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第一份請求(2)
飛機七點起飛,白曉相約在機場碰頭。
白天早些時候,接過客戶電話的一瞬間,路暢心裡是忐忑不安的。按照長樂的囑咐,他先是詢問了這兩日的情況。
「晚上有再出現類似的狀況嗎?」
「沒有。」聽白曉的語氣輕鬆了許多,路暢的擔心也稍稍弱了幾分。
「這幾天白天在收拾行李,或者是看看綜藝,做做設計,睡得比較早。睡眠質量也挺好的,幾乎不做夢了。」
心情不錯,白曉的話也多了起來,給路暢講了郵輪航線上的一些城市,途徑的一些島嶼。白曉本來就很喜歡旅行,常年四處飄遊,對於各國的語言和文化都有些了解,這時候聊起來如數家珍。約定完出發時間后,路暢道了再見。
六七點的城市燈火通明。白曉不同於昨日的打扮,今天看起來十分清爽可愛。淡灰色的上衫勒緊身材,中褲,休閑運動鞋,行李箱是一頭笨笨的小熊塗鴉,看起來剛到沒多久。
「你們帶了這麼多行李啊。」她好奇地看向路暢,後者拖著三個行李箱。
「還有些驅靈器具。」路暢解釋道。
確實不假。燭收拾了許多的符籙,各式各樣的都有,有些路暢從沒見過。要不是管制刀具不能過安檢,半自動步槍可能都被燭考慮塞進行李箱。
「真是麻煩你們了。」白曉一臉歉意。
「沒事沒事,工作嘛。」
托寄行李的時候,路暢正在把三個又笨又重的行李箱抬上傳送帶,燭突然一聲驚訝輕呼,把路暢嚇一跳。
「是不是沒帶護照和身份證?」路暢瀕臨崩潰,姑奶奶千萬說個不是啊。
「不是。」
路暢長呼一口氣。
「忘帶手機了。」
一口氣卡在半空,有似被人掐死一般尷尬。
「夫人讓我隨手帶著的,她方便聯繫我。」燭好像有些著急。
「用我的聯繫吧,反正在郵輪上,不會走散。」路暢安慰她說,「先登機吧。」
白曉買了三張頭等艙的票,包間是獨立的,卧室內從床到柜子檯燈拖鞋等等一應俱全。因為國際航空的關係,甚至還可以點些意菜和酒,有專門的就餐位置。盥洗室雖然很小,但是也是每間獨立使用,大概跟賓館沒有什麼區別。一登機,白曉就道過晚安準備回屋休息,臨走燭給了她一張符籙,讓她壓在枕頭下面。
「辟邪的。」她不願意解釋太多,白曉道謝后就離去了,留下路暢和燭在餐廳吃晚餐。
「大小姐,夫人還有什麼交代?」路暢跑得有些餓了,正在忙不迭往嘴裡塞乳酪和生火腿,說起話來含含糊糊。
「萬一遇到什麼人,她讓我打不過就跑,你也是。」
「啥?」路暢沒聽清,湊近了手放在耳朵邊做喇叭狀,「您剛剛吩咐了啥?」
「路暢,你也知道我的芥子。」
「當然,小紙片人嘛。」
「所以我不擅長戰鬥。」
「什麼意思?」路暢有點懵。
「夫人說還有另一種可能,那種黑霧,她曾經見過。但是,那個人大概率已經是具屍體了。但如果他還活著,我不覺得我們能完整地回來。」燭認認真真想了想,「你躲我後面就行。」
「好的女俠!」路暢感覺自己在什麼時候要臉什麼時候不要臉的抉擇上一向很明智。
旁邊的空姐看著像是義大利人,但是也會中文。
「先生,您還有什麼需要嗎?」空姐微笑著問道。
「嗯…嗯…那個,這個菜單上的我都可以點嗎?」路暢傻笑著表達親和力。
「是可以的。」
「那這些都來一份,還有這個和這個。」手指快到舞出了殘影,路暢連指五六個菜,「最好再來點可樂,我要百事不要可口可樂。」
「好的先生。」空姐微笑點頭后離開。
餐桌旁正是窗口。透過玻璃,整個京都像岩漿烙印在華北平原。燭要了份意麵,便看向窗外,不再選擇說話。
「開心點嘛。」路暢想活躍下氛圍,「我這麼一個唯一沒有靈力的社員都沒害怕。」
其實這個任務究竟是怎樣,路暢自己也不得知。到目前為止,他也只見過燭的芥子,而聽了長樂和燭的描繪之後,他越來越擔心未知。畢竟,未知的永遠最恐怖。路暢從來沒有接觸過刀斧手,燭和Sir談到的那些人他也十分陌生。但是,光從他看過的案宗,恐怕他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上個月的夢不再出現。路暢看著身邊的燭,有些感觸,如果蘇薔在就好了,一定不會這麼沉默。可惜,那些夢到現在也無法分辨是否是一場錯覺,路暢嘆了口氣。飛機已經略過京都,正在穿越雲層,但在夜裡,無法看清。
他靜靜看著窗外的時候,沒發覺玻璃中女孩對他做了個鬼臉。
