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傻媳婦兒
都說窮鄉僻壤出刁民,禿山惡水養老賴,這老賴他還生小賴。
我爹在盤子溝那就是個出了名的老賴,顧賴子的大名在川里那也是響徹半邊天了,咱也不知道這是哪輩兒落下的根兒,反正到我這一代,已經算是臭名遠揚了。
他是老賴子,我就是個小賴子,也從沒人拿正眼瞧我家,不過我和我爹的關係也不好,他整天嫌我除了吃就是睡,啥也不幹,奔三十的人了還在家啃老,我也一直記恨他氣死了我爺我奶,打跑了我媽,也是故意不掙錢給他花。
每次他罵我啃老,我就懟他,以前我爺也沒少讓他啃,他是我爹,自個兒都不幹正事兒,有啥資格要求我?
這說著不幹正事兒,今年春天,我這個爹也不知抽什麼瘋兒,突然給我安排了一門親事。
我們這地兒娶媳婦兒,不只彩禮要得狠,還得看男方的家庭條件。
我年紀又大,又沒錢沒房,一事無成也就算了,家裡還有這麼個爹,哪家大姑娘敢嫁我?
關鍵就我家這條件,彩禮錢那肯定是分毛兒沒有,就這兩年我倆在村裡那也是蹭吃蹭喝的,飯都吃不起了,還娶個毛兒的媳婦兒?
當時他跟我說這事兒,我也沒當真,反正這兩年,他也沒少拿這事兒酸我。
可沒過兩天,我爹就直接把人領家裡來了。
是個挺漂亮的大姑娘,雖然穿得有點兒臃腫,可長得那真是白白凈凈的,那水嫩嫩的小臉兒,瞅著就跟城裡人似的。
我爹說這姑娘叫小鳳兒,以後就是我媳婦兒了。
不給彩禮錢也就算了,這過場都免了?直接就領家過日子來了?
說實話,我當時有點兒懷疑這姑娘是讓人販子拐來的,可這老頭子根本沒錢給我買媳婦兒,難道是他親自拐來的?
我這琢磨不透,那姑娘突然就撲過來,抱著我,使勁兒往我身上蹭,傻啦吧唧的管我喊哥哥,那哈喇子嘀嘀嗒嗒的蹭了我一身。
這給我噁心的,險些沒直接把人給踹出去。
真是我親爹啊,這特么是從哪兒給我淘換了個傻子當媳婦兒?
我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老頭子這會兒也不瞞我了,說是前兩天他打牌輸了不少錢,趕巧兒村裡來了個說親的,就是這傻子的嬸嬸,說是姑娘腦子有點兒不好使,就是想找個人家託付,不要彩禮錢,還願意倒貼。
合著不是這姑娘被賣了,是我被賣了?
我聽得腦門子發熱,問他倒貼了多少,讓他拿出來看看。哪知道,這老不要臉的,賣了兒子,揣著錢就跑了,我攆了他半個村子,也沒追上。
瞅他爬上個過路的三蹦子跑了,我就知道完了,這老頭子手裡肯定攥了不少錢,這錢不造完了,他是回不來了。
開始我是真沒想留那傻子,老頭子前腳跑路,我後腳就想把人趕走,可那傻子抱著我家門框,說啥也不走,嚎喪似的擱那兒喊,把這左鄰右舍都給喊出來了。
一幫人圍著我家看熱鬧,我只能把人先關到院子里了。
中午我去隔壁老張家蹭飯的時候,這老張就問我到底是啥情況,我就當笑話似的說了句,家裡那缺德爹給我撿了個便宜媳婦兒,玩兒兩天就扔了。
老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我也不知道他聽明白了個啥,吃完飯,他還給我拿了倆饅頭,說不管咋著,別餓著人家。
我就跟老張說,那簡單啊,以後帶這傻子來你家蹭飯。
然後第二天,我真就帶小鳳兒去老張家蹭飯了,之後的半個月,這傻子就一直跟我在村兒里四處蹭飯吃。
晚上我倆就睡一屋,說來也怪,白天這小鳳兒粘我粘的厲害,就跟那狗皮膏藥似的,是扯都扯不開,可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還不願意跟我一個屋兒,要不是我家就一個炕,我們可能還沒洞房就先分居了。
不止如此,我發現小鳳兒睡覺特輕,只要我晚上有什麼動靜,她一準兒醒,然後就流著哈喇子擱那兒嚎喪,鼻涕眼淚的可勁兒抹,糊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給我噁心的沒法兒。
後來,村兒里那幾個要賭債的找到了我家,說是半個多月前我爹跟他們玩兒牌輸了五千多,拿著欠條讓我還錢,給我氣的心裡直罵那老頭子不是東西,你特么把兒子都賣了,就不能還了賭債再跑?
