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依理隨緣
飛升超脫之後,確實尚有精進修行,但對於絕大多數仙家而言,已經可以永享長生久視,於輪迴之外不沾染因果業數,自得清靜逍遙,並不是所有仙家都追求更進一步的修行功果。
尤其是像天庭仙界,玉皇大天尊已證玄之又玄的不可見之境,更有一眾金仙開闢廣袤洞府,仙界氣象廣大深遠,其他仙家可自擇適志之所居停行游。或與同門參悟妙法玄通,或閑淡隱逸足不出戶,諸般心思念想各得自然,連動念下界的仙家都是少數。
一般的天庭仙家即便在求證真仙極致物化之境后,也不會追求什麼金仙道果,這其中事關修行發願,更有難測劫數,不是單靠天長地久與漫長歲月行功可以求證而得。
但郭岱比較特殊,他的修行根基在關尹子這樣的天庭仙家看來,並非一世修行能得。郭岱自以為在世間的數十載人生,其實遠不止如此。
甚至當郭岱踏入天庭仙界的那一刻起,便已是在求證金仙道果的劫數之中,這一道劫數被天庭仙家稱為「化形天劫」。
關尹子不打算跟郭岱講明何謂化形天劫,他只是再度闡明,道家金仙乃是法自然之道,有化虛為實的靈台造化開闢之功,能夠在無邊玄妙盡方廣開闢一方仙界。金仙洞府能夠自享、亦可引他人共享,可以依附別的仙界之主造化更為深廣,也能獨立於無邊玄妙盡方廣之中。
但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不止天庭一處仙界,另有異教仙界,或如無量光照耀下的佛國靈山、地仙之祖開闢的萬壽山仙界、阿羅訶大天尊的天國、娑羅門法王的自在天世界。至於其他大大小小仙界則更多,有的是像玄黃仙界一般,緣法有牽連尚可被其他仙家感應,有的則是完全於無邊玄妙盡方廣中孤寂獨存,幾乎斷絕一切緣法。
世間各家各教修行發端有所不同,根基有別,到了真仙極致這等境界,隱約可以看出這其中區別。素女元君按說曾聞太上講道,是道家金仙之屬。
但素女元君如今已證金仙極致,於玄黃仙界演化創生的郭岱,倒不好說是否一定屬於道家仙真。即便郭岱的修行根基與羅霄宗有關,而羅霄宗又是道陵天師化身所創立,可郭岱多屬自修自悟,這一點關尹子是看得出來的。
道陵天師這時問道:「郭岱,你在封天台時,可曾受天庭仙籙?」
所謂受天庭仙籙,相當於正式成為天庭仙家一員,否則就只是來天庭做客的散仙,這也其實沒什麼,只要不與天庭仙家起紛爭衝突,天庭也歡迎散仙前來駐足交遊。
而在受仙籙之後,便可以正式在天庭仙界中鑿建道場洞府,一般若有宗門尊長在仙界,門人道場多會相鄰共處,或是前往金仙師長的洞府。
此外受天庭仙籙也會有相應仙班職司,如天庭中的巡行護法,或是各處外圍道場、下界行走的護法尊神。既有責任所在,但也是積累功德、參悟造化玄理的良機。而且這些事並非強求,彼此都是仙家,行止作為依循緣法願心而行,不想乾的仙家也輪不到這份擔當。
玉皇大天尊雖然已證不可見之境,但並非天庭就無人主事了,若要受天庭仙籙,要麼是前往自家師長的金仙洞府受仙籙,要麼是前往封天台展開自我靈台,自然可以受得天庭仙籙。
道陵天師這麼問,其實是看出郭岱在封天台時,除了受封天之戒,也曾有受天庭仙籙的機會,只是郭岱拒絕了。
郭岱拒絕的原因不太好說,有可能是他自己無心受天庭約束行止,或是兩者修行發端有異。
但玉皇大天尊既已證不可見之境,說明其靈台造化之功有無差別的修為,哪怕郭岱修行發端有異於法自然之道,天庭仙界也容得下,那就只是郭岱自己的問題了。
