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居安思危

上官銳最後就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後來，慕梓瀟是在回到上官老宅的時候，才知道上官銳是去了戰區，做志願者。

上官銳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去了那裡。

在他走後，蘇語才得到了消息，當時就昏了過去。

等她情緒穩定清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幾乎是陷入了崩潰。

嘴裡喊的，心裡念的都是上官銳的名字。

蘇語眼見身邊看不到上官銳的身影，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

她緊抓著上官景宸的手臂，「你說，他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好端端地怎麼就要去做什麼志願者！」

上官景宸知道蘇語難過。

可是，上官銳已經走了，即便現在去追也來不及。

上官景宸看著蘇語以淚洗面，安撫著說，「你不要再擔心，我會派人把他找回來的！」

這一句話不是單純地安撫，是肯定要去做得一件事。

這些日子，他們知道上官銳因為靳雨寒去世的事情，受到了打擊。

本想著，等時間長一些，多給上官銳一些平復心情的機會。

卻沒想到，居然成了這個樣子。

無論上官銳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去戰區做志願者，上官景宸都會把他找回來。

上官銳是他和蘇語的兒子，唯一的一個兒子。

即便不贊同上官銳的生活方式，上官景宸也不會置上官銳的生命安全於不顧。

上官老爺子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本來正在澆花的手抖了抖。

原本輕鬆的心情，一瞬間沉了下來。

放在手中拿著的水壺，一個人面對著窗外，夕陽的餘暉落滿了整個天空，老爺子沉思了半晌，最後，是沉沉地吐了一口氣。

老爺子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良久之後，扶著拐杖的龍頭想要站起身來。

可還沒等他站穩，就又跌回到了輪椅里。

老管家看到這情形，連忙上前查看情況，緊張地問，「老爺，您覺得怎麼樣？」

老爺子手停在半空，示意他不用慌。

一雙蒼老的手布滿了皺紋，在空中還帶著輕微的顫抖。

在這個夕陽的餘暉中，老爺子頭一回露出了些作為老者的滄桑落寞。

還有……無奈。

老管家知道，老爺子雖然以鐵面冷血著稱。可是，對於自家的子孫，到底是存有一絲心軟的。

只怕老爺子現在這樣，多少和上官銳有些關係。

即便老爺子對著上官銳說了再狠心的話，都不會對上官銳的現狀無動於衷。

若是以老爺子年輕時的鐵血手腕，捨棄一個上官銳，絲毫撼動不了老爺子半分的情緒。

可是，人一旦上了年紀，手段……相對就會變得仁慈。

作為上官家的掌舵人，老爺子需要的是讓這個家族接著繁盛下去；可若是作為一個老人，老爺子即便是嘴上不留情，可……心底里到底是愛惜血脈。

「我原本想著，他左不過就是和從前一樣，存著愛玩的心思，對那個女人，並沒有多少認真。最多，也就是覺得我偏心景宇，才故意和我作對。可哪想到，會成了這樣！」

老爺子的手，扶在拐杖的龍頭上，卻再也握不緊。

老管家聽到這樣的話，沒出聲。

這個時候，就算是舒再多的氣，這心裡……總覺得像是壓著什麼。

總是覺得不是滋味！

上官銳，在平川誰不知道，是個花花公子哥兒，在他身邊經常圍著的鶯鶯燕燕。

可是，遇到這個靳雨寒之後，一切就變了樣！

情緒陰晴不說，還一反常態地和家裡對著干。

尤其，在靳雨寒死後。

更是把這種局面撕扯到最難看的地步。

上官銳除了會去墓園看望，這老宅就沒來過一趟。

就連蘇語和上官景宸都鮮少理會。

每天都是守著一塊墓碑，渾渾噩噩地過日子。

現在倒好，瞞著所有的人，居然跑到了戰區去做什麼志願者！

老爺子深深呼吸，上官銳哪裡是去做什麼志願者，擺明了就是去送死啊！

原本一個最花心的，現在，反倒是成了一個痴情種！

不就是為了一個女人，居然到了這樣的地步！

好啊！還真是好！

老爺子重重地閉著眼睛，耐著情緒問，「景宸那兩口子怎麼說？」

「聽說，是派人要把銳少爺找回來。」

「找回來……」老爺子再睜開眼睛時，帶著迷惘的渾濁，「還能找得回來嗎？」

到了戰亂區，生死，還能由得了他說話？

老爺子忽然笑了，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上官銳是個沒什麼骨氣的人，更是不能做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

