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2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
高有德心裡著實有點慌亂,神仙打架,弄不好倒霉的是他這隻小蝦米。
還是顧眼下吧,藍家反擊不反擊的那是后話。
可是眼前要是完成不好鄭長生交辦的差事,他立刻就能倒霉。
「來人,給那些女子找些衣服穿上,問詢好口供做好記錄。」
藍大公子怒目而視的盯著高有德:「你來真的?」
「這是程序,該走的一點都不能馬虎,不要讓兄弟我難做。藍公子,跟我走一趟吧。」
高有德左右環顧,看沒人注意他,小聲的道:「你們家中我會派人通知的。」
說著,擠擠眼。
藍大公子心中頓時安穩了不少,只要家裡人知道了,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好,咱們兄弟就跟你走一趟刑部衙門。」
其他的公子哥看藍大公子毫不畏懼,他們的膽氣也壯了起來:「不就是去刑部衙門嗎?又不是沒有去過。
那一次不是當度假,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在裡面待上兩天就屁事兒沒有了。
走啊,兄弟們!」
他們不但不害怕,反而興奮起來......
於是乎,一個個的昂首挺胸,牛皮哄哄的隨著刑部差役走了出去。
路過院里鄭長生身邊的時候,藍大公子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後,吐了一口唾沫在腳下。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鄭長生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呵呵的看著他。
「耶?什麼意思?怎麼感覺到他的笑那麼恐懼呢?」藍大公子的腳步不由得停了一下,不過隨即被高有德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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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長生手裡拿著那些女子的口供,隨手翻看了一下,「娘的,這些權貴公子真是無法無天。受害的女子全部是強搶過來的。
有的還是光天化日之下,生拉硬拽拖上車送到這裡來的。
難道應天府就沒接到報案嗎?否則怎麼可能這麼多天了,沒有一點動靜?
要說應天府真的要辦差的話,他們地頭那麼熟悉,根本不可能解救不出這些女子。那麼多目擊者,那麼多消息渠道,可是......
這就不得不讓人是深思了!」
鄭長生冷冷的道:「田龍,通知這些女孩的家人,把這裡嚴密封禁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
保護好這寫女子,他們是最重要的人證。」
田龍憋了一肚子氣,還險些命喪在此,手下的兄弟幾十個受傷,兩名搶救無效死亡。
沒成想,生死袍澤,還沒來得及效命疆場,卻倒在了權貴子弟的手中。
軍中有定例,非戰而亡,不得撫恤。
也就是說,這死去的兩名兄弟的家人,連朝廷的一文錢的撫恤都拿不到。
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他們的家人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個什麼心情?
田龍躬身道:「伯爺請放心,這裡就交給卑職,出了差錯,我田龍提頭來見。」
鄭長生點點頭:「嗯,這裡就交給你了,記住,你的職責重大。一切等明日早朝,我見了皇上之後在說。
在此期間,無論是誰,都不能帶走這些女子,包括你的上司任伯寒。」
田龍猶豫了一下:「任大人也不行?」
「對,誰都不行。就說是我的命令,有事情,讓他找我。」
「是,伯爺,卑職明白。」
田龍的眼前不由得一亮,
要知道,這種事情,要是落到別的官員手裡,恐怕這些女子們就冤沉大海,永遠也無昭雪的時候了。
官官相護,這是不用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鄭長生剛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田龍,這是五百兩寶鈔,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另外,那兩名三千營兄弟的家屬,你去安撫一下。
他們不會白死的,我發誓......」
田龍眼眶濕潤了,沒想到鄭伯爺連這兩名兄弟的後事都想到了,這輩子如果跟在這樣的人手下,也不枉白活一場。
「伯爺高義!卑職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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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長生陰沉著臉回到家,小七迎了上來,一下子抱緊了鄭長生,哽咽起來。
這個晚上,家裡人受驚不小。
鄭長生輕輕撫著她的香肩:「沒事了,哭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讓家裡人都趕緊休息吧,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小七,抬起頭,眼淚汪汪的點點頭:「嗯!沒事就好......」
鄭長生安撫好小七,回到書房,剛提筆要給老朱寫奏章,突然想起來,書房密室里還藏著一人呢。
這所有的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朱小四派來求援的這個人。
如果不是他的話,田龍不會追擊,也不會發生這後續的事情。
鄭長生的心裡焦急起來,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何事,他如此火急火燎的不惜沖哨卡也要第一時間見到自己。
他上前,打開密室,走了進去。
「怎麼裡面黑乎乎的,蠟燭燒完了?不可能啊,母親帶著一家人先躲進去的。記得剛拆封的一盒牛油蠟燭
就算是點晚一根,在續上,也不至於裡面黑燈瞎火的。」
鄭長生輕聲道:「朋友,怎麼不把蠟燭點上?」
沒有任何動靜,提鼻子一聞,鄭長生心裡就是一陣涼意,順手就把短刀從靴子里拔了出來,緊緊的攥在手裡。
是血腥味兒!
