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怕入地獄

皇帝的臉因為極度扭曲而顯得面目猙獰。他從未聽過這些大逆不道之言，他放縱越王，以為這樣便能彌補他當年痛失摯愛，沒想到，今日他說得才是實話，他恨他太深。

「放肆！」皇帝一聲斷喝，龍顏大怒。

越王卻笑了，眼角有淚，這麼多年了，他終於痛快的說出了這些話，「皇兄要殺臣弟么？也好，臣弟早便活夠了，不如早日與思南在地下團聚！」

皇帝簡直要氣得昏死過去，頭暈目眩的指著越王說不出話來。

「臣弟自問對得起任何人，不怕下地獄。倒是皇兄，你猜忌臣子，軟禁親兒，在你眼中，只有權利沒有感情，皇兄可怕下地獄？！」

越王幾乎是嘶喊出這些話，所有的人都驚出了冷汗，紛紛跪地。眾人的「息怒」還沒喊出口，皇帝的耳光已經扇到了越王的臉上。巴掌與臉頰碰撞出一聲脆響，隨即兩個人都感覺到了疼痛。

「混賬東西！朕這些年是對你太縱容了，你眼中還有尊卑上下么？！來人，將這個不長眼的東西拖出去給朕打！」

門外的御林軍為難的走上前來，為首的青臣望著怒氣衝天的皇帝和針鋒相對的越王，不知到底如何是好。

「怎麼？你要抗旨？！」皇帝臉色絳紫，又是一巴掌扇在青臣臉上。

這一巴掌扇得太重，青臣只覺得腦中一陣眩暈，嘴裡也有了絲絲血腥氣味。「末將不敢！聖上息怒！」

「如今我戳中你的痛處了是么？你這般責罰不相干的人！」越王繼續不怕事兒大的刺激皇帝，自覺主動的走到御林軍旁，「帶本王下去，狠狠打，最好是打死，如此也算乾淨！」

皇帝徹底被激怒了，隨手抽出青臣的佩刀揮向越王。他疼愛了二十幾年的小兄弟在他面前變得如此放肆無忌，那些刺耳的話他從來不曾聽人講過，更不想聽他講出來。

越王也沒想到皇帝會對他揮刀相向，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就在他閉上眼睛等死，起碼也是流血的時候，那佩刀像板子一樣拍在他屁股上！他一愣，隨後一下又一下，皇帝像教訓自己不爭氣的兒子一般用佩刀作板子，劈頭蓋臉打在他身上。

皇帝到底還是下不去手！十九說得全都是事實，他眼中早就只剩下了權力。北寧侯征戰沙場，守衛邊疆，自己不過因為幾個朝臣的進言便對他心生猜忌。太子云舟安分守己，勤勉自律，因為一堆兵器便被軟禁在秋苑，如今都快一年了。自己以為是怕幾個兒子為皇位兄弟相殘，說到底，自己不過是還沒做夠皇帝，怕的就是大權旁落。

若是往常，越王因為惹了皇帝而被痛揍的時候，大臣們甚至宮女太監都可以心領神會的上前拉架，但是這一次不行，皇帝氣得直哆嗦，這種時候還是躲得遠一些好。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自動自覺的往遠些的角落裡站，眼睜睜的看著皇帝卯足了勁的狠揍越王。絕世唐門www.jueshitangmen.info

今日越王也是抽了邪風，任皇帝如何打罵就是一聲不吭，咬著牙將腰挺得直直的，看得皇帝愈發怒從心頭起。

「你認不認錯？」皇帝畢竟年過五十，打了這麼一會兒終於有些累了，便想著給這小子一個台階，他若認錯，他便勉強既往不咎。

誰知越王望了望自己身上被刀刃劃破的袍子，眼中竟都是倔強，「臣弟無錯，怎可亂認錯？！」

這一下，皇帝氣得險些要吐出血來，「你……」他只覺得胸口悶痛，呼吸變得困難，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聖上，」皇后眼疾手快的將皇帝一把扶住，此時的皇帝幾乎是攤軟在皇後身上。

越王也嚇了一跳，方才的氣焰早不知飛到哪裡去了，一個健步跨過來，用力將皇帝攬靠在自己身上，喚道：「皇兄！皇兄！」

此時此刻，碧晨宮中亂成一團，眾人無暇再去顧及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六公主，因為皇帝吐了一大口血后徹底昏死在了越王懷裡！這下，越王和皇后都傻了。

將皇帝就近抬到麗妃寢宮，太醫院首跪著為他診了脈。老得頭髮脫落了一大半，連髮髻都快簪不住的太醫院首皺眉思忖了很久，終於又跪回到皇后和越王面前。「回稟娘娘，聖上這是急火攻心，待微臣開了藥方，服藥后便無大礙。只是……」他的眼睛瞥向越王，只是碰撞到越王心急如焚的目光后又慌忙躲開，這個混小子無法無天敢公然與皇帝對罵，自己這把老骨頭還是別往他跟前靠為好。隨後，他繼續道：「只是切莫再受刺激，否則易成頑疾。」

皇后先是沉默，片刻后忽然嘆出一口氣，冷聲道：「來人，將越王帶下去，沒有聖上的命令，不許出越王府半步！」

這是要將他軟禁起來，他出不來自然便沒法插手和親之事。如今皇帝被他氣到吐血，心中對他自然有恨，便不會再縱容他無理取鬧。待沐薇身體一恢復，自然有人向皇帝進言選沐薇做和親的公主。一個女人願意與不願意跟千千萬萬的將士、百姓的命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只是床榻上的皇帝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的醒來了。聽見皇后說要軟禁越王，他居然用盡了力氣阻止。「讓他……讓他在朕……榻前跪……跪著反省！」

他的聲音不大且斷斷續續，可是卻飽含堅定。越王的心猶如被人狠狠擂了幾拳，又疼又酸。他悔不當初，怎麼就那麼喪心病狂的質問他怕不怕下地獄，那是大周的皇帝啊，若換了別人，此時恐怕早已將他推出宮門斬首示眾了！他心裡到底還是疼愛他的，即便那疼愛里滿是愧疚。自己不就是仗著他對自己心有愧疚么？

「皇兄。」越王在皇帝床榻前跪下，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可憐兮兮，不敢抬頭看皇帝的臉。

皇帝半睜開眼睛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袍子上都是佩刀割的新鮮口子，便道：「怎麼也不知道躲一躲？」

越王的眼淚一下子沖了出來。他太急了，急得沒了理智。他已經失去了思南，他再不想失去任何人，沐薇、雲舟、雲昭、皇帝，他一個都不想再失去。可是就在剛才，他看著氣若遊絲的沐薇，忽然就想起了千雪城外服毒自殺的思南，心中那股怨氣便怎麼也壓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