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新的問題
結果本來還很歡樂的氣氛,卻被陳飛的一句問話給終結了。
「其實我們後來能贏也多虧了弗蘭當初設計的那些訓練夢境,見識過那些獵奇的東西以後在遊戲里出現再怎麼奇怪的關卡,心理也有準備了,甚至還能有應對措施。雖然他那些夢境有點過於獵奇了……不管怎麼說,為此可是要好好感謝他的,所以說起來,他今晚怎麼沒跟你一起來呢?」
「他……上周出了車禍。」
這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對於付蘭的死,衛昕並不想向他們隱瞞。而且付蘭似乎在夢世界這一邊,甚至有故意公開死訊,以傳遞某些信息的意思。現在夢世界這些夥伴們問起來,他便索性直接說出來了。
不告訴舒若璃,是因為這是付蘭的遺願。但僅僅是對付她一個人,衛昕已經知道想要隱瞞付蘭的死訊是件很困難的事。而且舒若璃那邊遲早也要知道的。
只是關於這死亡的真相,他當然不可能對所有人說。至少目前不能。
面對著這幾個朋友,衛昕想到,也許以後會出現他需要他們幫助的情況,畢竟他們都是與他一同戰鬥過的人,他與柳為所計劃的那件事,肯定會牽扯到更多的人。既然如此,還不如先坦白付蘭的死訊,好讓大家在真相公布之前有個心理準備。
大家說了些悼念緬懷的話,為人生的無常感嘆一番,便各自離去。彼此都知道下一次齊聚,也許只能是以另一次戰場或者遊戲為契機了。
但是離開之前,衛昕感覺事實並非像付蘭以前所說,夢者之間會極力避免在個人夢境相見,至少他們現在的態度並沒有那麼絕對。夢者之間相對疏遠的關係確實存在,但友誼這種東西,無論在哪一個世界都是一樣的。
也許那只是當初他為了自保,並且限制住自己的活動範圍,才那樣說?衛昕回想起來,現不無可能,付蘭本人也在那一晚親口承認過的。
這樣一想,似乎很多事情都需要重新認識一次了。衛昕從一開始便沒有殼,很多常識都是由付蘭傳授,雖然他並沒有很過分地誤導過他,但從付蘭那裡說出的知識,肯定會比殼裡自帶的信息多上幾分主觀色彩。而衛昕的第一次戰場經歷,也是在哈扎馬的設計之下走了一條特別的路,這就導致他與其他夢者之間出現了更多本質上的差別。
在進入一個全新的領域之後,剛開始的這段時間所經歷的一切,會對以後的展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
他已經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維持著一種迫害妄想症般的心理(要說起來那也是拜付蘭所賜),然而眼前的畫卷逐漸鋪展開,面對著更多的還隱藏在陰影之的威脅,以及所能接觸到的更廣闊的世界,有些事情,他必須認真考慮了。
衛昕不知道現在自己走的路到底是好是壞,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最終的掌控權,終究還在他自己手上。
以夢境影響現實,以現實影響夢境,僅僅是今天這一項小小的練習,衛昕已經隱約把握到了那種感覺。
也許這就是屬於他的那條路?
坐在學術交流會現場一角的衛昕,依然是一副沉思者的姿態,不僅是因為他確實有些事情要想,還因為這會正如柳為所說,實在是無聊透頂。
彷彿永無休止的演講和言,領導說完到教授,教授說完到學生代表,還有各項目的負責人,從早上一直說到下午,除了午餐時休息了兩個小時竟是毫不停歇。
這種情況下,他不呆的話肯定是要死了,手機都已經玩到沒電。到最後,後排的很多人甚至連掩飾都不用,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覺,台上講話的人也視若無睹,卻硬是要將一堆敷衍了事的廢話說完才肯罷休。
竟然把交流會開到這種程度你們這幫混蛋是何苦啊喂!
