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重生1974
熱……
怎麼這麼熱?
余香蘭是被熱醒的,渾身是汗,腦袋脹痛無比。
「蘭蘭啊,你總算醒了,媽都要被你嚇死了!」
「呃……」余香蘭張張嘴,嗓子火燒火燎地疼,只能發出嘶啞的氣聲。
她勉強抬起重逾千斤的眼皮,只見一名陌生的中年婦女坐在自己身邊,眼裡滿是關切的神色。
「別說話,先喝口水潤潤,當心壞了嗓子。」
女人穿著粗布衣服,露在外面的皮膚十分粗糙,在室內昏黃的光線下,看起來格外憔悴乾瘦。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裡破舊的搪瓷缸子湊到余香蘭唇邊。
缸子上印著俗氣的大紅花,用得年頭久了,許多地方的搪瓷都已經剝脫,露出黑乎乎的內里,缸沿兒上還殘留著黃褐色的茶漬。
余香蘭看得直皺眉,但是嗓子已經幹得冒煙,她也顧不得那麼多,微微抬起上身,一口氣喝光了裡面的水,嗆得不住咳嗽。
「別著急,慢慢喝。」
女人伸手幫她拍背,欠身跟余香蘭對對額頭,焦心不已,「這麼燙?人都醒了咋還越燒越厲害了?」
她自己急得眼圈發紅,嘴裡卻還不忘安撫余香蘭道:「蘭蘭別怕,你爹去請宋大夫了,馬上就來了,你再忍忍……還喝水不?媽去給你倒。」
爹?媽?
余香蘭一臉懵逼。
她的親生父母早已去世,這是打哪兒多出來的爹媽?
余香蘭狐疑地打量著四周,低矮破舊的房屋,四壁貼著泛黃的舊報紙,東牆上端正地貼了一張畫像。
屋裡連件兒像樣的傢具都沒有,只在床尾有個連門都沒有的柜子,對面的牆角擺著一張滿身歲月痕迹的舊木桌。
桌上有個外殼癟進去的鐵皮暖壺,旁邊還有一個更加破舊的搪瓷缸子。
她身下鋪的也不是暄軟的被褥,而是已經磨得發黑髮亮的草席,硌得她骨頭生疼。
被套和枕套都已經洗得褪色,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和花紋,隨處可見縫補的痕迹,散發著令人不適的潮味。
這……這根本不是她精心置辦的舒適小窩。
匪夷所思的結論驚得余香蘭猛然坐起,一陣暈眩襲來,陌生的記憶碎片一股腦沖入腦海,不斷閃回,雖然數量不多,卻也攪得她頭痛欲裂,重新跌躺回硬邦邦的草席上,痛苦地呻吟出聲。
「蘭蘭,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你可別嚇媽啊!」
余香蘭隱約聽到女人的呼喚,但那聲音卻飄忽不定地離她好遠,腦海中同時響起一個死板卻又清晰的聲音。
「歡迎激活農場系統,您是使用本系統的第99位用戶。」
這個聽起來就讓人渾身不舒服的聲音,她卻熟悉的很,正是她玩了幾年那個破農場遊戲里的NPC。
余香蘭隱約回憶起來,因為遊戲逼氪,自己一怒之下就要卸載遊戲。
誰知卸載失敗不說,還眼睜睜看著遊戲圖標從電腦中飛出來,砸得她眼前一黑。
再睜開眼,她竟然來到了1974年,變成了跟她同名同姓的另一個「余香蘭」。
原主落水差點兒淹死,被人救上來當晚就發起高燒。
連著燒了幾日,腦子早就燒糊塗了,記憶都只剩下零星的片段,單薄又混亂不清。
不過憑藉著為數不多的記憶,余香蘭還是一眼認出,面前這個急得直抹眼淚的中年婦女,正是原主的親媽盧愛娟。
余香蘭正在努力整理思緒,就聽到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孩他媽,我把宋醫生請來了,趕緊沖碗糖水,給宋醫生解解渴。」
「來了。」盧愛娟嘴裡應著,麻利地給余香蘭掖好被角,轉身從破柜子里摸出裝白糖的罐子,匆忙出去了。
這年頭,白糖就已經是稀罕物了,招待貴客時才捨得沖碗糖水。
至於說風靡一時的麥乳精,對鄉下人來說相當於奢侈品,許多人一輩子都沒嘗過。
外間響起窸窣的說話聲,但是卻聽不真切,余香蘭也沒心思去細聽。
她發燒昏睡了幾日,每天只靠盧愛娟勉強喂幾口米湯過活,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
剛才喝的那一大杯水,刺激了她早已餓得麻木的腸胃,使它們重新開始蠕動。
此時再聽到糖水兩個字,腸胃立刻發出咕嚕嚕的抗議。
強烈的飢餓感襲來,讓她只覺一陣心慌眼花,燒糊塗的腦子裡莫名生出個念頭——好想吃酸辣土豆絲!
這無厘頭的想法一冒出來,就怎麼也壓不下去了。
酸味開胃,辣味發汗,再加上土豆絲脆生生的口感和實實在在的飽腹感……
余香蘭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唾液在口中肆意泛濫,更覺嘴裡寡淡無味。
就在她快被虛構出來的口感和味道逼瘋的時候,指尖突然碰觸到了一絲涼意。
余香蘭正燒得難受,毫不猶豫地一把抓住。
冰涼的觸感緩解了掌心的灼熱,她舒服地喟嘆一聲,才分出心思感受手中的東西。
這玩意兒圓滾滾的沒有稜角,表面稍微有點粗糙,掂掂不算太重,但似乎也還有點分量。
余香蘭費力地把手從被子里抽出來一看,自己手裡竟然緊緊抓著一顆土豆。7問小說www.7wxs.com
什麼鬼?
