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路邊論寶
正當郭岱駕車緩緩離開,遠處密林深處,有十幾名蒙面修士潛伏不動,為首一人虛捧著一枚法珠,其中顯現著郭岱如屠雞殺狗般擊潰大風軍圍攻的光影,另有焦點留意著從車廂中冒頭出來的楚玉鴻。
「宗主,我們還動手嗎?」其中一名蒙面修士問道。
那名宗主收回法珠光影,說道:「罷了,玉鴻公主身邊突然多了這麼一位高手,事已難成。」
蒙面修士說道:「此人雖是神力,但並無太過高深的方真修為啊?而且他對付的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我等若是聯手將其困住,宗主親自出手,定能拿下玉鴻公主。」
「此人尚未盡全力。而且無緣無故,公主身邊來了這麼一位高手,想必是此番前往華崗會另有奇遇。」宗主聲音低沉:「沒想到區區一個南境的江湖幫社,轉眼間便藏龍卧虎。玉鴻公主前去,必定是有所謀划。」
「宗主需要派人前去試探那華崗會嗎?」
宗主言道:「要派,但不要派修士,只調遣一些外圍弟子和刺探人手,盯住華崗會便是。他們之中必有高人,一旦被察覺,恐怕會牽連極深。萬一事情敗露,對太子大為不利。另外安排下去,調查此人來歷。」
蒙面修士答道:「屬下一路暗中跟隨玉鴻公主,探知此人名叫郭岱,是一名收錢除妖的江湖人,似乎自稱是羅霄宗的弟子,但修為並不高深。我們也正是摸索到臨漪城私貨販子地鬼六與大風軍勾結,試圖伏殺郭岱,所以暗中派人指引他們來此攔路。」
「羅霄宗?怎麼這個門派近來動作頻頻,難道要重振旗鼓了?」宗主疑惑道:「太玄宮那幾個羅霄宗門人自是不必多提,可玉鴻公主身邊多了這麼一人,事態就大不同了。焉知不是楚皇后暗藏手筆。」
當今皇上夏正曙還是昶王世子時,就曾有一位世子妃,可惜誕下嫡子后便英年早逝。中境妖禍后,正朔朝帝室淪亡大半,夏正曙在江都登基,此子便立為太子。
但當今皇后楚娥英,並非太子生母,與太子明裡暗裡皆有不和。雖然楚娥英只有玉鴻公主一位子女,但天資聰穎,深受聖眷。太玄宮眾多方真修士也更加敬重玉鴻公主,自幼各種靈丹妙藥補益,年紀輕輕就有不俗修為。
有方真修士揚言,妖禍降臨玄黃洲,是因為陰陽氣機失衡之故。想要調攝失衡之氣,便需以陰華衝散陽亢,女帝登極掌握社稷神器,或可一改正朔朝氣數云云。
此話傳入陛下耳中,甚至沒有將其斥為妖言惑眾,臣僚見狀自然將其視作天心默許。乾脆就有些投機之輩,上書叩請立玉鴻公主為皇太女,一時間朝議大嘩。
當今聖上膝下還有幾位皇子,其母皆是後宮妃嬪,可資質稟賦皆屬庸輩,實在不堪重用。當此妖禍亂世,非有能者不可擔當,也難怪皇帝陛下也動了別樣心思。
當然也有些清流直臣,毫不諱言地抨擊當朝,說什麼宮闈女禍、狐媚惑主之類的話,明爭暗鬥一直沒停過。
「太子秉性仁懦,我輩更應堅強輔佐,以免被這等狐媚之輩禍亂朝堂。」宗主心中暗暗言道。
……
馬車一路平安,穿過廣陽、東池、鎮潮三府,終於來到江都原一帶。
中境妖禍后,昶王藩守的江都,便是朝廷重設府衙之地。為表朝廷弭平妖禍、光復中境之心,江都並未改制,而是被定為行在駐蹕,宮室典章一律從簡。
玄黃洲中,自古以來便有三都之說。皇都不必多說,歷朝歷代即便都城位置不一,但大多居於中境之地,利用山河險阻作為藩屏。而東境江都、西境錦都,則是千古以來累世積財的膏腴之地,可謂是「東有千帆渡江、西有繁花似錦」,都是最繁華富足的地方。
