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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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次反貪案里,文晴拿出鑿鑿證據揭發了一位披著羊皮的狼,將他送入監獄。可「狼妻」知道表面上為人誠懇的他竟然是個大貪官,並將貪來的錢用在外頭養過七個小情人,一時想不通,割腕自殺了。唯一的「狼子」十七歲,連受打擊之後,直接遷怒於文晴這個名聲赫赫的檢察官身上,認為是她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由此決心報復。
找到機會,他先從後面騎摩托車將毫無防備的文晴撞翻在地,隨後拿出鐵鎚,一步步逼近,失去理智怒聲說:「你害了我爸,又害死我媽,害我家破人亡,現在報應來了!」
「王碩,你冷靜點……」文晴自然認識這個孩子,頃刻間也明白這是什麼狀況,任是她會柔道功夫,在這種腿腳扭傷,渾身都疼的情況下,她也掙扎無力,在地上超常發揮勉強滾爬兩圈之後,那鐵鎚就毫不留情砸下來了,正中她的腦門,一下,兩下……
死亡來臨之際,她似乎聽到有人大喊「住手」的聲音,兩眼迷離間,她也似乎看到有人疾跑過來,只是下一秒,這一切都成為幻想,她所剩無幾的意識,開始重播她生前的聰敏和矯健,還有壞人正法和好人的歡呼。
然而,從某一刻開始,她腦海中奇異地浮現了一些古人的畫面,諸如一位面容嬌嬈的女子,手執白絹輕捂唇角低低咳嗽,像黛玉一樣病弱,七分病態,卻是十二分美麗動人。
怪異的是,文晴殘存的意識里,了解女子的全部——包括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姚薇兒——就好像她了解自己一樣。女子天生憂慮的性情,愛護她的家人,安逸的生活環境,「病美人」的名聲……直到最後,她嫁入宮中等到倦了也沒有等到那個跟自己成親的男人。
姚薇兒的生活與文晴的生活重疊在一起,錯綜複雜,幾乎分不清到底誰是誰。
依十七歲男孩用鐵鎚一下下砸在文晴腦門的情形看,她覺得自己死定了,可現在的狀況,讓她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在做惡夢,她想大聲尖叫,腦子裡那些離奇的畫面,卻是讓她叫不出聲來,不過,她終於還是奮力地睜開了眼睛。
醒來了,腦中多出來的一切仍然存在,不知是夢是真。
文晴來不及考慮,只覺自己渾身被冷汗浸透躺於一張輕紗帷幔屏障的柔軟大床之上,周圍靜謐得好像空氣都讓人抽走了一般,奇怪的是,她知道自己在哪。
這裡,正是姚薇兒等待夫婿的地方——東宮太子殿下李檢的新房。
她驚忙坐起身,本該疼痛的腦門安好無恙,除此之外,她還覺得自己的身體酥軟了很多,完全不像歷經過無數兇案現場的強大女流。
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嚇得她小心肝怦怦直跳,就差跳出嗓子眼了,她不自覺撫住自己起伏的胸口。
正是因了這個動作,她才知道,自己身上穿的竟是一件古人的嫁衣——確切地說,是姚薇兒的嫁衣。
昏暗光線下,她漸漸發現,這具身體也不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姚薇兒的身體。
她徹底驚了,驚得睜大姚薇兒的雙目,張大姚薇兒的嘴巴,於是乎,又被狠狠驚了一次,旋即,為了證明這一切不是真的,她狠狠往姚薇兒臉上抽了一嘴巴,卻感到,疼得一陣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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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您睡醒了?」這麼一句天外來語更是嚇得文晴打了個寒噤,側臉去看,發現外面是一個頭梳兩圓髻,身著白衣長裙的姑娘,只見她畢恭畢敬立於床尾一側,又輕聲喊:「太子妃?您睡醒了嗎?讓奴婢伺候您起床更衣,殿下就要出征了……」
文晴驚魂難定,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再要繼續,只怕會心肌梗塞當場斃命……不過,現在這條命,還算是自己的么?
