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和泰酒樓

「唉,你們聽說沒,永春班的章老闆明個兒要在昇平戲園唱牡丹亭啦!」

「章老闆?永春班的章老闆?」

「是呀,不然你以為是誰還值得我說一嘴的?也唯有章老闆那等風姿能讓我折服咯!」酒樓大堂一桌子人正在那兒嬉笑。

「唉,不對呀!這章老闆確實是崑曲名角,他的戲我也是聽過的,只是章老闆是個武生呀!最賣座的一折戲也是寶劍記的夜奔,怎麼跑去唱牡丹亭了?你莫不是聽錯了?」

「我怎麼會聽錯,據說唱的是遊園驚夢這一折,和他搭戲的是她師妹李啼鶯,昇平戲園門外的展牌都擺了好幾日了,不信你自己去看。」

「李啼鶯,怎麼沒聽說過?」

「我也沒聽說過,不過既是章老闆的同門師妹,想來也不會差,怎麼樣?王賢弟有沒有興趣一同去聽一聽?」

「哈哈哈,去,去,怎麼能不去?就是沖著章老闆我也得去!哈哈哈……」

二樓包廂內

「非灼,你可要去聽一聽?」剛剛堂下的說話聲他們可全聽見了,顧游知道他這朋友愛聽戲,因此問一句。

「章竹笙的戲確實不錯,至於他的師妹,我倒是想見一見了。」章竹笙是章薤白的藝名,和光的藝名則是啼鶯。外人多喚藝名,故此他們的本名倒是少有人知了。

紅木雕花圓桌那頭傳來一道好聽的聲音,卻帶著濃濃的戲謔之意。抬眼望過去只見一男子歪坐在藤木圈椅上,修長的手指間夾著只小巧的青花酒杯把玩,末了將那半杯酒盡數飲下,隨之抬手將杯子拋到桌上。男子一身西裝革履卻又不好好穿戴,西裝敞懷連襯衣扣子都少扣了兩顆,露出大片脖頸,端的是瀟洒不羈。此人便是林非灼。

「非灼,那李啼鶯你可知道?」林非灼愛聽戲是眾所周知的,但凡有些本事的戲子,林非灼幾乎都去聽過,甚至有些名角兒還是林非灼捧起來的,在這戲圈子裡能得了林非灼的一句贊,也是臉上有光的事兒。自然這圈子裡的戲子問問他,他倒是知曉得比別人多。

「嗬,章竹笙將她藏得這樣好,未登過台,我從哪兒知道?」林非灼瞟一眼顧游,說話倒是一點兒也不客氣。好在顧游深諳他脾性,也未生氣。只又剝了個橘子,重新拉開話頭。

「非灼,過不了多久你可要成親了,你天天出來聽曲兒鬼混,你那小媳婦兒不管?」顧游憋著壞,想噎一噎林非灼。

「閉嘴!她周和光是林家的媳婦,可不是我林非灼的媳婦。」林非灼皺了皺眉,頗有些厭惡。

「你不打算娶她?你和她可是娃娃親,再說你們林家的茶葉生意,少不得要走他們周家的船舶水路,就是你爹也不會同意你悔婚的。」林家做的是茶葉生意,這茶葉運進來,賣出去,少不得會走水路,這周家則是船舶漕運生意,林非灼和周和光除卻娃娃親這一干係,倒有幾分商業聯姻的意思。

「我會娶她,但她永遠不會是我的妻子。」林非灼身子往後一靠伸了個懶腰,顯然未將周和光當回事兒。

翌日昇平戲園廂房

一個時辰后就要登台了,和光正坐在鏡子前拍彩。和光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有些心神不寧,她知道,林非灼來了,他來聽戲了,待會兒只要一上台就能看見他。

和光盼這一天盼了十年,日日想,夜夜念,盼得心肝兒疼。若說和光不愛林非灼是假的,戲是為他學的,魂魄也是為他拿來做了交換的,這一生可說是為林非灼而活,可若說和光恨林非灼也是真的,恨他的無情,恨他愛著別人,連他愛著的女人,和光都恨不得親手殺了。諸多愛恨糾葛,都在這十幾年間被和光一絲絲嚼碎和著血吞了下去,時至今日故人重逢,只剩下期待和不安。

「和光丫頭!」身後傳來一道滿含笑意的聲音,是章薤白來了。

「師兄,你怎的來了?」和光轉頭就瞧見門口一身青灰長袍的章薤白。正值晌午,春日暖和的陽光照在院里開得正盛的梨花樹上,漏下斑駁光影灑在章薤白背上,長至肩背的發,有一半被根木簪子挽在頭頂,剩下一半被風揚起,有些擦著男子陷下的酒窩微微晃蕩,襯得章薤白越發溫柔乾淨,和光神思一晃,倒覺得章薤白此刻像極了戲里惑人心神精怪。嗯,梨花精。

「想什麼呢?活像個獃頭鵝!」和光兀自想著,到是章薤白走進來,揚手輕敲了敲她的腦門兒,才回過神來。

「沒想什麼。」和光臉一熱,埋下頭,有些懊惱,剛剛自己竟是被師兄迷了眼。

「嗯,和光丫頭真可愛。」章薤白順著和光的話未再打趣她,可那聲音倒是帶了十足的笑意。和光有些惱了,剛欲抬頭,章薤白卻忽然伸手輕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抬起來,仰視著自己。

「師兄,你……」

「我替你扮上。」章薤白收了調笑的神情,只微翹著嘴角,一雙眼極為認真的望著和光。和光被他看的一怔,一時竟也忘了拒絕。

章薤白取了桌上的筆,蘸了些油彩,輕輕地抹在和光的臉上。因著他的一隻手仍扶著和光的下巴,和光此刻只能仰視著章薤白。章薤白生得好看是和光見著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的,最好看的還是他的一雙眼睛,眼大而圓,眼型卻又稍長,睫毛濃密纖細,眼神瑩潤,好像總是含著一汪水色,瞧著便是一個極溫柔的人。

此刻他垂著眸子,睫毛半掩著水靈的眼珠,神色很是認真,不像在為女人上妝,到像是在鑒賞什麼奇珍異寶。章薤白的手很巧,無論是雕簪子還是耍刀舞槍,亦或是為她上妝扮相,他總是能做的很好,甚至師娘早亡,有些技巧還是章薤白親自教她的。

為和光掃了紅,章薤白擱下妝筆,又拿了眉筆,細細的為和光描眉。「和光的眉毛長得真好,都不用修理,眉間還有顆小痣,是有福之相。」章薤白描了幾筆又停下來湊近幾分端詳著,橫看豎看,他的和光總是美的,章薤白瞧著瞧著,臉上的笑意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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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典當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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