「我未受天庭仙籙。」郭岱答道。
道陵天師的仙家妙語聲聞內容含雜,表面上是詢問,其實暗中是提醒郭岱,如今他既然知曉其他幾樣仙家法寶之主,那麼按照仙家相處之道,明知仙家法寶乃是出借,郭岱自己就有歸還之理。
仙家行止,知而不行有悖緣法,這也是為何敖青要郭岱交出真龍髓,其實沒有半點錯處。更重要的是,郭岱原本不是天庭仙家,如果敖青仗理強搶真龍髓,郭岱更是毫無辦法。
關尹子與道陵天師看出這點,讓郭岱前往封天台受戒受籙,結果郭岱仍然沒有選擇成為天庭仙家,這回可就是關尹子與道陵天師仁至義盡了。眼下甚至來到泛波宇航,敖青夫妻二人以待客之道相邀,拿出龍涎玉露助郭岱恢復仙家爐鼎法力,實際上就是催促郭岱交換真龍髓,關尹子與道陵天師已經不能再插手妨礙。
無論是關尹子還是道陵天師,都是作為仙家前輩,而且與郭岱有緣法關聯,所以都盡己所能庇護。但若論緣法,如今夜海夫人道破敖青與范青的關係,郭岱可就怎麼也都迴避不了了。
在座都是超脫輪迴的仙家,行事作為依理隨緣。若郭岱受天庭仙籙,那麼身為天庭仙家之一,無論修為境界差別,郭岱有資格跟敖青對坐而論——此為緣,也是玉皇大天尊收回金闕雲宮后的補償。
郭岱來到天庭仙界,知曉仙家法寶之主,那麼將出借的法寶歸還,並且對方以禮相待,郭岱也確實該還——此為理。
只不過眼下道理還不太完備,因為當初諸天仙家出借法寶,是借給了素女元君。而現在這些法寶在郭岱手上,郭岱與素女元君是什麼關係?莫說其他仙家,恐怕郭岱自己都說不太清楚。
首先,宮九素是不是就能等同於素女元君?其次,郭岱與玄黃方真劫又是什麼關聯?郭岱可以是宮九素的道侶,卻也可以是素女元君的化身相,而作為仙家,郭岱又是自玄黃仙界化生而出,看似獨立俱足,但又有不可思議的牽連。
如果是素女元君來到天庭,那麼說什麼也該相還法寶。現在問題關節就在於此,有關尹子與道陵天師在旁,敖青不便出手搶奪,只能在自家洞府招待郭岱。
「郭岱小友,如果你覺得泛波宇航氣象景緻如何?」夜海夫人開口詢問,話中帶著仙家妙語聲聞,居然跟之前見面之語銜接起來。
夜海夫人之前當眾點破范青來處,雖然這個人並不是敖青主動斬出的化身,但畢竟有這一層關係在,而郭岱也飛升超脫、來到天庭。如果郭岱能夠相還真龍髓,那麼就不僅僅是物歸原主這麼簡單,對彼此而言都是一份難得功德。
而現在這話,其實也是在向郭岱示意,如果郭岱能夠相還真龍髓,那麼敖青與夜海夫人可以庇護郭岱,甚至一全師徒緣法也無不可,泛波宇航這處金仙洞府諸多奇珍異寶可供郭岱修行採用。樂看小說www.laok.cc
因為郭岱身懷仙家法寶的來歷,除了有天庭仙家,還有別的異教仙家,他們能不能這麼平心靜氣跟郭岱談事還是未定之天。連娑羅門法王都主動插手玄黃仙界,間接導致其中輪迴世間殺業無算,如果娑羅門法王糾集自在天仙家對付郭岱,萬一郭岱不在天庭,其他仙家可未必能庇護得了郭岱。
這也是為何道陵天師打算讓郭岱受天庭仙籙的原因,除了希望郭岱儘早相還法寶,也是保護郭岱的手段,憑天庭眾仙的手段,娑羅門法王還沒那個本事找上門來。
郭岱一不受天庭仙籙,二不還真龍髓,這有理也變成無理,緣法也被斷絕,實在不是清靜無為的心境行止。
「唉!還是我來勸吧!」看著眾人隱約形成逼問之勢針對郭岱,關尹子出言道:「郭岱,別的幾件法寶先不提,白虹劍你能不能造化而出?」
郭岱看著關尹子,無言點了點頭,手掌一翻,一柄短劍出現在手中,看上去就跟他當年所持握的白虹劍一模一樣,器型沒有絲毫變化。
