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時空逆轉
按照老人指示的路線,沿著石屋旁一條窄窄的長滿雜草的小路繞到屋后,又行百餘米,果然見到一個山洞般的隧道。
隧道一人來高,僅供一人通過。洞口石壁上畫有指向洞內的箭頭。洞底洞壁皆凸凹不平,儼然並非人工所鑿。洞內黑漆漆一片,深不見底,彷彿某種動物張開的嘴。安娜點燃老人給的火把,戰戰兢兢踏進洞內。一陣陰風吹來,火苗隨之偏向一邊,發出抖動帆布般的「嘩嘩」聲。待陣風停止,她又硬著頭皮邁動腳步。
洞內一直是洞口處的延續。她借著火把的光亮在高低不平的地面尋找下腳點、閃過洞壁上凸出的大石、貓腰鑽過低矮的路段,彷彿進入了那個龐然大物的腸道內,始終感覺身後有一雙什麼眼睛在注視著自己,整個後背都有麻木感。當然,她知道這只是錯覺。「即使真的有什麼,只要不加理會即可。」老人這樣說道。
如此行了不知多遠,終於漸漸看到了一絲光亮。她不由得興奮起來,加快了腳步。可那點光亮卻始終如豆般大小,好像一顆星辰般遙不可及。她氣喘吁吁地放慢了腳步,只覺得背上的包袱越來越沉,額頭早已滲出粒粒汗珠。生怕火把燃盡,不敢過多歇息,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連登帶爬地繼續前行,卻不小心一腳踩空,趴在了旁邊一塊大石上,慌忙掙扎著爬起。
就在這時,她感到了一股引力,像被誰拉著似的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動腳步,步子之大令她詫異,腳跟似乎根本就沒有著地,障礙物也左閃右閃輕鬆避過,彷彿突然擁有了武俠小說中的神功。而事實上,她只是身不由己,根本不容得她思考。隨著那點光亮彷彿被拉至眼前般漸漸變大,那股引力也逐漸變弱,待她站到洞口時完全消失。
她呆若木雞地站著渾身發抖,並未意識到手中的火把已逐漸熄滅,心彷彿跳到了嗓子眼,腦袋裡一片空白。當意識慢慢回歸后,她才感覺到渾身是汗,不禁「哇」的一聲哭出聲來。哭聲甚是嘹亮,一半沿著山洞穿向彼端,一半在在此端山間回蕩,回聲不絕於耳。片刻,哭聲漸止,淚還未擦乾,想到自己竟這般失態,又不禁又笑了起來。於是,再一次回聲不絕。
出口彷彿是入口的複製,唯一不同的是洞口石壁上的箭頭變換了方向指向外面。沿著同彼端完全一樣的小路,前行百餘米來到石屋后,又沿著石屋旁的小路繞到屋前,果然如她所料的又回到了原點:石屋、空地、樹木都完全一樣。但此點絕對並非彼點,只不過在形式上完全一致罷了。她如此想著,老人適時地從屋內走了出來。
「等你那麼久沒見你走出來,只好幫了你一把,」老人說,「畢竟收了你的錢,不出點力怕過意不去——沒嚇著你吧?」
安娜苦笑一聲算是回應,把背包取下丟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渾身癱軟,話都不想說。
老人「呵呵」笑了起來,說:「你算是勇敢的了!四年前有個男孩子,穿過山洞走到這兒,一看見我,立馬嚇昏過去了!你倒是沒事一般,不簡單啊……」
安娜撫了一把貼在額頭上濕漉漉的頭髮,幽幽地說:「我猜到了!」
「猜到了?哎呀,更不簡單了!但你肯定沒有猜到這個地方跟你兩個小時前出發的那個地方是同一個地兒吧?」
「同一個?」安娜著實吃驚不小。
「對,就是同一個!」老人不無得意,「也就是說,你從這裡出發,穿過一個山洞自以為到達了山的另一面,但實際上你又回到了原點!這座山沒有另一面!可是,就在你穿過山洞又回到原點的過程中,有什麼發生了改變:是方向,方向發生了逆轉!也就是說,本來這排房子面朝一個方向,可是現在調了個個兒,面朝了相反的方向。不可思議吧?所以你現在沿著這條——你坐公車來的這條路往回走,可以走到賀番鎮,而不是回到縣城!——說是往回走,其實是在往前走!你可以理解成這條路是那條路的延續,實際上也確實如此。這樣說,能明白吧?」
「差不多,」安娜含糊其辭。到此時,她已失去了對這些離奇事件探個究竟的興趣:悉數接受即可。「就像空間整個翻了翻兒,是起點的同時也是終點,是這樣吧?」
「差不多吧!」老人學她的話,「完整說來應該是這樣的:是起點的同時也是終點,是終點的同時也就是起點。只不過方向不同而已!」
「呃,也可以這樣理解:一條路的開始必然是另一條路的結束;而這條路的結束也定是其他路的開始,如此不斷周旋!」
「對對,」老人應合道,「但在不斷周旋當中勢必需要某個過程,比如剛才的穿山洞就是必不可少的,沒有這個,前進的道路必然不通!」
安娜嘆了口氣點點頭,不願在這個問題再多費口舌,遂岔開了話題:「差不多明白了!有兩個問題無論如何都想問,可否?」
「嗯,問吧。」
「你說的四年前那個被你嚇暈的男孩兒是不是姓劉?」
「你認識他?」老人反問道。
安娜笑了笑,未作回答。果然是劉毅!
「另一個問題,」安娜說,「楊師傅何德何能讓你這位老人對他那般點頭哈腰,他臊不臊?我都有點看不過了!」
「這個嘛……」老人的笑容有些僵硬,「唉,說來話長,是關於我那個不孝兒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