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銅錢 下界
倒霉是一種永遠也不會錯過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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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我下凡來替人辦趟差。
我替的,可不是什麼小人物的差,是咱財神金殿里的大神——趙公明。
我是這麼想,出差活是累點兒,可他能把活交我這麼個不靠譜的小仙干,也虧他瞧得起。如今我只擔心活辦砸了,回來瞧他老人家那張灰不溜秋拉長的臉。
財神也有更年期?
別挨罵了,你罵我不靠譜,我懶得同你計較。可這話你要被趙公明老兒聽著,他明年一年不搭理你,可別怪我沒提醒。
不是更年期,是趙公明正窩家裡頭養傷呢。跟你說句交底的話,如今這財神殿,無人當值,幾乎就沒一個完好無損的神仙。說是玉帝派了太上老君過來頂班兒,正往這兒趕呢。這不實在沒人么,老兒他煉丹在行,可要說到業務,估計夠嗆。
不止趙公明同著財帛星君這二位財神殿的大神負傷,招寶、納珍、招財、利市四位尊者,這會子也全掛了彩,窩家裡頭養著呢。
連善財那廝,被個腰傷鬧得哼哼唧唧,狗皮膏藥貼得那叫一個層層疊疊。哎喲,現在知道疼了,打架充好漢的時候,全忘了。
善財讓我別光得意,他話說得不太好聽,但在理。
我只是個見習期的小小女財神,這趟下界是臨危受命,著實有些忐忑。
月初,東邊的風流邪神跑到凡間作祟,把咱財神殿在凡間鋪設好的財道,全給弄得烏七八糟。凡間一時大亂,錢幣漫天、物價飛漲、民不聊生。
我得了趙公明的令,得去收拾去。
我說這風流邪神也真可氣,你沒事找的財神殿哪門子碴。
風流邪神本來是月老手下一個仙官,結果長期瞧人花前月下和和美美,愣把自己瞧出了個抑鬱。仗著有些修為,同月老遞了個辭呈。
我常去月老那兒玩,他沒遞辭呈那會兒,倒是見過幾回。他人瞧著怪沉默寡言,怎麼也沒想到這日後,是個能鬧出恁大風浪的角色。
月老念及這傢伙跟了自己有些年頭,如今既病得不輕,需要休整,便也不曾與他為難分毫。從此由得他自立門戶,自號個風流散仙。
本來你自風流你的,也沒人管你。可他不,他先人後己,總去攪和凡間的風流韻事。把正風流的,搞得沒法風流;又把不風流的,又給攪和得甚風流。
劉二的老婆是個河東獅吼,人劉二好容易尋了個溫柔可人的小娘子,建了個隱秘外宅享了幾年好日子。他非做個法給人抖摟了,那個河東獅跑去,把小娘子一掌啪飛。害得劉二又變回個畏畏縮縮的慫人。
那河東獅回去后一哭二上吊,鬧騰了好久。小娘子後來喝了毒藥,沒了。
趙五是個讀書人,家底一般,靠替人寫幾筆字過活,攢上幾坨銀子娶了個會過日子的小媳婦。好么,他做法給人擱青里開眼,這還不夠,還愣把人擱她頭牌小水仙的花床上。人這一開了眼,還能走回頭路?從此趙五為了小水仙,做起了黑心買賣。可你買賣再旺,往小水仙那無底洞里填,那就是一個死字。
後來?後來小水仙被個戲子騙光了錢,自己投了河。趙五子散妻離,人財兩空,生了場病,也去了。
你說,風流這廝乾的這些破事,可氣不可氣?月老好意去勸,要他往後別玩那麼大發,到頭來生死之事被他橫插一杠,亂了命數,司命星君還得重新往那簿子上寫。
可人說得冠冕堂皇:「哥無非是往人性里深挖了一把,堪挖不堪挖,那是那些人自個兒的修為。」
這都是我打善財那兒聽來的八卦。
善財還說,這風流債,於咱們仙界,那就是個三不管的活,因為不上不下,人手不夠不說,凡間的事你要管得忒細了,它也沒什麼助益。調的本就是讓其自生自滅、自還自償的全自動模式。
好么,他把人間的風流債,搞得一團糟,玉帝整日公務繁忙,大概也無暇顧忌那麼些個。他說深挖人性,好罷,這也算個由頭,蒼蠅盯你,那是因為你有縫。
可風流散仙他玩膩了。
後來,風流那廝再招呼凡間,就不滿足打些平頭小民的主意了,開始惡整那些廟堂之上的人。皇帝老兒一點風流債,鬧得舉國上下看笑話。
皇帝自有帝星照管,有你什麼事?
月老起初跑去同他提了幾次,可人仍然一句話:「那就不是哥的錯!是他皇帝老兒經不起深挖。我說上仙,您素來是個負責牽紅線的,滿目里都是花好月圓,您不懂,打月黑風高裡邊,人性的真真假假才顯得格外分明,這您可沒哥想得深。」
月老晃蕩晃蕩腦袋跑開了,這業務他是不懂,風流也沒說錯。
本來,龍床上的皇帝被神仙惡搞了風流事,其實也沒什麼。
可就有那麼幾位修道的皇帝,同天上的一些個神仙,關係還不錯,頗有些私交。
人家好歹也是個明晃晃寶座上的堂堂天子,噢,知道了皇帝爺爺我的風流好事,都是被你個風流散仙壞了的,能忍了這口惡氣?
