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師徒
——
在推開門的一霎那,山洞的石岩上有清亮的水滴直直地滴落下來,落在了白衣女子光潔的額頭上,她卻沒有時間擦掉,滿心歡喜地抱著野兔往裡面跑去。
「蕭大哥,你看我帶回來了什麼?」人未至,白衣女子歡喜的聲音亦如遠山的洞簫一般層層地穿越了進來。
玉犀上的白衣男子微微睜開了眼睛。
看著歡喜跑過來的白衣女子,他嘴角微微揚起,勾出一抹很和煦,很迷人的笑容。
凌歌的臉龐上暈染著一路奔波的霜雪,裙角上也閃著晶瑩嫵媚的白色光芒,她氣喘吁吁地停在了白衣男子的面前,然後邀功似的舉起懷裡的兔子,歡聲笑道:
「我費了好大勁才抓到了它!這個小傢伙可機靈著呢!不過,一物降一物,它還不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了。」用清挺的鼻尖溫柔地抵了抵小兔子的腦袋,白衣少女嬌俏地彎起了唇角,笑得眼睛彎彎如月亮。
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活潑可愛,那一顰一笑深深地映在了他的眸底。
靜靜地凝視著白衣少女,聆聽著她天籟般的歡呼雀躍,蕭翎眉宇間的氣度依然淡靜高潔,然而他的心底在這一刻,卻濃烈地盪起了一層溫暖的漣漪,唇角的笑容變得異常輕緩而低柔,如同陽光下蜿蜒流淌的溪水。
凌歌將懷裡的小兔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竹籃里,然後用一塊布蓋好,她蹲下身去,將竹籃子放在床榻旁,然後伏下身去,目不轉睛地凝望著榻上的青衣男子。
「蕭大哥,江楓為什麼還沒有醒啊?」語氣有些悵然,白衣少女雙手拖著雪腮,白皙的臉上浮出了深深的失落感。
蕭翎猛地回神,心裡有一晃而過的自責。
「凌歌,江楓體內的劇毒還沒有完全祛除,我用了百轉千回大法也無法將積澱在他胸口的一團血氣散去!」他微微低下頭,眼睛看著自己的師弟,淡淡地自慚了一句,「看來我的醫術還是不精!……」
凌歌獃獃地抬起眼睛看著他。
蕭翎低眸,怔怔地看著自己施過法以後指尖上殘留的一抹暗紅色血跡,髮絲下,他深色的眼睛里隱約閃著光,卻令人猜測不出任何意義——
白衣少女沉默片刻,忽然輕輕笑了起來,聲音像銀鈴一般清脆悅耳,說:「蕭大哥,我完全相信你……你都能將我從死神手中救回來,江楓只不過是中了毒,你一定能想出辦法的。」
聽著耳畔少女真切的話語,蕭翎依然沉默著,他的臉龐微微下垂,益發顯得蒼白無力。
師弟所中的是巫月神宮的獨門奇毒——噬魂化骨散。也只有千年才開一次的倚月蓉花方能解救。
倚月蓉花為巫月神宮鎮宮之寶,能解至陰至寒之毒,普天之下僅此一株。向來培植於幻月閣內,由大巫祝親自看護——
可是巫月神宮跟他們逍遙一派是世仇,現任宮主冷月為人清高孤僻,想來也是不肯將寶物拱手給仇家。
但是,花可以再開,人死卻不能復生。
——
她們剛回到落日崖的時候,天色已經向晚,四周的叢林一片冷清。
遠遠的朝宮門的方向望去,只見上方一條白帶掛在南天門的玉石台階上,一行素衣的女弟子們匆匆拾級而下——不知道是哪個師妹沉不住氣,竟然將她們下山的消息告訴了閉關靜坐的宮主。
說是這麼多女弟子的師傅,冷月其實也不過三十多的年紀。或許是歷練和清修多了,顯得沉穩而陰鬱。提前出關的巫月神宮宮主臉色有些蒼白,一頭勝雪的長發,細長的眉毛緊蹙著,有些殺氣。或許就是那一縷殺氣和悒鬱,壓住了她眉間的秀色。
「師傅……」所有剛從崑崙雪域趕回來的女弟子都低下頭,輕輕呼喚了一句——宮主為人向來嚴厲,這一次知道了出了這麼大亂子,不知道要如何處罰她們。連一向深得宮主喜愛的秦清,看見宮主冷月眼裡冷銳的亮光后,心裡不知道為何騰的一跳,低下頭去。乾坤聽書網www.qktsw.com
她也知道,受了宮規的教導,嚴厲冷肅的宮主平日里最痛恨的便是私下凡塵的女弟子。
以前巫月神宮的小宮主凌歌,被情障所惑,愛上了逍遙派的弟子江楓,結果被宮主察覺,發起怒來,竟不惜對親女兒下毒,棒打了一對痴戀鴛鴦。
即使被雪域華佗蕭翎公子救走,身中劇毒的江楓只是是凶多吉少,性命垂危!