李安雅忽然偷空跑到後排來跟死人一般的衛昕小聲聊天。
「知道痛苦了吧?」
「我本來就沒必要知道啊……你這種會議經驗豐富的人來跟我比,居心何在?」
李安雅聳聳肩:「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你這樣子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衛昕說:「阿雅小姐擅離職守專程來嘲笑我真的好嗎?」
「把工作隨便推給別人做就好啦,反正也只是做會議記錄之類的。」
「你的老師對你還真是寵溺。」
「在外面還是要叫他老闆。」
昨天李安雅陪著衛昕玩了一天,兩人基本已經混熟,說話也開始隨便起來。李安雅本來就只比衛昕大兩歲,雖然已經進入職場當了秘書,卻也同時身為柳為的私人弟子,所以表面的御姐氣質之下其實還是一顆乙女心,熟識之後對於衛昕來說跟學姐無異。
至於柳為給她的私人授課,自然就是關於人腦分散式計算系統的相關知識。
……
「這麼說你也是個領主?」當時衛昕是這麼問的。
「不是的,成熟的領主十分稀有,而我更是連領主的資質都沒有,沒法像你們那樣接觸夢世界。」
李安雅甚至不是左明弈那樣擁有特殊精神力的人,但衛昕知道柳為既然選她,她肯定有著過人之處。
「我正在協助老師進行系統的擴展研究,努力使這個系統能夠由我這樣的普通人操作,但那需要更高級的硬體支持,還有腦科學的幾項重要研究,只希望在五年之內能弄出雛形就好。」
「為什麼不讓左明弈參與進來?」衛昕想起那天她與左明弈的對話。
「老師之前一直不怎麼提師兄的事,我先前連他長什麼樣都不懂,否則那天也不會對他開槍。所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選擇了我……」
而這項系統擴展工作,並不是說柳為打算將分散式計算向更多人開放,或者提供給國家機關。
「這個系統和我是綁定的,也就是說,即使有別的領主現了這個系統,也沒法操作。」李安雅解釋道,「之所以把它交給我,是因為老師他時間已經不多了。」
隨後衛昕才得知,柳為會坐在輪椅上,不是因為殘疾,而是因為他已經患了肌萎縮性側索硬化症,也就是史蒂芬-霍金得的那種病。這是無法治癒的絕症,即使通過藥物和手術能延緩病變,並將病變暫時阻止在大腦以外,也不能阻止全身性的癱瘓。
柳為研究的不是理論物理,而是實用科學,操縱人腦運算系統時可以只用大腦,但研究時則必須親力而為。病重之後,他不可能像霍金教授那樣坐在輪椅上思考宇宙奧秘,所以留給他的時間真的不多。
……
從對前一天談話內容的回憶回過神來,衛昕側過頭小聲問:「為什麼柳先生還要參加這種浪費時間的交流會,他完全可以不來的。」
李安雅說:「老闆說有幾個老朋友要來,所以還是接受了邀請。」
晚上參加酒會時,衛昕果然看到柳為在另一桌和幾個教授談話,臉色有些嚴肅。
沒過多久,他操縱著輪椅駛到衛昕對面,沉思了一會兒,向衛昕問道:「你們學校的方教授,你一定知道吧。」
衛昕點了點頭。
柳為嘆息道:「他去世了。」
衛昕說:「我知道。」
「你知道?」柳為有些驚訝。
衛昕壓低了聲音:「偶然得知的……我還知道他其實是被謀殺的,雖然看上去像是自殺。」
柳為皺眉看了他一眼,沒有細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但對於某些事情兩人已經達成共識。他說:「這個事情至今還是對公眾保密的,但圈內基本都知道了,不過消息竟然封鎖了近一個月……」
衛昕意識到警方應該已經確認這不是自殺事件,而且這個案件的層級似乎又被提升了,現在自己再到那個警察局,應該已經不可能看到那些卷宗了。
「我聽了那些同事的描述,感覺這應該是屠夢者下的手。」柳為說。
衛昕說:「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對他下手呢?」
「我也在奇怪。方教授弄出gF這種東西確實招了不少罵名,可是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他也只是聽國家安排,甚至技術上大多都由研組負責,他只是掛個領頭人的名義。所以有能力雇傭到屠夢者的組織,應該不會因為這個就殺他,而能成為屠夢者的人,我想也沒那麼不明事理。」
「會不會和他正在開的那個主動防禦系統有關?」
柳為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那種東西招惹誰了?只是新一代防火牆而已。」
兩人一時也想不出所以然來,於是柳為便說將此事也列入日程,只是不要和輕組的任務重疊,讓衛昕不必再管,由他找人去查。畢竟這是與夢者界相關的事,而且雖沒有明確證據和明顯的聯繫,兩人卻都懷疑這與弗拉克托財團有關。
屠夢者的活動有些頻繁,考慮到這種夢者的人數極少,很有可能是同一人下的手。
這時,衛昕想起另一個離奇死亡的人,便把江帥自殺的事告訴了柳為,同時還提了那三句遺言。
這個夢有多大?
殼一定要破碎嗎?
對不起,這樣的世界我還是無法接受。
柳為用食指輕點著自己的鼻尖,沉思道:「雖然你提到他是即將進入方教授門下的准博士生,但我感覺這和方教授那邊是兩件不同的事,牽扯到的是另一批人。只是,他們為什麼會殺人呢……不,嚴格說來不是他們殺的,而是這個江帥自己無法承受,才選擇了自殺。」
「另一批人?」衛昕疑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