃毫無懼色擋在四個人的面前,嘴裡發出沉悶地恐嚇。恰在此時,山崖西邊,來路方向傳來快速奔跑的聲音,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一束火光照亮了周圍的夜色。手持火把的人影,聲音洪亮,沖著幾個山賊怒斥道:「你們想幹什麼?」
幾個人被這突如其來「程咬金」震懾住,趁著他們愣神的功夫,手持火把的人已經衝到山賊面前。梅月嬋連忙用力摟住阿黃的脖子,以免它撲上去引起誤傷。
手持火把的人體格健壯身手敏捷,幾個山賊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原來這人是個武師,在漢口傳授武術為生,前一段時間回家奔喪,現在正回返漢口。看著火苗一點點引燃柴禾,他把隨身帶的火石交給陸伯平。
「留著用吧,至少可以喝點熱水。我身上還有。」
「多謝先生,多謝,多謝!」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周圍起伏的山巒像巨大的獸脊。趁著火光的亮,梅君把冒著熱氣的水分別倒進先前涼水拌過的面里,一邊拿勺子飛快地攪動著。冷冽的空氣中,瀰漫著炒麵粉特有的香味。
武師為人豪爽,沒有多少客套與推辭,接過梅君遞上的熱茶湯,雙手捧著取暖。武師挨著陸伯平的外側,薛鳳儀居中,梅月嬋和梅君緊挨著靠崖而坐,把頭埋在膝蓋上。燃燒不滅的火,給了他們些許難得的溫暖。
不知不覺天色轉亮,漫天的白雪也停了下來,紅紅的日頭掛在山坳,雪野、山林、崖壁都亮了起來,天空呈現出許久不見的湛藍,凝視一會,便會感到兩眼發痛。久違的鳥鳴聲啾啾婉轉,從山上、林間一掠而過。
別人走一天的路程,他們走了三天。幸虧有武師同行,一路得到不少照顧。在鄰近縣城的分叉路口,武師與他們告別沿路繼續向南。
官路上不時有三五成群的人,諱莫如深行色匆急。有懷抱嬰兒的女人,有的背著患病的老人;趕著牲口的,恰好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搭在牲口身上,不願離家的牲口,腳步緩慢,不斷有巴掌抽在屁股;坐著二人小轎,穿著體面時髦的富人也不在少數,時不時的還會衝出一些騎著洋車、頭戴八角帽身穿學生制服的年輕人。怎麼看,他們不像飢餓的乞丐倒像是倉皇逃難。
天氣晴好正值清晨,縣城門口一些擺攤的小販正在手忙腳亂的收拾。種種反常的跡象促使幾個人不得不停下腳步。梅月嬋和梅君把薛鳳儀扶到路邊一塊石頭上坐下來,陸伯平摧促薛鳳儀:「銀票給我,我找銀行取些錢出來。買點吃的,找個地方你們先住下來,我再去買火車票。」
薛鳳儀從隨身的小包袱中摸出兩疊大洋,交待陸伯平:「先去買吃的吧,歇會去找個住處,這些足夠了。住下后再去找銀行也不晚。」。
陸伯平接過錢,瞪大眼睛:「你不說沒有現錢了嗎?」薛鳳儀佯裝不耐煩地催促他:「唉呀,你快去買吧。」
看著陸伯平的背影,三個女人心照不宣相視而笑。地上的積雪已開始融化,遠處甚至看到斑駁的麥苗,一處處祼露的綠色包圍在皚皚白雪之中。路邊的雪水倒映著藍天白雲,阿黃伸出舌頭不停地舔著。乾坤聽書網www.qktsw.com
等它喝完水,梅君剛要把手中的黃饅頭給阿黃,立刻遭到薛鳳儀地阻止:「人都吃不上還給它?狗命大,只要有水喝,十天八天餓不死。」
阿黃搖著尾巴仰著臉,眼巴巴地緊盯著那塊饅頭,隨時等待它被輕輕拋起,自己輕鬆一跳就把可以把饅頭牢牢叼在嘴裡。每次都是這樣。阿黃目不轉睛地盯著,忍不住舔了舔嘴巴。這兩天它什麼也沒吃,它餓了。它聽到自已肚子里咕嚕嚕的聲音,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可是,那塊饅頭始終沒有拋出手,阿黃移開緊盯的目光,疑惑地望向梅君。是自已叛斷錯了嗎?這不是給自己的食物。兩行晶亮的淚水順著梅君臉頰正淌下來,又從下巴上滴在胸前。再一看,梅月嬋的眼中同樣噙滿淚水,但她極力剋制著,沒有讓這衝動流出來。阿黃有些心虛更覺得心疼,它能看懂那種為難。好吧,我不吃,你別哭了。我根本就不餓。阿黃在心裡想。輕輕哼唧了一聲,一聲不吭趴在地上,下頦貼著地面,眼睛時不時翻著白眼,瞄一瞄梅君和梅月嬋,她們臉上的水珠子實在讓它放心不下。