有個鎮國大將軍,原是龍床上的常客。看官唉,人是斷袖啊,風流那廝,愣做了個法,讓他懷了孕。稟事的太醫腿都哆嗦了,皇帝慌了神,嚇壞了,以為上了個妖怪。
這大將軍倒霉不倒霉,懷著龍種,被拋棄了。太醫更是倒霉催,被滅了口。
這好歹誰還都不知道。他哪能完,人大將軍還沒顯懷呢,風流弄了個告示貼在城頭,昭告天下:大將軍,睡龍床,一舉得男卻被拋!
這樣的醜事被斗摟,結果還得知,都是風流那廝一手搞的鬼,皇帝怎能不震怒。
便請了些通天的半仙,給玉帝告了風流的御狀。
風流散仙是被嚇大的嗎?人是抑鬱大的,你告狀那是正中下懷,正愁沒人陪他玩了,嘿,人來了。
事實也是,玉帝覺得這樣的事怪好玩,沒啥大不了,是凡間的皇帝沒見過什麼世面。就請月老再去說教了一番完事,不過是讓風流悠著點兒。
風流這廝,有一點不地道,你玩盡興了就高抬貴手得了,別沒完沒了整他了。
他不,他變本加厲報復。報復到了後來,手伸到別人的地界上來了。
風流把人龍脈給毀了個烏七八糟,這還不算,他一瞧人國庫裡邊有那麼多錢,依葫蘆畫瓢,一樣變了一堆,站在雲上往下撒錢雨。
他還覺著辦了樁天大的好事:「哥讓所有的凡人都有花不完的錢,憑啥皇帝他一人樂呵。」
這一來,哪兒都有花不完的錢,可握著銀子你買什麼?天下財道大亂,民不聊生。
趙公明派招寶、納珍、招財、利市下界平亂,結果四位尊者一一被風流劫了道,捆綁著串成串,悄么幾兒送在財神殿門口。
奇恥大辱啊,財神殿的二位老大震怒,擼了袖子就去理論。四尊者、善財,財神殿的大大小小都蜂擁而去。
我那天睡過了頭,卯日星官開工都好兩個時辰了,我還在夢裡頭聞荔枝酒的香氣呢。
於是財神殿的大小財神,除了我,人人挂彩而歸。
風流那廝啥事沒有,還是玉帝那兒出了一百來號天兵圍了,這才囚了他。這會兒,被定了個邪神的名頭,正在他自個府上禁閉著呢。
善財說,怎麼個懲處風流,恐怕得費好一通討論。
放他下界歷趟劫?
哎喲喂,這真放他下去,到底歷的是他,還是天界的其他神仙,還真不好說。
我嘆:「要說咱財神殿,打架還真是不濟,這麼多人干一個,愣能弄成這副德性。」
善財直搖頭:「聽說若咱的紫瑞星君尚在,風流那廝,便不能那麼容易得手。你殊不知,風流邪神,卻是得了一本戰神秘笈。」
想當年,財神殿曾有三位大神一同坐鎮:正財神趙公明,左財神紫瑞星君,右財神財帛星君。那紫瑞星君,卻在七萬年前因犯了一樁什麼天條,被玉帝一怒之下打入了凡間。
比起風流這廝的胡作非為沒甚人緣,紫瑞當年,可是公認的俊逸清雅、品貌雙絕的財神,他那趟離開,整個仙界都為之扼腕至今。
都說他那一回的過錯雖則不小,運氣卻也是真次,那當口可能正遇著玉帝心情欠佳,故而罰得狠了。後來玉帝自己也惋惜得緊,因礙著威嚴,只在酒過三旬時流露過幾回。
是以紫瑞的官位空了數萬年,玉帝也沒尋個新的神仙來頂了這個缺,只把財神殿另外二位大佬忙得不可開交。
原本我對自己不甚了解的歷史毫無興緻,可如今也琢磨,玉帝對風流那廝尚且那麼寬容,當初看在紫瑞是那樣一號打架的人才,便實在該當留他一留。
我問善財:「紫瑞星君是個司管運氣的神仙,自己的運氣怎的那麼差?」
善財也從未見過這位傳說中的大神,只把頭搖得一本正經:「咱們只知道老君會煉不死的仙丹,幾時聽說他煉出顆不倒霉的仙丹沒?可見倒霉是一種永遠也不會錯過的運氣,任你是不是神仙,又是什麼位階,誰都別想倖免。」
風流這樣的邪仙,倒有這些個邪運氣。玉帝待見不說,據說有一回他跑到東海龍宮去赴宴,打撮綠油油的水草里,撿巴撿巴,居然找到一本整個天界尋了七萬年光景的戰神秘笈。
那是戰神蒙昭七萬年前大戰惡魔伏龍時遺失的秘笈,誰得了它,便等於得了戰神一半神力。
這秘笈就有那麼神?不過如此么,百來天兵一出手,他依然沒戲。
善財說他也不大清楚七萬年的事兒,據說就有那麼神,許是這風流,沒得著門道。
當然我最納悶的,不是這秘笈有多大能耐,是那個戰神蒙昭,既然這書那麼要命,他沒事揣本書在身上做什麼?
出門當個暗器防身?
善財說我這人但凡琢磨上什麼事,腦子就有點軸。我也覺得,這八竿子打不著的,晃晃腦袋,我還真無聊。
抓緊上路是正經,別趙公明一會見我還沒走,教他給吹鬍子瞪眼踹下去。
我可經不住。
哦,今天不能夠,他掛的彩不小,估計踹我不動。
得盼著他老人家早些好起來。我還指著他,待我見習期一過,讓我早些轉正。
我懶得招個雲來,一筋斗隨便躍上一朵,搖個扇子悠哉悠哉走了。
路過天門,還和守天門的兩個小天將,用個扇子比劃著喊:「姐姐我下界一趟,回來給你倆帶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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