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百年孤獨

沉默像一座大山橫亘在三個人之間。

「臨岳，你先回去！」虞公瑾突然開口。

霍臨岳沒有回答，只是盯著白露，那雙飽含了太多情緒的眼睛讓人不忍心看，良久，他低聲說：「丘白露，我只問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兇手是誰？」

白露沉默不語。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沙啞至極的聲音，他拖著疲憊的步子走向門口，「我走了！」

「臨岳，這件案子……我來！」

「隨便！」霍臨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暴風雪中。

隨便？……虞公瑾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霍臨岳，又心痛又發急，恨不得一巴掌將他打醒。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堂堂大漢王朝的征夷大將軍，怎麼會為一個無血無淚的女人動心。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乾脆他幫他了斷這樁孽緣得了。

「走！」他冷漠地命令她，扭頭就走。

白露茫然地跟在他身後，離開「梅苑」。霍臨岳離去時落寞的背影讓她心痛。

苟活至今，她錯了嗎？

也許，八年前，掉入漠河的時候，她就該死的。

她早就該死的，為什麼崑崙神沒有把她這條罪孽深重的賤命收走？

為什麼漠北雪原那麼多草廬，那個傻男人偏偏走進她的草廬，偏偏站在她的梅樹下，偏偏跟她討一杯水酒喝？

雨水冰冷刺骨，總管送上傘，被虞公瑾一把推開，傘飛得很遠，在凄風苦雨中飄零。

她忽然覺得自己就像那一把無人問津的傘，雨打風吹，隨波逐流，二十四年來，從來沒有一次能將自己的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

那一年，那一晚，夜深人靜，大雪無痕。十六歲的她跪在薄薄的月色下面，為自己雙手沾滿血腥而低聲抽泣。

她的王，粗糙的大手溫柔地撫摸她的長發，告訴她，罪惡也是一種力量，用這種力量去保護美，那就是大善。

那一刻，她才知道，有一種憔悴叫無法掩飾，有一種悲痛叫無法傾述，有一種表情叫淚流滿面，有一種等待叫永遠孤獨。

她，註定是那個永遠孤獨的人，無論生，還是死。

霍臨岳曾說過，他，欠漠北荒原五萬座墳。五年，五萬個弟兄的墳。他最該做的，不是打仗，而是讓活著的弟兄回家。然後，他留下來，給死了的弟兄挖墳，挖一輩子墳。可是，國破家亡，匈奴未滅，一座座新墳還將繼續增添。於是，他成了那個永遠回不了江東的人！

她呢？她苦笑。

她欠下的何止五萬座墳，愧對的何止是死去的人，連活著的人也被她一併傷害。她愧對的是，天下的黎民蒼生。於是，她成了那個永遠回不了故國的人。

等她從茫然中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濕漉漉地站在虞公瑾的卧房了。牛bb小說閱讀網www.bxwx.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