這種味道他熟悉了,他也算是久經沙場,見識過大場面的人了。
而且就在剛才,還見識了血流成河的景象。
火摺子在他的手中,順勢一晃,輕輕的吹了兩口氣,騰的一下子,火苗冒了出來,不大的一間密室照的亮堂起來。
地上一灘血跡,可是密室裡面空蕩蕩的,連個影子都沒有。
鄭長生的頭皮發麻,心砰砰的劇烈跳動個不停。
人呢?人怎麼沒了?
這不是活見鬼了嗎?
桌上的蠟燭是熄滅的狀態,他探手摸了一下蠟燭芯,早已經涼透。
點燃蠟燭,鄭長生四下打量。
密室中一切都井然有序,並未有人動過的跡象。
他蹲下身子,摸了一下地上的那灘血跡。
血跡也早已經涼透,看來時間不短了。
密室是內外都可以打開的狀態,不過如果裡面的機關要是關死了的話,就從外面打不開了。
自己走的時候交代過他,從裡面把開關封上,他要是不從裡面打開,外面是完全不能打開的。
他拿起蠟燭,湊到開關處看了一下,旋鈕上有血跡。
是被人從裡面打開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他要打開密室離開?
鄭長生納悶了,那人來的時候沒有發現他受傷啊,難道是自己疏忽沒有注意到嗎?
或許有這個可能......
不過,就算是來的時候就受傷了,也應該不是什麼致命的傷。
還記得,兩人交談的時候,雖然那人臉上焦急萬分,也不像是重傷垂危的樣子。
還有,他為什麼不好好的在密室里等自己回來,而選擇離開呢?
他離開這裡,能去哪裡?
要知道外面早就被隨後趕來的錦衣三千營封鎖了。
出去的話,沒有人引帶,沒有藏身處,肯定早就被發現了。
但是到現在自己這邊都沒有接到田龍的任何消息,那就說明他離開這裡之後,沒有被發現。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鄭長生心裡再也安靜不下來了,如油煎一般,整個腦子都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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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搜遍了整個密室,和書房,那人走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給自己留下。
這不科學啊,他如此緊迫的找自己肯定有事,但是又一句不說的不辭而別,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叫來小七詢問,她也是一頭霧水。
當時事發緊急,她們回房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書房。
鄭長生的事情,在她們眼裡就是頭等的天大的事情,誰也不敢多問什麼也不敢多說什麼。
這就讓鄭長生更納悶了,他雙手抱頭使勁的抓著自己的頭髮,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午牛,你在家裡護衛,可曾發現什麼動靜?」
良久,鄭長生叫來午牛詢問。
午牛一臉懵逼:「沒什麼動靜,我一直帶人守衛在夫人和少奶奶所在的大廳門外。再說了,就算是有動靜的話,我聽不到,大黃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的。」
鄭長生啞然,午牛說的沒錯。
大黃的警覺性是很高的,但凡是家裡有一丁點的動靜,它都要跑過去光顧一下。
可是如果連它都沒有叫,那就是沒情況了。
鄭長生站起身,在書房裡來回的踱步,小七和午牛兩人面面相覷起來。
突然,鄭長生停下了腳步,回身道:「大黃呢,怎麼沒見它?我以往回來的時候,它都過來迎接的。」
午牛搖搖頭,表示不知。
小七上前道:「許是跟在楠丫頭身邊吧,今天的情況嚇著孩子了。」
「哦!」
鄭長生來到書桌前,坐了下來嘆口氣:「沒事了,或許是我想的太複雜了,你們回房休息吧,天色馬上就要亮了。