「看來別的仙家法寶不好說,倒是白虹劍對你來說輕而易舉。」關尹子見狀問道:「我能借來看看嗎?」
郭岱沒有猜忌之念,將白虹劍遞給關尹子。關尹子接過白虹劍,正襟危坐、雙手捧劍,顯然是在運轉靈台法力感應白虹劍。
「有趣。」關尹子離定后眨了眨眼,將白虹劍轉而遞給道陵天師,說道:「仙友,你來看看?」
道陵天師接過白虹劍,單手握在掌中,只看了一眼,說道:「奇怪……敖青仙友,你覺得呢?」
敖青看他們兩人語焉不詳,接過白虹劍正想說什麼,卻立刻陷入迷惑,言道:「怎麼會如此?」
先後端詳白虹劍的三人,他們其實都算曾經在玄黃仙界接觸過白虹劍。但那時候的白虹劍不過是仙靈九寶顯形具象,不是仙家法寶本身,體悟感應自然有所不同。
郭岱見狀問道:「怎麼了?白虹劍難道還是殘缺的嗎?」
當初在玄黃仙界的輪迴世間時,關函谷曾言白虹劍已殘。但郭岱在入黃泉之後,重新領悟白虹劍的傳承法旨,明白這才是白虹劍的造化真意所在。
所以郭岱修復白虹劍的手段,不是外在的煉器之道,而是以內在靈台造化運轉,自己煉製了一柄白虹劍。
這個過程中,郭岱雖然是以靈台造化煉就白虹,而輪迴世間的白虹劍本身,亦受感念運轉,直接出現在玉鴻公主手上,刺穿了冥煞的混元金身。
那並不是郭岱主動操控的結果,那時候他置身黃泉之源,正運轉靈台造化觸動仙靈九寶、感應大夢之主。
而當郭岱從黃泉中回歸時,自然是以白虹劍為引,直接出現在冥煞面前,當時劍器形神混融,白虹劍就算是完全修復完全。但有一點,郭岱還是不清楚最初的白虹劍是如何煉製的,自然也不知道白虹劍之主是哪位仙家。因為郭岱的修復之法,相當於是自己重新煉製了白虹劍。
這也是為何郭岱能夠十分輕易地將白虹劍造化而出,說句不恰當的話,郭岱已經將白虹劍佔為己有了。
郭岱聽了眾人那麼久的仙家妙語聲聞,他自己也學會了如何發動仙家神念,自然也解釋了白虹劍的修復竅要,相當於為眾人解釋了他們的疑惑。
「不不不,我們說的不是這些。」關尹子連忙言道:「仙家法寶心印被抹去,這一點在出借法器前便有預料。可白虹劍本身……並不是法寶,而是一位仙家,甚至可能不止一位。」
「你說什麼?」郭岱吃了一驚,這一點他完全沒有發現。
敖青說道:「我們都有金仙修為,當然是以靈台造化的法力去感應,我們眼中的白虹劍,就是一整個陷入寂然不動的仙界。」
「到底是仙界還是多位仙家?」郭岱聽不太懂。
關尹子說道:「這就是修行證果的差別了。金仙的靈台造化開闢之功,開闢出的一方仙界真如實在,可讓他人隨意出入,而金仙也可以自由下界,不必常駐本座所在。而白虹劍……則相當於是仙家以自我形神化為一片世界,而且是多位仙家合力開闢,以至於彼此不分,陷入寂然不動的境地中。其中的仙家出不來,外界仙家進不去,甚至不直接將白虹劍拿在手中都看不出來。」
郭岱聽著這話,只覺得有些熟悉,問道:「莫非這就是玄黃仙界開闢之理?」
關尹子搖頭道:「素女元君早有金仙境界,理應不是如此。我懷疑,你將玄黃仙界認定為大夢之世的原因,很可能就是白虹劍作祟。」
「作祟?」郭岱聽見這話有些不喜:「大夢之世不僅僅是我的說法,但凡堪破先天迷識關的修士,都有這樣的體悟。」
關尹子問道:「那我再問你,白虹劍在大夢之世中,代表了怎樣的造化玄理?」
「化身相的彼此相處……」郭岱剛說完,就察覺異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