「太子妃,您怎麼了?」外面的女子有些疑惑,自作主張將帷幔緩緩掀起掛好,低眉順眼悄悄探視,又恭敬道:「太子妃,讓奴婢伺候您起床更衣。」
說罷,她一揮手又招來另外兩個與自己相同打扮的姑娘。
這的確是古人,而且,放眼望去,在這個古代建築結構的房屋裡,像她們一樣裝扮的還有另外四個人,她們每隔兩米的距離面對面站開,像木頭一樣。
「太子妃……」沒見主子說話,乃至看她神色有些痴愣,最先來伺候的宮女就有些擔憂了,緊張問:「太子妃,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文晴不自覺吞一口唾沫,若有若無搖頭,霎時聯想到自己大學時代看過的一些穿越小說,不禁汗毛直立。
「太子妃……」那宮女更是不安,忙對身邊一個姐妹低聲道:「快去喊小桃姐過來。」
一聽小桃,文晴就知道,她是姚薇兒的貼身丫鬟,本來小姐嫁到宮中,她是沒有資格跟進來的,但指婚的聖旨說了,這丫鬟從小伺候小姐長大,對小姐生活習性都很了解,讓她進宮有利於小姐身體健康,所以就做了陪嫁,繼續侍奉左右。
文晴好不容易鎮定心神,卻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因為文晴已不是文晴,本該是姚薇兒的姚薇兒,亦不是姚薇兒,兩人神奇的交融,聚成這樣一個荒誕的既定事實。
樂觀地想,她其實是佔有姚薇兒的身體,繼承了兩個人完全不一樣的記憶。
「太子妃,您不舒服嗎?」姑娘憂慮的聲音再次響起。
「沒有……」文晴終於大著膽子說話了,聲音的不一樣和對面姑娘放鬆的表情,都給了「既定事實」一個有力的證明,這一刻,她很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叫一聲:靠!我真的穿了。
「太子妃,那讓奴婢們伺候您更衣。」姑娘在幾個人當中長相算是最俊秀的,而且,看起來地位似乎也比其他人特殊,畢竟,能伺候在太子妃帳前的是她而非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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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文晴乖乖任她們「折騰」的時候,外面急匆匆跑進來了小桃,她身材豐滿,個高,大大的眼睛,圓潤的有些肉呼呼的臉,看起來還有點姐姐的安全感,跟文晴所知道的一模一樣。
「小姐……」她憂心忡忡地喊,走到殿前卻又作勢給了自己一嘴巴,暗罵:「瞧我這記性。」
「太子妃,」她改口了,跑過來就是仔細看文晴,一臉擔心道:「您身體不舒服?」
「沒有,」文晴試著去適應,牽強笑了笑答,「是剛才起來急了,頭有點暈,現在沒事了。」
「小姐……不,太子妃,呵呵,看我,突然改口還真有些不習慣。」仔細聽來,她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跟文晴已然認知到的直爽性情很相稱。「太子妃,您身體弱,起床的時候也要注意,不能起太急呢。」
「小桃姐,快幫太子妃更衣梳洗,殿下就要走了。」先前那俊秀的姑娘講這話已經講第好幾遍了,她似乎很為此事著急的樣子。
「知道了,」小桃鬼臉一笑,接過衣服就要跟人家分工合作,「如意,我幫太子妃穿衣,你拿毛巾為太子妃浴面,這樣就可以很快做好了,不用慌忙,太子妃,您說是?」
「嗯。」文晴輕笑點頭。
梳妝的時候,姚薇兒小巧精緻的臉,還是讓文晴稀罕了一把,那個美啊,那個驚艷……簡直絕了,傳說中的仙女下凡也不過如此,而且,此刻的她,絲毫看不出什麼病態,因為她的眼神,被文晴寫滿了欣賞,所以顯得靈動。