「秦清,你跟我進幻月閣來!」冷月的目光從帶頭下山的女弟子清麗的臉上一掃而過,徑自轉身回去,素衣白髮,白色的拂塵在暮色中飄飄蕩蕩,竟然有一種世外仙子的氣息。
巫月神宮的眾位女弟子多是自幼就被父母拋棄,被冷月收入宮中撫養成人,所以多半對她又敬又怕,此時也不敢多生事端,只得靜靜地低著頭。
——
幻月閣內,紗帳幢幢,燈火通明透亮。
「秦清,身為大師姐真是敢作敢為……果然是我的好徒弟。」
一名更衣完畢的女弟子,靜靜地跪在師傅跟前。
巫月神宮宮主的臉色很暗,檀香的氣息幽幽的縈繞在她潔白的臉龐上。
秦清惶惶然低頭,卻聽得師傅再度柔聲開言:「去了崑崙雪域,可曾見到凌歌?」
一提到自己的女兒,冷月的聲音很輕柔,帶著憐愛與關切——秦清心裡微微一松,然而轉瞬,便聽得師傅的聲音又冷了下去:「江楓還活著,對嗎?你既然有能力將他和凌歌安全的送到蕭翎的手上,就應該明白回到這裡以後,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麼?」
秦清身子一震,臉色轉瞬雪白——師傅、竟然早猜到了一切?
「唰」地一聲,有什麼東西簌簌響著落到了腳邊。冷月的聲音里有沉怒時才有的寒意,讓女弟子更加惴惴惶恐:「且不說凌歌!秦清,為師向來以為你心靜如水,但是今日在你房裡我看到了什麼?——雪域華佗蕭翎的畫像!你每日挑燈夜讀,原來讀的就是這個么?」
那一張雪白的畫卷落到秦清雪白的長袍下,畫卷微微展開,透出了一張如春風般和煦迷人的笑臉。
這幅畫是她憑藉印象臨摹的,一直隱藏在她的枕頭底下,怎麼被師傅給搜出來了。
秦清的手一顫,下意識的想撿起那幅畫,然而懾於師傅盛怒,溫順的她終究不敢動一下。
「你要敢再撿起那幅畫,為師就斬斷你的雙手!」冷月方才還平淡的語氣,陡然間因為弟子動了凡心而變得冷厲,「崑崙逍遙派的人,沒一個是好東西,你給我記住了——莫要等到被男人拋棄了,方知羞愧悔改!」
秦清驀然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傅。巫月神宮宮主的臉色是嚴厲而沉鬱的,眼底冒著澀澀的冷氣。
「去後山的絕壁思過七七四十九天,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進食進水。」見她抬頭,冷月輕輕嘆了口氣,嚴厲的眉目之間反而有些感慨。
秦清含淚微笑著,深深稽首行禮告辭,退了出去。
退到門邊,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她遲疑了一下,立住腳,低首輕輕道:「師傅……小師妹的傷已經被蕭翎治好了,她過得很開心。」
「蕭翎?又是他……真是低估了他行醫救人的本事。」冷月的眉頭皺了一下,手重重一拍椅子扶手,怒道,「凌歌跟這種人在一起,真是詆毀了她的名節!」
惶惶然抬起頭來,看到秦清還滯留在門口,冷月的臉色更加難看,盛怒道:「你還愣在這裡幹嘛,還不快點去後山面壁思過!」她一拂衣袖,示意滯留在門口的女弟子儘快出去。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