郭岱以前來過江都城,不過這種地方不適合他來討生活,畢竟如今也算是天子腳下、高人如雲,一般沒有妖怪敢來此地,更別說作亂為禍了。
還沒靠近江都城,光是在江都原上便有幾道關卡,也多虧楚玉鴻的師門令牌,馬車才能一路暢行無阻。
「我感覺到法陣之力了。」郭岱在一處路邊茶驛停下喂馬,對下車歇息的楚玉鴻說道:「這裡離著江都城還有十來里路,居然也在法陣範圍內嗎?」
時值深冬,江都城雖未下雪,但也陰冷得緊,楚玉鴻喝了兩口熱茶,笑意中帶了三分自信:「那是當然。江都城的守護法陣乃是眾多方真高人聯手推演布設的玄天六合陣,籠罩方圓數十里,鎮壓一切妖邪。全力發動之時,更有金雷天降、劍芒沖霄之威,任憑是誰都無法硬闖。」
「包括關函谷嗎?」郭岱低聲問了一句。
楚玉鴻臉色微怔,旋即說道:「他是厲害,但還不至於能單人獨力面對玄天六合陣。」
「對了,桂青子你沒感覺不適嗎?」郭岱忽然想到,玄天六合陣能夠鎮壓妖邪,桂青子身為妖修,應該有所感應才對。
桂青子坐在楚玉鴻身旁,她懷裡抱著關函谷送的祭陽令,說道:「只要有這件法器,我就不用害怕。」
楚玉鴻笑嘻嘻地說道:「我這段時日可是細細鑽研過了,這祭陽令乃是以至清至正的仙法玄功煉製而成,桂青子只要與此器長久養煉,自會洗去一身妖氣,化為清正陽和的道門玄功。說實話,郭岱你這生意做得挺值的。」
白虹劍還給關函谷的事,郭岱對楚玉鴻有所隱瞞。仙靈九寶關聯太大,郭岱乾脆說成是用白虹劍跟關函谷換祭陽令,省得楚玉鴻追問。
「嘻嘻,我還要多謝郭公子呢。」桂青子說道。
「放心,等我回到璇璣門,向師尊討要一柄飛劍,算是給你的償還。」楚玉鴻言道。16k中文www.16kzw.com
「不必了,給我一柄寶刀吧,飛劍用不習慣。」郭岱說。
「刀乃草莽武夫之兵,實在是沒啥仙家氣度。」楚玉鴻沒好氣地說道:「要不我給你一些天材地寶,你自己打造一件法器?」
「我對煉器之道一竅不通。」郭岱直言說。
「學唄!你對方真修鍊也算是入門了,煉製法器也該學學了。」楚玉鴻放下杯子道:「我也打算自己煉一件,免得總是依仗著師門長輩的賜贈。」
「楚公子打算煉什麼樣的法器?」桂青子問道。
「扇子怎麼樣?」楚玉鴻晃著手裡的摺扇說道。
郭岱拍了拍手裡草屑說道:「大冬天扇扇子也不嫌冷。」
「法器嘛,扇熱風也行啊。」楚玉鴻想著說道:「太玄宮就有一位修士,隨身法器叫丹火扇,一揮便有文武火。」
「道友所說,可是太玄宮的司鼎長老抱松子?」這時旁邊走來一名身披白狐大裘的俊秀男子,拱手言道:「失禮了,在下玉屑洞弟子蘇三英,還未請教幾位道友大名。」
桌邊三人只有楚玉鴻抬手還禮,桂青子抱著祭陽令眨巴眨巴眼,郭岱低著頭也不說話。聽楚玉鴻言道:「在下楚玉鴻,璇璣門弟子。玉屑洞我記得是北境的方真門派?我曾聽師門長輩提起過,聽聞貴派洞府出產一種名為明心寒玉的天材地寶?」
「楚道友好見識,玉屑洞之名也正是因此寶而來。」蘇三英講解道:「傳聞久遠前,群仙行游北地雪域,遇凶獸作亂,聯手將其誅殺后,在一方寒潭飲宴。其中有一位仙人潑酒入潭,寒潭竟是化作一方如冰靈玉。然而寒潭水源不息,靈玉源源不絕地滋長,另一位仙人見狀,施展移山倒海的大法力,搬來一座山峰寒潭靈玉鎮住,只讓靈玉如碎屑滲出。而群仙飲宴之地,便是後來的玉屑洞,至今仍然仙靈之氣沛然。」
楚玉鴻笑著說道:「仙家傳說確實令人嚮往,讓人讚歎仙家法力之玄妙。」言下之意就是不太當真,畢竟玄黃洲這麼大,方真道上各種各樣的傳說層出不窮,時常將其掛在嘴邊說的,大多都是沒啥底蘊的修士。