「我吃飽了。」梅月嬋把自已手中的饅頭隨意地咬了一口,蹲下身子悄悄放到阿黃嘴邊。梅君立刻會意,止住淚水背過身緊挨著她蹲下來,把饃悄悄給了阿黃。
兩個人相視一笑,帶著酸澀。
「兩伙當兵的打起來,火車站被佔領了,兩伙人正搶佔縣政府呢。子彈不長眼,快跑吧,出去躲躲,去那等著送死。」挑著貨郎擔的人說完,頭也不回腳下生風跑開了。
很快,越來越多的老百姓拖家帶口涌岀縣城,官道附近頓時人嘶馬喧擁擠不堪。梅月嬋和梅君守著薛鳳議,憂心忡忡等待著陸伯平。一隻小豬看到阿黃驚聲嘶叫著,在人群中上竄下跳,突然小豬竄向路邊,掠過驚慌失色的薛鳳儀又跳過水溝繼續跑竄。薛鳳儀歪倒在地上,呲牙咧嘴痛苦不堪。
隱隱的槍聲不時傳來。陸伯平一回來,幾個人心急如焚連忙上路。全城門戶緊閉,慶幸的是陸伯平遇到一個推著孩子家當的人,好說歹說掏出所有的銀圓終於換來他手中的獨輪車。
冬天的黃昏來得總是很快,中午的片刻溫暖剛剛升起來,太陽就落進了西山。山谷中的風有著濃重浸骨的寒意,月亮象一塊透明的冰體,無動於衷。一種極為怪異的「嗚嗚」聲,從山谷深處傳來,如同空山中的老鴞哭泣,又如夜魅的怪笑,清晰響亮,被山風吹著,回蕩在山谷間,讓人聽的頭皮發麻心驚膽戰。
幾個人白天里水米未進,餓得眼冒金星,縮在山崖邊一動不動。半眯的眼皮被這突然而至地叫聲驚醒。
微茫的月光下,一片黑影自極高處張著兩翼向崖頂這邊疾滑過來,電光火石間已撲進林間的雪地中。黑影一觸即散,一聲慘厲地哀鳴轉瞬即止,黑影已經騰空彈回黑夜的深處。阿黃沖著遠處悻悻地叫了幾聲。
梅君半張著唇愕不能語:「嚇死我了。它抓了什麼東西,不是兔子就是小狐狸什麼的。」
誰也沒有再說話,飢餓剝奪了體力也削減著對外界的興趣。
兩天來,幾個人只能往水壺裡裝滿雪,燒開了喝。阿黃不再象前幾天那樣形影不離緊緊追隨,有時它會不聲不響離開大家,跑進樹林撒歡,有時候獨自跑上山坡追逐鳥雀。每次不見它的影子,大家會停下來等它會。每次它都能很快悄無聲息的追上大家。隨著它出走的次數增多,消失的時間也越來越久。沒有人知道它消失的時間裡去幹了什麼,每次回來卻氣喘吁吁疲憊不堪的樣子。
第三天的下午,阿黃不止找到了一條小溪,出人意料的叼回了一隻二三斤的兔子。這喜出忘外的禮物給大家帶來了巨大的希望。
睡眠的缺失,飢餓以及長途行走的肌肉酸痛,讓他們再一次瀕臨極限。往後的半個月里,阿黃隔長不短帶回兔子、野狐、野鼠甚至烏鴉,給饑寒交迫的生活帶來貼補。薛鳳儀對阿黃的態度也有所轉變,再沒說過十天半月不吃餓不死的話。
翻山越嶺,過了三條河。一路上,面色黯黃的饑民走著走著撲倒路邊蹬然氣絕的不計其數。自顧不暇之際,也只得任由其曝屍荒野。生與死的距離有時候近在咫尺。
遇到偶然路過的人,說,山那邊就會有村莊,再走百十里路就是天津地界。
己近黃昏,昏黃而暗沉的天空,一顆星都沒有,讓人覺得陰鬱而壓抑。剝過皮的一隻兔子和三隻野鼠已經開始冒油,風吹著熊熊的火苗,把烤肉的香味送的很遠。阿黃把一塊兔子的腿骨叼在嘴裡,跑進野地。這片荒原沒有一棵樹,視野遼闊。阿黃四下環顧尋找合適的地方,又好像哪裡都不放心,繼續轉悠著。找個地方保管的是自己細水常流的日子,它是認真的。但是轉了好半天也找不到這個讓它心安的地方。平時它都埋在自己的窩旁,這裡哪裡是它的窩?阿黃濕濕的褐色鼻子,使勁兒聳了聳,冷冽的空氣里都是陌生不安的氣息,它嗅不到狗窩裡那種熟悉的讓它無比心安的味道。它很久沒有聞到那種味道了,有些想念。
眺望著陌生蕭條的原野,阿黃有些出神。遠處,山鷹的翅膀牽著它的目光,在天空滑翔了很遠。這個地方與別處迥異,老鼠白天晚上不眠不休隨處可見,自然引來山鷹。裸露的山體自上而下有幾條幽深詭異的裂痕,曲曲折折地裂到山根處,消失不見,像通往地獄的眼睛,冷酷地注視著塵世。往那黑洞洞的裂縫裡望去,頓時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冷。