事實上,這次任務長樂交代了蘇薔不止一遍。
要不是每次蘇薔出現都需要將路暢拉進無意識,她一定早就脫離路暢而不是選擇在路暢睡熟之後行動。她試過許多辦法,按理說自己不能算嚴格上的寄靈,是可以脫離宿主而存在的。但真實情況卻是除了路暢如廁和洗澡的時候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以外,其他時候所有路暢經歷的事她都在被迫冷眼旁觀。
「你的芥子能不能行啊?」在蘇薔被迫演示自己的能力之後,長樂還是不肯放下心來,「燭沒有什麼實戰能力,他們倆一起出任務我是真的擔心。你一定要護他們周全。」
蘇薔只好再次保證自己一定會擔起這個重擔。
但她現在實在是無聊到爆了。路暢這個小男生,每天最喜歡乾的事就是吃飯睡覺做白日夢,說他是個宅男他不夠格,天天跑得挺歡脫,說他是個大男人吧有時候小情緒上來了跟頭牛一樣犟。就像個長不大的小男生,不僅中二,喜歡的姑娘也不敢去撩。蘇薔覺得這孩子沒救了。
但是,自己也沒有任何去處。如果是個視頻導播就好了,哪怕能關機充會電也是極好的啊!
她又想起長樂的忠告。
「你的芥子雖強,但是本身靈力太稀薄了,一定要謹慎。雖然我感覺這個女人只是芥子覺醒的反應,但是我沒聽說過誰芥子覺醒會那麼大出血量。還是小心點好。」
「燭是我的孩子,路暢也是個好孩子,我把他倆交給你了。」
唉,自己也才20來歲好嘛!蘇薔氣不過,就因為我是靈體就欺負我?誰還不是個孩子啊!
燭的屋內。
行李箱全部上了託運,房間四下里顯得空空落落。燭雙手環抱雙腿,縮在被窩裡,床上散落著從Sir那裡拿的卷宗。Sir在他們臨走前交代過,刀斧手可能已經在醞釀什麼,務必小心。
「三年前的那次兩敗俱傷,我不確定他們會不會來找到我們,但最好還是隱藏行蹤,燭。」這是Sir的原話。
「吳諶。」她默默念道。
那個名字讓她思緒翩飛。那是怎樣一個面容?圓框眼鏡,乾淨的面龐,和熙的微笑,有如冬日暖陽。
那個她喊過吳叔叔的人,那個最溫文爾雅的人,那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人。比起社長有時候的意氣風發和尖銳的傲氣,吳諶這個名字更多的只是讓人感到舒適和安心。
燭還記得起,每次她喊社長爹爹的時候,社長都不太高興。在那個男人眼中,自己更像名弟子而非孩子。彷彿家裡的執法者,嚴厲而且不易親近。而除了夫人以外,最對自己好的就是吳叔叔了。京都每年都要下幾場大學,那時候夫人社長都很忙,只有吳叔叔願意花一整天的時間,陪著燭堆燭要求的全京都最大的雪人。
「燭呀,你以後,想做什麼職業呢?」
「我先跟吳叔叔和夫人一樣,做一名老師!」燭記得自己這樣回答。
「我不是老師,長樂她也不是,但是小林燭可以做一名好的老師呢!」
「真的嗎?」小林燭眼裡閃著雀躍。
「當然是真的,吳叔叔騙過你嗎?」
本以為這句話今生都不會變。
飛機掠過雲海。地面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燭感覺到累了,迷迷糊糊間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
「吳叔叔,這是什麼樹葉啊?」
秋日的陽光篩糠般細碎灑落在身上,暖洋洋地。
「是梧桐啊。」
「踩起來好舒服啊,像毛毯一樣。」小林燭歡呼雀躍。
道路兩旁種滿法國梧桐,樹榦有一抱粗,樹皮斑駁,金黃色樹葉滿滿鋪在路面上,隱去了原先的柏油路。有些梧桐果落在地上,有的半掛在枝頭,散作飛絮。
「小林燭,吳叔叔對你好不好?」
「好呀。」小林燭邊跳著走邊漫不經心地答道,有時踢起路邊的石子,咕嚕嚕滾進土堆里。
「那叔叔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悄悄話哦。」
小林燭好奇地湊過去耳朵。
撲嚓!銳器刺進身體。
滿臉微笑著的吳諶放開刀,用沾滿鮮血的手推了推眼鏡,「我殺了長樂呢。」
燭猛地醒來,冷汗淋濕了睡衣。
窗外,些許朦朧的光線聚攏在地平線盡頭,雲層如冰山般閃爍。
要天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