上官家的子孫，即便無能些，只要不是作為繼承人，日子稍微鬧騰些，只要不忤逆家族的利益，都是能夠容忍的。

便是上官銳這樣的在外出名的紈絝子弟，以上官家的能力，即便是養著他揮霍幾輩子也是夠的。

老爺子一直以為，上官銳的一輩子，就會這樣過去。

卻沒想到，在這條路上，出現了岔子。

如今，上官銳真的是能耐了。

瞞著所有人悄悄做了決定不說，就這膽子和骨氣都莫名地生了出來。

呵！要是早些年上官銳能有這份心性，至於走到現在的這個地步？

感情？女人？就為了這些虛的東西，把自己都要搭進去？值得？

一直以來，老爺子只覺得權勢和能力還是最重要的，至於那些虛的……最多就算是個調味劑，有或是沒有，不應該牽扯太多的理智，可現在……卻是成了這樣。

上官景宸從小就性格溫和，當年因為感情，更是執意娶了蘇語。

這些年來，他們兩口子倒是做著一對好夫妻。

可……這些年，上官景宸的心性和野心，卻是沒有半點增長。

反而是每日愈漸地消磨了下去。

本來，老爺子以為，上官景宇回來，多少會讓上官景宸存有危機感。

可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上官景宸根本就爭不起來，更是不會去爭。

誠然，上官景宸，是個好兒子；但對上官家來說，卻不是個好的繼承人。

上官景宇是個合適的，即便這個兒子從小就與他不親近，但，未來上官家只有交給上官景宇，他才能夠放心。

雖然老爺子現在年紀大了，但至少眼睛還不瞎。

上官景宇和慕梓瀟……

如果沒有發生上官銳的事，老爺子不願想到這些。

可，上官景宸沒有實力，上官銳去了戰區生死未知，這上官家有能力又又指望的，就只剩下了上官景宇。

一個女人，一段婚姻，本該是成功男人的點綴，是錦上添花。

即便是再喜歡，也不應該，也不能成為被人攻擊的軟肋。

上官景宇的性格，對人冷清冷淡慣了，可偏偏在慕梓瀟身上一再地偏頗。

老爺子想到這些的時候，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聲音裡帶上了些緊張，「慕丫頭，是個好的。」

老管家聽到這樣的話，視線緊緊地看著老爺子。

這句話出來，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老爺子用了力氣，撐著拐帳站了起來，步履緩慢而又堅定地逆著陽光邁著，陰影布滿了他的面容。

「我知道，景宇因為他母親，對我有怨念。我從小又是把他送去了國外歷練，常年不在身邊，他對我，也不親近。」

遺憾這種東西，總歸是有的。

可即便是這樣，老爺子也仍是不後悔。

若是當年存有仁慈，不僅不符合他上官桀的性格，更是不會有現在的上官景宇。

所以，如果再來一次，老爺子還是會做出和當年同樣的選擇。

後悔，那都是留給弱者的借口。

只有活著的人，才有說話的權利。

老爺子停下來了腳步，「難得，他肯回到平川，又難得遇到一個讓他順心的人，更難得這人能在我和他之間能夠說得上話。」

老管家聽著老爺子的話，知道，老爺子說的是慕梓瀟。

的確，有慕梓瀟在的時候，上官景宇對老爺子的態度都會好許多。

老爺子的手掌攥著拐杖上的龍頭，「我原本想著，這是件好事！能夠讓景宇順心，多少能讓我和他緩和些。」

原本沉寂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嚴峻，就連聲音里的溫度都降了下去，「可，他也太上心了！」

若是以前，老爺子還沒有顧慮到這一層。

可是，上官銳這個一個鮮明的例子，就擺在了面前，實在是讓他不得不擔憂啊！

老管家聽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嘴唇蠕動著，「景宇少爺和銳少爺不同。」

「是啊，是不同。」老爺子語氣堅定，「就是因為不同，所以，才更不允許出差錯！」

老管家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樣勸老爺子，老爺子一點動了這樣的心思，那就危險了。

以上官景宇的性格，和老爺子的關係稍微緩和了一下。

如果，老爺子真的做了什麼事，只怕……這父子關係，就真的到頭了。

「景宸是個溫吞心軟的，我百年之後，上官家交給他，我始終是不放心。可景宇不一樣，他是個能經住事的，也夠穩重。」老爺子對這件事情，有自己的考量，「上官家，沒了一個上官銳，還受得住，可若是沒了上官景宇……那就真要沒落了！」

他這一生的拼搏，前輩幾輩子的留下的積澱，不能就這麼消磨。

老管家聽著話，換了個思路勸著，「老爺子，事情不能這麼想。這景宇少爺和慕小姐正是年輕的時候，感情肯定會深一些，自然也就多親近一些，等到時間久了，也就慢慢地看淡了。」

誰還每個年輕氣少的時候！

即便是相處的情誼，也會慢慢淡去的，哪能真的就濃情蜜意地過上一輩子。

老爺子遲疑，顯然是聽進了老管家的話，反問了一聲，「會嗎？」危險地皺緊了眉，「難道不會越陷越深？」

老管家看出來了，老爺子這是讓上官銳給嚇著了，生怕上官景宇再出什麼差錯！

只說，「景宇少爺夠穩重，自然能分得清這些。」

老管家並不想老爺子頭腦一熱就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在一旁語重心長地勸著，「現在，您和景宇少爺的關係好不容易才緩和了些，景宇少爺和慕小姐相處得也不錯，您又有什麼必要多操心那些沒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