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楊朔的心意
是夜，皇帝留宿碧晨宮。
沐薇早早便睡下了，皇帝輕手輕腳的來到榻前看了一眼便去了麗妃的寢宮。
第二日一早，整個大周皇宮都籠罩在一股詭異的氣氛下。在宮中如同空氣般被人忽視了多年的六公主從宮外回來，竟讓皇后率所有妃嬪及皇子公主相迎，多年不得寵的麗妃也忽然承寵。宮人們私底下議論紛紛，引得三公主竹君大發雷霆之怒，一連仗責了四位討論此事的宮女太監。一時間，宮中氣氛詭異非常。
過了三日，又傳來爆炸性的消息，楊朔回來了！
楊朔是趴在馬背上進的京城。此時他滿身塵埃，面目全非，守城的將士看了他身上帶的越王府的腰牌才認出他是誰的。連夜將他送到越王府，他已經昏迷不醒，懷中死死抱著個破舊的包袱。包袱系在胸前，被他的雙臂緊緊摟抱住，哪怕是昏迷著也不肯放手，越王只好命人剪去他的衣衫和包袱。
包袱剪開，裡面是個紫檀木盒子，盒子再打開，越王便呆住了。裡面是株通體雪白的參，四肢俱全，形如孩提。
「這是……雪參！」他呢喃自語道。雲昭的信中曾說過，沐薇能否活命全看有沒有雪參。他感嘆萬千的望向床上被剝了衣衫的楊朔，發現對方的手正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力氣奇大，他怎麼都掙脫不出來。
「如何？」越王試著掙脫了幾次都沒能掙脫，終於泄了氣，命人搬了凳子就在楊朔床前坐了下來。
鬍子花白的大夫皺眉撫須道：「世子這一路怕是吃了不少苦，加之身上有傷，恐怕得好生調養多日。」
「養養養！怎麼著都行。」越王額頭青筋直跳。這雪參哪兒來的？他早就得到消息，北寧侯得了根千年雪參，特意要等冬至送來進獻給皇帝。如今看來，楊朔這雪參八成是從他老爹那兒偷來的。這事兒怕是要鬧大啊……
自楊朔走後，北寧侯翻天覆地雞犬不寧。北寧侯派人一路追出千里，卻漸漸失了楊朔的消息，連一絲絲蹤跡都再難找到。年過半百的老侯爺氣得吐了血，捶胸頓足直呼孽子！楊朔這一走自是帶著雪參前往京城救治沐薇，老侯爺怕事情太快敗露引龍顏大怒，便沒敢冒然進京城找尋，也隻字不敢與皇帝提雪參被盜之事。他手握重兵，近年來本就被皇帝猜疑，如今兒子又偷了這進貢之物，若是真追究起來，朝中不乏落井下石之輩，只怕麻煩就大了。
越王想進宮將雪參交給桑洛，可是楊朔的手竟抓得死緊，他只好脫了袍子，這才擺脫楊朔。這傢伙，昏迷了還這麼犟！越王無奈，換了衣服匆匆忙忙往宮中趕去。
馬車還在半路上，披頭散髮的楊朔惡鬼似的狂奔而來，雙眼通紅。他身後是王府侍衛，這些訓練有素的兵丁竟追他不上，一個個氣喘吁吁的遠遠跟著。
「下來！」楊朔的眼死死盯著越王的馬車，車夫不敢再向前走，忙勒住馬。
越王掀開帘子，眼前的楊朔嚇了他一跳。他滿眼的陰鬱和戒備，哪裡還是幾個月前遊戲人間的世子？整個人殺氣騰騰，頭髮披散凌亂，如同惡鬼。
「朔兒……」
「交出來！」乾坤聽書網www.qktsw.com
越王話未說完便被楊朔打斷，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只有一句「交出來」！
他要的是什麼，越王自然心知肚明，看到他這般模樣，若是刺激到他某根敏感的神經，他會做出什麼他還真說不準，只好雙手捧著盒子從馬車裡鑽了出來。
楊朔的眼神變了變，戾氣和戒備消失，慢慢鋪滿了安心。
越王暗嘆了口氣，將盒子捧到他手上，終於忍不住問道：「你這東西哪兒來的？」
「與你無關，」楊朔聲音沙啞，眼中慢慢燃起興奮的光，「帶我進宮！」
不帶是不行的。越王沒說話，只是又回到馬車裡，身子往邊上靠了靠，留出了個位置給楊朔。楊朔破衣爛衫的鑽了進去，毫不客氣的坐在了越王身邊。
一路上，兩個人相視沉默，好幾次越王想開口問他這一路上都經歷了什麼，每次話到嘴邊就又吞了回去。
楊朔的眼又放空起來，獃獃的坐著，盒子被他抱在胸前。在他眼裡，這盒子里不是什麼貢品，而是沐薇的命，是他用兩條也許後來又多加了幾條人命換來的。他背叛了父親，拖母親下水，殺了死衛和馬富，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雙手上的每一根手指都沾了血，再也洗刷不掉了。逃走的路上，他見到了父親派來緝拿他的輕雲鐵騎，也聽到為首那人對眾人說如遇反抗，格殺勿論！那一瞬間，他控制不住自己滾滾而下的熱淚，那淚水裡有委屈也有無奈，唯獨沒有後悔。在北疆漫天紛飛的大雪裡，他朝著北邊重重磕了幾個頭，然後頭也不回的抄小路走了。
此去經年，怕是後會無期了。
馬車慢悠悠的停下。越王和楊朔都沒動。
「你且老實說來，這盒子里的東西到底是哪兒來的？」最終，越王還是不死心，忍不住想證實心中的猜測。
楊朔慘然一笑，「十九叔心中明白得很，何故非要我直說？」
果然如此！越王只覺得整個後背都在往外冒冷汗。這是雪參，是將要進貢給皇帝的珍寶，不是一根胡蘿蔔！「你如此膽大包天，這次你父親怕是要被你害死了！」
楊朔不在乎的又笑，「等沐薇無礙之後，我自會跟聖上請罪，與我父親無關。」
「你難道不知道有件事叫株連九族么？」越王痛心疾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這株雪參早晚是要進獻給皇帝的，到時候再跟他討要也不遲，何苦做出這不要命的傻事？
「誅九族？」楊朔忽然仰頭大笑，「我父親為大周鎮守北疆，戰功無數，若聖上為一株雪參便對我父痛下殺手，那隻能證明我楊氏一門有眼無珠跟錯了主！」
「放肆！」越王忽然一巴掌抽了過去，直打得楊朔嘴角破損，鮮血淋漓。「再敢有一句厥詞，本王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