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下大勢
長安城外，整整一屯的羽林衛彷彿木樁一樣佇立在一個僅有十四歲的少年身邊，前方則是一輛不算豪華的馬車，馬車旁則是兩名身披戰甲的將軍，少年回頭望了望城門牌匾上的「長安城」三個大字，微微嘆了口氣，回過身來打量著身旁的羽林軍們，這些將士們一個個神情肅立，彷彿除了命令以外，沒有什麼能使他們動搖絲毫。
少年知道，這些人名為護送自己，實際上則是監視自己。這一屯可是有著五百餘名羽林衛！少年苦笑了一聲，自己一個廢太子，又沒有任何親信相隨，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嗎。
這名少年便是楊毅，今日清早宮門方才開啟，兩位羽林衛將軍就帶著聖旨來到東宮宣旨，要求楊毅即刻離京，楊毅沒有說什麼，默默地被這群羽林衛「押」著出了長安城。
其實作為剛被廢的皇后和太子，李娢與楊毅母子兩個昨日還曾一起用了膳，也算是一番奇異景象了。或許是因為同情吧，後宮諸妃和皇室宗親沒人提出反對，百官中的御史和諫議大夫們也都閉口不言。
「出發吧。」楊毅還沒能徹底進入這個角色，見兩位羽林衛將軍那彷彿要吃了自己一般的眼神，心底也是有些發虛的，一番思緒過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便坐上馬車吩咐道。
「諾。」兩位羽林衛將軍在馬上微躬抱拳應道。隨即兩位將軍打頭，馬車在中間，五百餘羽林衛將士簇擁著馬車緩緩向豫章郡進發。
馬車車廂約有三四個平米，車廂地上細密地鋪著一層竹席，踩在上面異常柔軟，可以想見竹席下定是還鋪了一層厚實的毯子。馬車的左側堆放著一些書籍，這是楊毅從東宮帶走的唯一資產，右側是一個小書案，書案右側只留了一條非常狹窄的過道，讓楊毅可以輕輕地踱步到書案后。馬車兩邊則有兩扇半面大的窗戶，被一簾鍍著金邊的蜀錦所遮擋，掀開這蜀錦簾，陽光便能讓車內明光爍亮，就像是供書生們早讀的草堂一般。
楊毅坐在書案后感受著馬車的顛簸，內心回顧著今天發生的一切，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位皇子毅居然被一道廢太子的聖旨活活嚇死，而又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自己重生到了這位驟然身故廢太子身上。楊毅來到這個世界還不到一天，他還沒有想好該如何接受這個事實。
楊毅微微搖了搖頭，首先自己要活下去才行。慢慢地回憶著腦海中所知的一切，楊毅發現這裡似乎並不是他所熟知的歷史，這樣想來前世的記憶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多少輔助作用了。
想到這裡楊毅又使勁地晃了晃腦袋，將兩側的車簾掛起，拿起左側的書看了起來，楊毅帶走的是史書，因為想要活著，最首要的是了解這個世界，要想了解一個世界，首先就要了解它的歷史。
在楊毅的記憶中，現在的天下乃是大周楊氏所有，而在大周之前，天下混亂了近百年，在百年前，這一片土地國號大漢，乃是劉氏天下。於是楊毅便拿起《漢書》，心裡暗思「莫非這個大漢和我熟知的大漢是一回事？」就著窗外的日光，楊毅細細品讀著這個世界的歷史。
不知不覺間，隊伍已經行進了半個多月了，楊毅也逐漸熟悉了歷史，這裡的大漢和楊毅熟知的大漢大體相同，大漢天子也是姓劉，更加相同的是這個世界的漢家劉氏最後也是被臣子篡位而失去天下。大漢末年天災不斷，百姓民不聊生，紛紛起兵造反，但是那位漢帝倒也頗有些才能，一面派兵剿滅叛亂，一面差人跟在軍隊後面救災濟民。
然而兵權卻在平叛中逐漸被大將軍司馬潁掌握，待得叛亂平定，天下只知有個大將軍司馬潁，而不知道有漢皇帝。司馬潁大將軍在朝野內外威望一時無貳，漢帝駕崩后幼主登基，在一眾部下的慫恿下，司馬潁先是倚功自封為晉王（攝政王），而後又威逼少帝禪位，將國號改為晉。
然而好景不長，司馬潁駕崩后，其嫡子司馬睿懦弱無能，逐漸被昔日司馬家臣袁昊奪權，司馬睿死後，袁昊子袁艾鴆殺皇子自立為帝，改國號為大涼，短短二十年，晉朝便即滅亡。
大涼建立以後，各地士族紛紛起義兵反抗，漸漸佔據江南之地，涼帝袁艾多次御駕南征，都未能收回失地，最終病死在南征路上，袁艾一死，太子與其他皇子為了爭奪皇位打得不可開交，姬星旦乘機統一統一南方，立國大燕，隨即又北伐大涼，大涼經歷內鬥后虛弱不堪，立國方才十八年便被大燕攻亡。
大燕仍然像它的前輩一樣，政權不穩，以臣篡君之事便反反覆復，燕有天下十七年而亡，秦代燕而立，歷十四年、而陳又滅秦自立，歷二十五年，最終趙氏篡奪陳氏皇位後天下終於大亂，歷經二十一年的戰亂而統一於大周楊氏。
楊毅的祖父，周太祖楊辛雖然有著顯赫的家世，但卻只是大陳朝的一個芝麻小官，深深感受當時官場腐敗和民生凋敝，毅然辭官回鄉。不久天下大亂，太祖揭竿起義，歷經二十一年年征戰方才統一了天下，然後又勵精圖治十三年，再加上當今皇帝楊宏八年的接力，雖然這片天下還不算平靜，但大部分百姓已經可以安居樂業。大周國創立不過第二十七個年頭，太平盛世已經出現了一些苗頭，但是太平之下依然能夠看到一絲絲的暗潮湧動。
楊毅一直就是一個歷史發燒友，他在這短短百年歷史中看到了同前世一樣的歷史癥結——士族失控！在楊毅原本的世界里，士族失控最後導致五胡亂華，南北割據戰亂紛紛三百年之久。
「這大周楊氏會不會也是歷史長河中的曇花一現？」楊毅內心複雜地思考著。看來這片天下遠比自己想象得要更加複雜，自己的生存之路似乎比想象的更加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