這是發燒燒出幻覺了?
但這幻覺未免也太真實了點兒吧?
像是專門為了解答她的疑惑似的,NPC冷淡的聲音又在腦中響起。
「親愛的用戶,根據您的需求,本系統為您提供農場基礎作物的土豆X1,請您愉快享用。」
這本來挺正常的一句話,被NPC用半死不活的語調讀出來,真是分分鐘讓人抓狂。
這……把她逼氪到穿越重生的破農場,也跟著過來,成了她的隨身空間?
信息量有點大啊!
此時,屋外的說話聲卻突然清晰起來,而且越來越近。
「余叔,余嬸,別忙了,我不渴,還是看病要緊。」
一個陌生的男聲,發音標準,聲音清朗,跟NPC的聲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對對,先看病,看完病再喝水。」
裡屋門上掛著的破布帘子被人一把掀開,余香蘭趕緊把抓著土豆的手塞回被窩,半眯起眼睛靠在枕頭上,做出一副我真的燒糊塗了的模樣。
通過微眯的雙眼,余香蘭看到了她現在的便宜老爹——餘三興。
餘三興個頭不高,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蒼老許多,此時正努力地墊腳抬手舉高布簾。
外面的光線照進屋裡,讓昏黃陰暗的室內驟然一亮。
「余叔太客氣了。」伴隨著堪比播音員的清亮男聲,一個年輕男子微微低頭走進屋來。
余香蘭下意識地抬眼看向門口。
因為背光,她只能看到來人高大健碩的輪廓,好像門口立了座完美的古羅馬人體雕塑,還自帶發光效果。
門帘重新放下之後,余香蘭才總算看清這位宋醫生的模樣。
濃眉大眼,鼻樑高挺,下巴輪廓分明,標準的硬朗型男模樣。
藍色襯衫已經洗得發白泛舊,但穿在他的身上,卻顯得格外筆挺有型,生生被拔高了檔次。
難怪餘三興要努力舉起門帘,生怕蹭髒了宋醫生的衣服。
許是感受到打量的目光,宋醫生抬眸,看向躺在床上假裝虛弱、被窩裡卻還摟著一個土豆的余香蘭。
他神色淡然,目光卻犀利得很,看得余香蘭越發心虛,有種被人一眼看穿的窘迫感。
難不成,他看到她藏土豆了?
餘三興趕忙上前介紹道:「蘭蘭,這是宋啟生宋醫生,就是他把你從水裡救上來的,現在還來給你看病,還不趕緊謝謝人家。」
余香蘭故作鎮定地看向宋啟生,聲音嘶啞地說:「謝——謝——」
她抬手指指自己的喉嚨,示意自己不方便多說話。
「不用客氣,我既然看見了,就不能見死不救。」
宋啟生微微頷首,饒有興緻地打量著余香蘭。
余香蘭被子里握著土豆的手,不自覺地又抓緊了幾分
宋啟生走到床邊,坐在餘三興擺好的板凳上道:「舌頭伸出來看一下。」
余香蘭聽話地伸出舌頭,就見宋啟生順手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枕頭放在床邊。
「右手放上來,我給你把把脈。」
這是脈枕?
余香蘭舌頭還沒收回去,就抬眼詫異地看向宋啟生,還以為他是村裡的赤腳醫生,誰知道年紀輕輕竟是個中醫?
「右手!」宋啟生挑眉,看向有點冒傻氣的余香蘭,「舌頭可以縮回去了,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余香蘭差點兒咬到舌頭,藏在被窩裡的右手急忙放開土豆,在衣服上使勁兒蹭了幾下才伸出來,訕笑道:「都是汗。」
三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搭上余香蘭的手腕,帶來些許清涼的觸感,卻讓她本就燒得通紅的臉莫名更熱了幾分。
宋啟生不動聲色,但是心裡卻有些納悶。
體溫很高,臉頰燒得通紅,舉止反應也有些遲鈍,這都是高燒不退的正常表現,但偏偏一雙杏眼,卻反常地清澈見底,絲毫不像是持續高燒不退的病人。
宋啟生抬手,收起脈枕,語氣平淡地說:「高燒三天醒過來還能思維清晰,看來沒什麼大礙,脈象也沒什麼問題,我先給你開退燒藥,把溫度降下去,免得燒壞了腦子。之後若是願意,可以去抓幾幅中藥調養一下身體。」
餘三興和盧愛娟一聽女兒沒有大礙,齊齊地鬆了口氣,不住口地向宋啟生道謝。
余香蘭也艱難地說了句謝謝。
宋啟生起身,邊往外走邊說:「余叔,你跟我去衛生所拿葯吧,早吃早好。」
盧愛娟忍不住追問:「宋醫生,除了按時吃藥,還有啥需要注意的么?」
宋啟生聞言停住腳步,扭頭看了眼正在偷瞄自己的余香蘭,忽地勾起唇角道:「家裡若是有,就給她做點兒土豆吃吧!蒸熟煮熟皆可,不要放油,不用蘸醬,直接吃就行。畢竟燒得這樣厲害,該吃得清淡些才好。」
看著三個人魚貫走出房間,余香蘭才從怔楞中回過神來,恨不得把土豆丟出去砸在宋啟生的後腦勺上。
這個宋醫生,根本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溫潤有禮,那雙眼睛,就跟有透視功能似的,能看穿人的心思。
余香蘭迷迷糊糊睡著之前,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離這個「白切黑」的宋醫生遠一點,再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