蘇三英滔滔不絕地說道:「確實,我輩修仙問道,所求的不正是超脫樊籠、凌駕塵網之上嗎?明心寒玉非有德者不能持之,我見幾位道友皆具脫俗超塵之仙骨,心生喜悅,正想效法古之仙家,來一場論道贈寶。」
脫俗超凡?這三人里,除了楚玉鴻還有點方真修士的模樣,另外兩個哪裡當得上這樣的名頭?蘇三英話說得這麼誇張,估計是有什麼別樣心思了。
「為表誠意,這三枚明心寒玉,先送予三位道友。」蘇三英奉上三塊巴掌大小、晶瑩剔透的玉石。
「果真是明心寒玉。」楚玉鴻眼光老辣,自幼見慣了各種天材地寶,一下就能辨明真偽。
明心寒玉入手寒涼,即便是在寒冬時節,依舊能夠讓人感覺到透體寒意。然而這種寒意並不傷及爐鼎腑臟,若是調攝得當,能夠祛除躁動心火。對定坐修行而言,能夠阻止雜念擾神、外邪侵體。的確不負「明心」之辭。
尋常方真修士要是得到這麼一塊明心寒玉,估計根本不捨得用來煉丹煉器,而是隨身佩戴、明心靜氣,對日常行功大有裨益。
「既然蘇道友這般誠意,我又怎能無禮?」楚玉鴻說這話,從袖間乾坤袋取出一支令旗,言道:「此乃驍將旗,是前朝一位將軍,功成身退後入道修仙。他的戰馬在臨終之際,脫出馬廄前去尋他。這位將軍為了紀念戰馬憶主之情,利用自身精血煉製出這支驍將旗。修士施法御器,如有沙場悍將威煞加身,神鬼難當、邪魔辟易。」
蘇三英抬手接過驍將旗,闔目感應一番,說道:「竟然還有如斯妙用之器,在下此番真是大開眼見了。要是沒看錯,這件法器還可以作為布陣陣眼?」
楚玉鴻眼露訝色:「道友好眼力,如果是熟通排兵布陣、奇門衍法,驍將旗還可以發揮出千軍萬馬的沙場陣勢。只可惜我手裡只有這一面令旗,沒有其他輔陣器物。」
蘇三英說道:「若真要布下千軍萬馬的陣勢,恐怕需要大量天材地寶,而且明心寒玉妙用與此器相衝,實在受用不來。道友請收回吧。」
「哦?你是不滿意這件法器?」楚玉鴻直問道。
「非也,在下只是要論道贈寶,能夠見識到這件法器妙用便已足夠,並非是要與道友交換。」蘇三英笑著說道。
楚玉鴻收回驍將旗,暗自思量,悄悄看了郭岱一眼,發現他低頭把玩著明心寒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這裡還有一件法器,請道友過目。」楚玉鴻知道郭岱身無長物,省得尷尬,自己掏出三垣泰定給蘇三英。
楚玉鴻的確戒備著蘇三英搞什麼花樣,所以三垣泰定中已經暗藏了自己的法力,一旦被對方奪走,暗藏法術立刻引動,保證讓他嘗下苦果。
然而蘇三英並未有何異樣作為,接過羅盤后細細打量,似是有些驚疑,說道:「這、這……恕在下眼拙,我雖然能夠看出這是璇璣門的法器,但只覺神妙非常,若是凝神感應,彷彿周天星斗浮現眼前,燦然奪目。此非是尋常煉器之功可成,而是要法器之主經年祭煉、隨身修行方可。這……是在下冒昧唐突了,不該強求道友展現如此神物,請收回吧。」
楚玉鴻笑著收回羅盤,說道:「不瞞道友,此器確實是璇璣門一位尊長所賜,我修行日淺,只是借長輩的法器護身行走。至於其中有何精妙之處,還需慢慢琢磨啊。」
「這是當然,我家長輩也是如此指點我的。」蘇三英撫掌笑道,然後看著桂青子問道:「不知這位道友,認為鄙派明心寒玉是否合用呢?」
桂青子說道:「哦!這個嘛……我覺得冰冰涼涼的,就像抱著一團雪,很好玩呢。哎呀,差點忘了,你是不是要看我的法器?這是祭陽令,你可別當做棒槌耍哦!」
蘇三英雙手遞過,接住桂青子的祭陽令時,嘴角微微浮現一絲笑容,旋即遁光一起、瞬間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