我說沒錢,這些人就說讓我把小鳳兒壓給他們,算利息,管吃管喝,啥時候我把錢還清了,再把婆娘還我。
說實話,小鳳兒傻是傻,有時候還挺噁心的,但這丫頭長得那叫一個水靈,那小臉兒嫩得就跟能掐出水兒來似的,就這模樣一屋兒睡了半個多月,我能把持到今天,那也只能是多虧了小鳳兒那些大鼻涕了。
不過這些老光棍兒可不管臟不髒的,這小鳳兒要是落他們手裡,還不得給折騰死。
我爹欠的債,我不想摻和,以前我也都不管,有找上門的反正就是個賴就完了,可現在這幫孫子明擺著就是要抓小鳳兒。
我想了想,現錢不能拿,人也不能給,那隻能我上了。
於是那天我讓小鳳兒在家等著,然後拿著家裡僅剩的二百塊錢,到鋼廠,把那五千多的債都贏了回來,還多了五百當生活費。
要債那幾個肯定不甘心,但都是一塊地皮上混的,誰不知道誰那幾斤幾兩,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我揣著白來的五百塊錢回家,琢磨著今天不用去老張家蹭飯了,還可以帶小鳳兒吃點兒好的。
我這想的正美,就聽到了小鳳兒刺耳的尖叫聲。
跟這臭丫頭住了一個來月,我也算多少了解了一點兒傻子的世界,小鳳兒一個人的時候,是從來不會哭,她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撒潑喊叫。
那天我急忙跑回家的時候,正撞上老張從我家跑出來。
這孫子被我撞個正著,攔在院子里支吾了半天,突然就跪到地上,說他不敢了,他就是一時糊塗,才想干這缺德事兒,讓我饒他這一回。
瞅著老張跪在地上,我這腦子是嗡嗡直響,半天才反應過來,把人拽起來,跟他說沒事兒,不就是個傻子嗎?我一年到頭也沒少在他家蹭飯,這不叫事兒。
老張撩眼皮瞅著我乾笑了兩聲,附和說也是,咱哥兒倆多年的交情,為個傻子翻臉真沒那必要。
我瞅他笑,心裡膈應,一把薅住老張,把人拖進屋,扔在地上就狠踹了好幾腳。
老張捂著個褲襠,被我踹的卷在地上直哼哼,開始還罵我沒良心,說我成天吃他的喝他的,還為個傻子跟他動手,罵小鳳兒是賤丫頭,後來這孫子就讓我給踹沒音兒了。
我瞅這人一時半會兒起不來了,轉身就進了裡屋,一進屋,我就聞到了一股子尿臊味兒,再瞅那炕上,小鳳兒就抓著自己的頭髮,抱著腦袋縮在炕裡邊兒,渾身哆嗦著幾乎團成了個球兒。
不過這丫頭的衣服雖然被扯了,褲子也尿濕了,但好歹都還穿在身上。
我看她使勁兒抓著自己的頭髮不鬆開,就想過去給她把手掰開。
小鳳兒本來就傻乎乎的,這會兒更是跟嚇瘋了似的,我一靠近,她就尖叫著亂蹬亂踹的,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人摟到懷裡。
那天老張趁我進屋看小鳳兒的時候,就偷偷溜走了,我聽著動靜也沒出去追,直到小鳳兒情緒逐漸安撫下來,我才騰出手把屋子收拾乾淨,換了炕被,燒了熱水,想讓小鳳兒洗個澡。
可這臭丫頭說啥也不洗,我一脫她衣服,她就又哭又鬧的,洗澡水也踹翻了,還特么撓我,我算是知道老張那臉為啥血赤糊爛的了,這野丫頭撒起潑來是真難收拾。
後來我也折騰累了,就跟她說不洗沒事兒,但帶著這身尿臊子味兒,別想吃飯,也別想上炕睡覺,要麼睡院兒里,要麼自己去洗澡。
開始這丫頭還坐在地上撒潑,後來可能是看我真不理她了,也就不鬧了,我又給她燒了水,找了換洗衣服,然後鎖門讓她自己洗澡,我去村口的小賣鋪買了只燒雞。
等我回來,這丫頭已經洗好了,我的衣服褲子穿在她身上有點大,袖子長,腰兒也肥,這丫頭的腦袋瓜子也不知咋想的,她找了跟兒繩子當褲腰帶,那繩子纏的一圈兒又一圈兒的,前前後後得打了八個結,捆得那叫一個結實。
我想給她解開,她還不讓,跟個小瘋子似的,在炕上四處亂竄的躲著我,試了兩次我就放棄了,翻箱倒櫃的找了瓶兒老燒,然後把那隻燒雞撕開,讓她過來吃飯。
半個多月這丫頭都在跟我蹭飯,農村的飯吃糠咽菜的能有啥好玩意兒,見著肉腥,小鳳兒立刻蹲到了我對面兒,我給她撕了個雞腿,問她,你腰上纏那麼多繩子,不勒?
小鳳兒埋頭啃雞腿,沒搭理我。
我也樂得清靜,自己吃飽喝足了,就靠在牆邊兒,瞅著小鳳兒吃。
這丫頭長得真是沒話說,我長這麼大,農村活過,城裡也待過,見過素麵朝天的農村丫頭,也見過濃妝艷抹的風塵女子,哪怕是城裡那些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怕是也難養出這副好模樣。
只是可惜了這丫頭腦子有問題,不然留著當婆娘也不錯,其實我也不是很嫌棄她腦子有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那會兒我是越看小鳳兒越順眼,腦子也有點兒犯渾了,就湊過去問她雞腿好不好吃。
小鳳兒躲了躲,點頭。
我說兩個雞腿都給她了,我都沒捨得吃,讓她過來,我想聞聞雞腿是啥味兒的。
小鳳兒還是躲著我,而且趕緊啃完最後兩口肉,把雞骨頭遞了過來。
我愣了下,突然有點兒懷疑這臭丫頭是不是根本就不傻?
小鳳兒看我沒接,直接把雞骨頭砸在了我頭上,然後又蹦又跳的吵著,哥哥要吃雞骨頭,哥哥要吃雞骨頭……
我讓她嚷的腦仁兒疼,伸手就把人扯了個跟頭,凶神惡煞的強調說,哥哥不吃骨頭,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