山鷹的雙翼也附著著梅月嬋和梅君的目光,天大地大,為什麼那隻鷹看起來如此孤單?它在天空徘徊不去,是在尋找什麼?薛鳳儀和陸伯平也注意到了那個身影,沉默地望著,久久不語。
阿黃一臉惆悵,把食物放在地上,四下環顧一番又重新叼起來跑向更遠的地方。終於在一塊石頭旁,猶豫著放下口中的骨頭,開始邁力敏捷的挖坑。頓時,枯草夾著雪,碎石和土渣,四下橫飛。
「阿黃。」一直跟在它身後的梅君彎腰拿走地上的骨頭。阿黃一看,立刻停止爪下的動作,仰著臉,一臉納悶,褐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它的食物。梅月嬋蹲下來拍了拍它的背毛:「這不是咱家,埋了就找不著了。放在我這兒吧,我替你保管。」
阿黃很快明白她們的意思,搖著尾巴,跟在旁邊跑著。置身這片杳無人跡的荒野,踩在枯草碎葉上,每一步都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不時猛然竄岀的野鼠,拖著尾巴掠過腳面倉皇而去。梅月嬋不禁渾身一陣寒噤,一種極端的不安和恐懼,向她襲來。每次有危險來臨時,她都會有這樣本能的反應。
「姐。」梅君再次仰臉望著天上盤旋不去的綽綽翼影,壓低聲音:「我怎麼覺得這個地方陰森森的?」
正在這個時候,身邊的阿黃仰著頭伸長脖子,「哦哦――」發出一聲怪異的狼嚎。不動聲色隱藏在山頂的貓頭鷹似乎接到了某種信號,緊隨其後拋出一連串陰森的笑聲。
四下望去,象有無數雙眼睛隱藏在周圍流動的空氣里。兩個人不由得加快腳步跑向不遠處的火堆。
陸伯平看著藏東西的阿黃,忍不住說,雌性動物都有藏東西的本能。薛鳳儀想到那天自己拿出私房錢的情景,覺得他話有所指,一臉揶揄反駁道:「藏來藏去還不讓大家花了,她自己省吃儉用也沒捨得花呀。你們男人有了錢光想著花,就不想著沒錢的時候有難處受苦。女人藏的錢都是留著以防萬一用的。」薛鳳儀說完,緩了口氣,繼續道:「當然指的是好女人,有些女人,絲毫不體恤男人掙來的血汗錢,全家的錢都給她敗光。當然也有壞男人,掙的錢只顧自己大手大腳吃喝嫖賭,不管老婆孩子死活。這樣的女人男人大有人在。」
城門口時,薛鳳儀被小豬撞倒,裝著銀行匯票和不多現洋的小包袱掉在一邊,沒有急時發現。緊接著,大家注意力都被獨輪車吸引,匆匆上路后才發現包袱不翼而飛。冒著越來越密的槍聲返回尋找也是一無所獲。為這事,薛鳳儀一路上都是不斷自責鬱鬱寡歡。
「你看你,我就說了一句,你說這麼多,都扯遠了――」
「爹,娘處處為這個家操心著想。」梅月嬋往火堆里扔了兩把草梗,扭臉笑咪咪地望著陸伯平,揚起下巴指向旁邊的薛鳳儀:「爹覺得娘屬於哪種?」
陸伯平回答道:「當然是賢惠的那種。」
梅月嬋的眼光幽幽發亮,不得已用手指著薛鳳儀,小聲提醒他:「跟娘說。」
陸伯平平日的大方爽朗全然不見,一副磨不開面子的為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會兒,又心虛似地偷偷瞟了兩眼薛鳳儀,尷尬的在頭上抓了兩把。風中的肉香吸進鼻子,提醒了他的注意,起身卸下兔子腿,討好地遞了過去:「你娘當然是個好女人,兔子腿,給你吃!」
薛鳳儀綳著臉:「兔子腿應該給阿黃,都是阿黃的功勞!」
梅月嬋和梅君相視,忍不住扶住額頭埋臉笑個不停。
突然,一種異樣的聲音,從身後的山上傳來又彷彿來自地下。四個人略一凝神,霎時間,山上有大片的塵土轟然騰起。
梅月嬋驚駭地瞪大雙目,她不知道還有多少無法預知的災難,埋伏在這場顛沛的命途之中。哪一簇繁花似錦,哪一處又是惡水險山?只記得,那時,陌上花開,乍暖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