我要給皇上寫奏章。」
小七張口欲言,可是看鄭長上手中已經把筆提了起來,又閉口不言轉身回房。
午牛是睡不著了,家裡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作為護衛,責無旁貸。
他出得門來,安排人手,把家裡好生的再巡視一遍。
安排完,他挎著腰刀,就立在書房門外,隨時聽候鄭長生的指令。
寒風裹挾著雪花,撲在他的臉上,他就像是一尊雕像一般紋絲不動。
四更天剛過,鄭長生一襲大紅官服,外面披著狐球連帽的斗篷走了出來。
「備車,進宮!」
「伯爺,琪夫人頭天晚上就安排過了,知道您一早要進宮當值,早就備好了的。」
鄭長生心頭一熱,「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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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長生上了馬車,午牛把寫著『永和伯鄭』字樣的氣死風燈,掛在馬車的邊緣,車輪粼粼的奔向皇城。
明朝的官員在每日參加早朝之前,凡是有資格參加早朝的所有京官和京師地方官,都要在午夜起床,穿越半個京城前往午門。
凌晨三點左右,所有大臣到達皇城外等候。
當皇城城樓上的鼓敲響時,大臣就要排好隊伍,文官位東面西(居左),武官位西面東(居右),到凌晨五點點左右鐘聲響起時,宮門開啟。
百官依次進入,進了皇城之後,在皇城的廣場前面列隊而入,負責糾察的御史開始點名查驗。
四更天鄭長生才開始出府,等趕到皇城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點驗完畢進去朝房,等待皇上升金鑾殿開始一天的朝議。
鄭長生是故意來晚的,昨天晚上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那些犯事的權貴子弟,恐怕早就把消息傳回家裡去了。
這消息是瞞不住的,不過,他也沒有想要隱瞞。
憤怒之下的鄭長生,今天就打算魚死網破一次。
權貴,高人一等的一個族群,說是這個國家的棟樑,哪一個不是當年戰功赫赫?就包括現在來說,哪一個不是手握兵權的一方魁首?
可是就這樣的一群人,他們的子弟卻在悄然的挖著這個國家的牆角。
視律法為無物,視人命為草芥。
長此以往,這個國家還有什麼希望?要知道,按他們的家世、身份,將來肯定也是掌權的一群人。
國家交給這樣一群人手裡,那就等著民怨沸騰吧?說不定揭竿而起都是有可能的。
這是鄭長生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他為這個國家付出太多的心血,怎麼能眼看著有人禍害他所深深愛著的國家?
他之所不不來這麼早,就是打算徹底的跟這些所謂的權貴們撕破臉皮了。
這股子勢力涵蓋的範圍可不小,肯定會有人過來說情。
讓他手下留情,放過這些權貴子弟一馬,這都是不用想的事情,百分百的得有說客。
就是不知道他們會找誰來當這個說客。
他晚來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擔心在等待進皇城的這段時間,有人過來說合這件事。
皇城外,鄭長生下了馬車,讓午牛把車停到背風的地方,他則邁步走入皇城。
一陣寒風吹來,裹挾著地上的雪花,迎面撲來。
鄭長生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老子來了,權貴們,等著迎接老子的疾風驟雨吧......」他心裡吶喊著,頂風迎雪的大踏步的走上前去。
此時的鄭長生,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之心。
一個人,硬撼這麼多權貴家族,能成功嗎?
他心裡沒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