小桃也說:「太子妃,您今天比以前更好看了。」
文晴陡然覺得欣喜,心想如果這算是自己的重生,她該是多麼牛逼烘烘的一個人?畢竟,姚薇兒不僅長得美,還滿腹經綸和才學。
文晴覺得自己現在就能背出好多首她寫的詩文來。
不消多時,外面天光大亮,太子妃高貴的姿態也終於打造出來了,拋卻所有不解和疑惑,文晴感覺還不錯,心底甚至有點小興奮,對於穿越成為古人,並且是有人伺候的太子妃,她尚且存有某種新鮮感和愉悅,不過,緊張的心也是難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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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寢宮,再跟隨如意七拐八拐趕往正殿,中途就有一名小太監跑過來報告說:「殿下已提先一步去了清和宮,還請太子妃速速過去。」
「殿下他怎麼不等太子妃一起啊?」小桃大為不悅。
「這……奴才也不知道啊,太子妃,您還是快些過去,只怕皇上和皇後娘娘在那裡等急了。」
去清和宮是要見皇上和皇后的,文晴內心打鼓,面上卻不得不裝冷靜:「前面帶路。」
「殿下真是太不像話了,起床的時候不叫醒太子妃也就算了,現在媳婦第一天見公婆,他卻一個人先走。」小桃低聲嘀咕,很是不滿的樣子,殊不知,太子昨晚是否有去新房過夜都不清楚。
就是文晴繼承的姚薇兒那部分記憶里,也沒有這件事的印象,她只知道,拜過堂姚薇兒在房裡等,等到大概是累了躺下了,然後就第二天了,怪事發生了。
「小桃姐,你快別埋怨了,」如意半是嚇唬,「殿下若是知道,還不要了你的腦袋?」
因她後面那句話,小桃倒真嚇了一跳,聲音壓得極低問:「殿下真這麼厲害?」
「可不是?厲害著呢,整個東宮的人都怕他。你想啊,他十八歲起就在邊疆征戰沙場,脾氣自然跟其他養尊處優的王爺不太一樣。」
「……」
聽著兩個丫頭你一言我一語的,文晴也才從姚薇兒的記憶里勾勒出這種認知:太子李檢是從沙場上爬出來,戰功累累的男人,本該早就結婚的,但卻一年到頭都很少回來一次,因此一直將皇上皇后指定的婚事拖延至今,而他之所以拖延,並且眾所周知的真正原因是,在他心裡其實另有所愛。
「幸好他呆會又要回邊疆去了,我家小姐就可以免受他的欺負。」
「小桃……」如意看了看文晴,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怎麼了?」文晴卻是不明所以,笑笑道:「你們接著說啊,看我幹什麼?」
「太子妃,」如意便頓了頓說,「昨晚小桃姐告訴奴婢,您脾氣好,性子又隨和,有些話,奴婢現在就膽大告訴您一聲。」
「什麼話?」文晴問。
「殿下這次出征,您呆會在皇上和皇後娘娘面前一定要留他一留,要不然,只怕他這一走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一趟,受委屈的可是您啊。」
有這麼一個知道為自己著想的丫頭,文晴聽了不禁心頭一熱,面上卻是笑道:「太子出征,是為國家安寧,我又怎麼好留他?」
她巴不得。
「我們大鑫國已經很安寧了,無需太子殿下親自守邊關啊,只怕他是故意……」
言及此,如意霍然不說了。
「他故意什麼?」小桃追問,隨即揣摩:「故意想去邊疆?故意不想跟我家小姐在一起嗎?」
「不是不是,」如意忙否定,「太子妃,您不要誤會,奴婢適才也是胡亂說的,您不要當真。」
「嗯。」文晴微點下頷,不用別人多言,她也能判定,從未謀面的太子殿下對自己無愛。
大鑫建國二十二年,百廢待興,不說繁榮昌盛,安寧還是有的,如意沒有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