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步容再遇朱子怡,十年不見貌已變
步容正要離去,忽然有一隊馬隊從他的身旁疾馳而過,領頭的一直在喊,「報!報!報!新郡守上任,新郡守上任,新郡守走馬上任。」
步容被掀翻在地,灰塵嗆得他一時喘不過來氣。
「唉,這世道啊,也不知道是好是壞,王后現在取代新王正式登基了,宣布大赦天下。」望著跑過去的馬隊,賣銅鏡的老闆感嘆道。
「是啊,新王就這樣駕崩了,誰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賣水果的老闆也說道。
「說句不該說的話,他死了也好啊,他身上背著多少血債啊,惦記前朝的人,哪一個不是天天咒著他死啊!這回他一死,多少人能睡個安穩覺啊!」
「也別這麼說,現在換了天子,別說前朝了,就是前任,都不便提起了。」賣水果的老闆伸手在嘴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是啊,這天子一換,地方官也都跟流水似地換了。不過這跟我們尋常老百姓是沒關係的,誰做天子,不都是一樣的,在他們眼裡啊,我們就是一群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孩,開心的時候給我們兩顆糖,惱怒了就給兩個巴掌,小孩不被打急了,就不會反抗,等到吃了糖,又屁顛屁顛地跟上去了,唉。」賣銅鏡的老闆說出了他的人生心得。
「只盼朝廷少收點銀兩,好讓我這水果好賣啊!哈哈哈!」
步容像聽戲一樣,聽著這兩個人的對話。
「唉,我說你這個乞丐,怎麼還不走啊!在我門口擋著,真晦氣!」
殊不知,是眼前這一位,倒在地上、半身不遂的乞丐,讓天下做了如此之大的改變,是他讓多少人睡起了安穩覺。
步容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你沒事吧?」有個女人走到了步容的身邊,關切地問道。
「我,我沒事。」步容回答道,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極限了,再過幾個時辰,他就要死了。
「我這裡有幾個銅板,你收著,去買幾個燒餅吃。」
步容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位穿著樸素、低著頭正在口袋中找錢的年輕女人,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不敢相信這一切。命運是從來不眷顧他的,難道在他臨死之前,命運終於讓這位不幸的人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子怡?」步容試探性地問道。
這是他日夜在心中呼喚的名字,十年裡,這個名字,比君子劍的遺命都重要,他無數次在快要崩潰的時候,腦海中都會有這個名字在迴響,讓他清醒,他無數次站在懸崖邊上的時候,這個名字就像是一隻緊緊抓牢他的手,將他從絕望中拉回。
那位女人正在專心地找銅板,她看起來不僅不富裕,反而是貧困得很,以至於她沒有聽到步容的聲音。
「呵呵,看來命運總不眷顧我啊。」步容心中感嘆道,放棄了。
「來,給你!」女人終於找到了銅板,她朝著步容笑著說道,「幫不了你多少,不過足夠你好好吃一頓飽飯了。」
「啪。」她手上拎著的袋子落地了,掌心的銅板也落地了。她驚慌失措,她措手不及。
然而,她的笑容在那一刻間凝固住了。她那雙眼睛是多麼的大啊,比月亮還皎潔,比太陽還明亮。它們像是一對最珍貴的寶石,被鑲嵌在她的臉上。
步容確認了,是命運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到來了。這一對大眼睛,無語了,就是她。
「子怡?」
「嗯?」她也認出了步容。33聽書www.33tingshu.com
堅強了這麼久的步容,終於撐不住了,他微微地擺著頭,那是一種感覺不可思議的動作,他微微地咧嘴笑,那是一種感覺不可思議的笑容。
「哥哥。」朱子怡也長大了,她與當年的變化有很多,唯獨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沒有變化。
步容在朱子怡的攙扶下,來到了她的家。
這是一間跟她的穿著一樣樸素的茅草房。茅草房地處偏僻,門前有一塊不大不小的庭院,庭院中種著兩棵交纏的雜樹。雞鴨成群,在庭院中覓食。
「你在這裡坐下,我將東西放下就來。」朱子怡將步容安撫在庭院中的石凳上。
朱子怡很快就出來了。她與步容面對面坐下。「屋子簡陋,哥哥不要介意。」
「很好,很有生機。什麼都沒有你還活著好。」步容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朱子怡說的。
然而,她的一對大眼睛中透露著不安的神色。
「哥哥,子怡想不到你還活著。」朱子怡先說話的,她已不是當年的她了,不是當年被步容抱在懷裡撒嬌的她了。
「我也沒想到你還活著。」步容也說道。
步容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畫面。他輕輕地捏著朱子怡的小鼻子,朱子怡吵鬧著喊大哥哥。
這樣的畫面,也應該出現過在朱子怡的腦海中吧?
「這麼多年來,受了苦了吧?」朱子怡問步容道,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然後她的臉色已經黯淡了。她的膚色沒有小時候好了,常年的勞作,飽受日光的欺凌,讓她的臉蠟黃蠟黃的。
她已是平民,步容他口中的「黎民百姓」,是步容拼了命也要守護的這一類人。
步容笑著,他看著朱子怡,眼神堅定不移。
「這幾日,新王駕崩的消息在城中傳遍了,他的死,是哥哥你做的吧?」朱子怡又問道,語氣中充滿了自豪。
步容點點頭,笑著對朱子怡說道,「是的。」
朱子怡慚愧地低下了頭,十年前,正是因為她,步容選擇了投降,她讓步容失去了一個光明正大地成為英雄的最好機會,她讓步容受了十年非人般的痛苦。
風在吹動,劍在滴血。而步容此刻向死的心,猶如在群山之巔上屹立千年的堅石,無人可摧毀!
朱子怡怎麼也忘不了,當時的步容,是多想求死啊!可是她卻讓他無法去死。
「你現在還好啊。這屋子夠大啊。」步容環顧周圍,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了。
朱子怡有些慌張,她好像不想步容多看。
「怎麼了。我還有什麼看不得的?」步容笑著問道。步容已經是彌留之際的人了,他的心神也都失散,什麼他都感受不到。
他感受不到茅草屋裡面的那個熟睡在襁褓中的孩子。
朱子怡慚愧得臉都燒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