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1章 帶你去死
但願生生世世不生在帝王家。
這句話當然是沒錯的,許多人都不願意生在帝王家,帝王家有太多的爾虞我詐了,一個男子若生在了帝王家,那就註定不能心慈手軟,否則想要活下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女子呢?
女子又何嘗如此呢?
爾虞我詐也基本上是宮廷女子的全部,特別是後宮女子。
一個再善良的女人,想要在後宮之中存活下來,也是極其不容易的事情,因此也不能不改變,不能不逢迎王者的要求。
這當然也是一種無奈,一種沒有辦法擺脫與選擇的無奈,除非這個女人想呆在那沒有任何人氣與生機的冷宮。
除開這兩種選擇以外,似乎根本已沒有任何機會。
就連離開皇宮透氣,也已是無上的榮耀了。
這原本就是尋常人非常輕而易舉得到的事情,可如今偏偏已是求而不得。
這種事情許多女人都不願意見到,許多女人都不願意去想,可有時候在一個人躺在榻上的時候,又已不能不去思忖,甚至委屈以及心中懷揣著殺機。
胡美人沒有委屈,也沒有殺機,她只有一個念頭:「若有生之年可以逃出宮廷,瞧一瞧外面的世界,哪怕幾天就可以了。」
可迄今為止這個念頭還從未有實現過。
她是韓王的寵妃,可即便允許,也只不過允許她出去看戲聽曲而已,而且每一次都在他的身邊派遣打量的護衛。
這些護衛是來保護他的呢?還是順便報復而來監視她呢?
每次想到這裡,胡美人都會流露出不屑之色。
一個自認為沒有魅力的男人,才會做出這種事情。
是不是因為韓王自認為自己已經年老力衰,深怕身邊的女人棄之而去,故而用上了一些自認為必不可少的手段呢?
可這位韓王似乎忘記了宮廷之中已有不知多少女人被他寵幸以後遺忘,最後老死在韓國王宮之中。
夜色已極深了。
天上烏雲密布,連月光都難以露出面容,一片黑暗。
寢宮之中也只有殘燭照耀。
一面銅鏡立在梳妝台前,王宮城牆之外,已傳來打更人的聲音,更聲悠長而凄涼,已是三更了。
這似乎是王宮與外界唯一能存在的聯繫。
這種聯繫實在有些凄涼而可笑。
胡美人幾乎都已經忘記自己的名字了。
她坐在梳妝台前,凝視著那張絕對可以稱得上驚艷嫵媚的面龐,她還很年輕,韓王對她也非常寵愛。
她在宮廷中的地位也還很高,可她也知道這樣的日子不會一直持續下去的。
韓王的身體一向不太好,而且一向有喜新厭舊的習慣,這段時間寵愛於她,或許下一刻就可以將他當做元宵過後的燈籠,隨意的拋棄。
這種事情並非沒有,只不過以前沒有發生在她的身上而已,她相信這種事情遲早都會發生的。
她也相信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樣喜新厭舊的。
胡美人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不由回想起了火雨山莊,想起了自己的姐姐以及自己的父親,也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她忽然笑了起來,這些年來幾乎已經沒有人記得她的名字了,似乎她叫什麼一點也不重要,別人似乎只需要知道她是韓王的寵妃胡美人就可以了。
胡美人笑了起來,笑得如同狐媚一眼狐媚而冷冽,一雙清亮溫柔的眸子中忽然出現了一抹寒光,就如冰天雪地之上的寒星無匹的冷冽。
原本溫柔梳妝的手已經狠狠握住了梳子,青絲傳來一陣陣刺痛,胡美人沒有感覺,她的靈魂在這一瞬間似乎都已經被攝走了,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才回過神來,再一次盯著銅鏡中那如花似玉的面龐,露出了一抹嬌艷如花的笑容。
而忽然一瞬間,她的笑容就已僵硬住了。
銅鏡中出現了不止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極其年輕的男人。
這個男人的手上握著一口劍,坐在屋上的橫樑上,一雙眸子正非常好奇玩味的打量著她。
沒有人知道這個男人是什麼時候闖進來的,也沒有人知道這個男人帶著這裡已經有多久了。
這裡是王宮,是韓國最需要忌諱的地方。
這座王宮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韓王。
可這個身穿夜行衣的男人,似乎非常從容淡然,彷彿他就是王宮的主人,而胡美人彷彿就是他的寵妃一樣。
胡美人全身上下都輕顫了起來,可極短的時間,銅鏡中那恐慌驚嚇的精緻面龐上又已流露出極其愉快的笑容。
她以一種極其溫柔的聲音,小聲說道:「你不怕?」
房樑上的劍客那略帶冷冽的面龐上露出了非常柔和之色,他的聲音也很低沉,但帶著一種淡淡的沙啞:「我若怕就不會來了,可有一點我沒有想到。」
「你沒有想到什麼?」
劍客輕輕一躍就已如羽毛一般落在了地上,隨即尋了一個凳子坐在胡美人的身側,他可以敏銳注意到胡美人的嬌軀只不過輕顫了一下,居然沒有任何動作。
這實在不是一個女人應當有的反應。
——一個女人的屋中出現了一個陌生的男人,這個女人是不應當如此反應的,可胡美人的卻非常自然,彷彿這個陌生的男人根本不是陌生的男人,而是極其親密的女人。
劍客坐在胡美人的身側,輕聲嘆了口氣:「你很冷靜,比我想象中還要冷靜得多,而且你很聰明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的多,而且你的武功似乎也不差。」
胡美人笑了起來,柔柔轉過身,看著眼前的劍客:「你是個很自信的人,我相信剛才瞧見你那一瞬間,我若開口了,你即便不殺我,也可以在一瞬間止住我的尖叫,而且你似乎也相信我不會喊出來。」
「是的,我相信。」劍客說:「我這一次本就是為你而來的,我相信你也應當知道我是為你而來的,可你也應當知道我這種人是非常危險的,應當說觸碰到了我這種人,就如同面度黑暗與死亡。」
「黑暗、死亡?」胡美人淡淡一笑,她拖著下巴,偏著頭眼神迷離看著陳風:「你認為一個在王宮之中習慣了這麼多年的女人,還畏懼黑暗與死亡嗎?」
陳風又嘆了口氣:「看來我還是低估你了,你不但很冷靜很很聰明,而且很瘋狂。」
「不是我很瘋狂。」胡美人:「而是這個地方讓我不能不瘋狂,我若不瘋狂或許已經死了。」
她緩緩站起身,冷冷道:『如果我再待到這個地方,那就真就要去死了,而我即便要死,也不願意死在這裡。』
陳風搖了搖頭,站起身望著胡美人,淡淡道:「好吧,我帶你去死吧。」
「好。」胡美人笑靨如花:「你叫什麼?」
「陳風。」
胡美人望著陳風:「你也可不可以記住我叫什麼,記住我的名字。」
陳風望著胡美人:「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胡美人滿臉憂傷的面龐閃過笑容。
「今日我是英雄救美。」
胡美人愣了一下,又笑了,笑容傾城。
她喜歡這種感覺,現在他忽然從親人以外的身上感覺自己是一個人了,第一次真正的感覺到。
她不是韓王的人,她只是胡美人。
她就是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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