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上)

相遇(上)

()命運的齒輪,有時侯也帶著讓人哭笑不得的灰色幽默,原本並無交集的人,亦會因為某個特定的人或事而硬生生的被擠在一起。好似兩個齒輪的凹凸艚一樣,彷彿冥冥之中有人安排好的一般,推動間便相遇,既而緩緩前行,而結局是分開或者卡在一起,那就要看命運的這隻大手,會玩出怎樣的精彩的碰撞與驚人的劇情。

春末的午後,陽光總是燦爛到讓人骨子裡暖洋洋的,在這綠意盎然的林蔭小道,小鳥不時嘰嘰喳喳的飛過,就連蟬鳴聲也不絕於耳,聽著這天然的催眠曲,大自然的恩賜福澤,自然而然的讓那些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傢伙們渾身舒泰而懶洋洋的提不起勁。

微暖的清風徐徐佛過,帶著清新與淡淡花香的大自然味道,讓人忍不住昏昏欲睡。暖陽陽的太陽下,這裡條林蔭道的交叉處,座落著一間簡易茶棚,可是眼前這個茶棚卻似乎有那麼一點點詭異的味道!

或許是因為小道人少店家改成休憩所?又或許是這個茶棚只是個擺設忽悠人來著?且不論什麼原因,相信只要有人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大概都會如此懷疑!

眼下這茶棚外面兩張簡單的方木桌子就這麼並排擺在一起,疑似茶棚店主的傢伙卻赫然躺在那兩塊方木桌上,用來擦桌子那黑黝黝的巾布就那麼蓋在臉上,大刺刺的枕著雙臂,翹著二朗腿,布鞋也懶懶的掛在腳丫子上晃晃悠悠,然而配合著林間的鳥蟲聲,他居然還十分應景的時不時鼾聲大響,顯然睡的好不香甜……

而兩條本來渺無人煙的小道交匯處,同一時間內出現了兩隊人馬,眾馬奔騰而來,看那兩方馬蹄飛踐而來的模樣,噠噠聲掀起一陣灰塵,顯然是抄近路急趕而來的。可這個睡的跟死豬似的傢伙,竟然依舊我行我素,鼾聲依舊響徹四野,與那馬蹄聲相和,驚起無數鳥兒,展翅亂飛,四散奔逃。

讓人詫異的是,兩方人馬帶頭開路模樣的人物幾乎同時在茶棚前勒馬急停。兩匹馬兒被陡然勒停的慣性急剎之下兩蹄騰空,昂起高傲頭顱不滿的嘶鳴,棕毛恣意飛揚間半揚起馬身之後,這兩人的動作乾淨利落迅速控制著坐騎,顯然有些硬家功夫,動作驚人相似的兩人絲毫沒有理會對方的動作,卻又再度不約而同異口同聲的沖著還睡的跟死豬一般的店家打著招呼,並且一字不差。

「喂,店家,有熱茶沒有?」

讓人不解的是,這兩個有著驚人默契的男人,似乎將對方視作空氣一般,同樣木然著臉,也同樣面無表情,彷彿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淡漠。

「啊……」那個被吵醒的店家,懶懶打著哈欠,不情不願的掀開臉上的布巾一角。

眯著眼瞅了瞅兩人,再瞧了瞧兩人身後的陣仗,眼神玩味透著淡淡的疑慮。一邊是二十來個騎著快馬身配刀劍殺氣騰騰不像好人的樣子,一邊有著十來個騎著俊馬的青年人順帶著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

「熱茶沒有……涼茶尚有一壺,就在棚子里的爐子上,想要喝自己去拿,順便留下茶錢在灶台上的空碗里。」茶棚的店主懶洋洋的說罷,又打了兩個哈欠,不奈煩的側過了身子,繼續睡他的大頭覺,嘴裡還不忘念叨著:「別忘了,一杯茶可是一兩銀子,喝不起就滾。」

「找死!」不待這店家側過身,兩把冷鋒幾乎同一時間出鞘,朝這獅子大開口的店家刺去,顯然這店家的狂妄態度觸怒了這馬上的兩人。

「住手。」說時急那時快,隨著突如其來的一聲冷哼,一道銀光爆閃急射而來,兩把冷鋒居然就么翁然作響,脫手而落。

原本帶著不屑與不滿之色的兩人,冷漠的臉終於變色,一人立刻掉轉馬,守在馬車前面防備。

而比較囂張的另一男子則雙足輕點馬腹,身形迅速躍起,猶如大鵬展翅般刷的一聲落在樹梢之癲,銳利的雙目四下打量一圈,運氣縱聲怒斥:「出來!」

這一聲,驚起無數飛禽翅膀的撲撲聲,而兩路人馬也紛紛抄起傢伙或警覺的將中間的馬車,或將中間的重要人物圍在中間,一時間這兩方人馬竟是動作如出一轍。幾十雙冷冽的視線就這麼冷冷的盯著銀芒射來的方向,空氣中殺氣漸漸瀰漫開來。

一聲不屑的冷哼聲由遠極近,只見一白衣男子,自林萌處緩緩躍起,飄飄若仙,似踏風而來,看似極緩,眨眼間卻以從百里開外出現在眾人近前,有著冷駿不俗的容顏,斜插入鬢的劍眉讓整張削尖的瓜子臉顯的陽剛味十足,深邃的瞳孔波瀾平靜,給人一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感覺。

只是讓人詫異的卻是看似二十來歲的年青人居然有著一頭灰白相間的髮絲,簡簡單單的紮成馬尾,配上一襲素白長衫銀色腰帶點墜其間,大方簡潔,樸實無華。

他淡淡的掃了一眼現下的情況,便看也不再看一眼站在樹稍處青年男子疑慮防備的神色,就這麼無視空氣中緊張的氣氛,徑自走向剛才被他救下的店家。

而這時,馬車內咳嗽聲也一聲重似一聲,嘶啞而劇裂的咳嗽讓圍在一旁的十來個人臉色一黯,焦慮之色溢於言表。

「木,我咳…咳咳……我時間不多,咳…趕…咳咳……趕路要緊!」馬車內嘶啞而急切的意味讓人忍不住心酸,駕著馬車趕路的年青人聞言,眼眶一紅,恨恨的看了一眼睡在桌上的傢伙,握著馬鞭的手青筋暴起,沖馬尾重重一揮,朝周圍的人澀聲吼道:「我們走!」

馬車周圍的十來個青年聞言應諾之後,便利落上馬單手持劍謹慎的盯著白衣男子,小心翼翼的護著馬車急馳而去。

另一路人馬,被圍在二十來個人中間的蒙面男子僅僅打量了一眼白衣男子,複雜的視線便一直尾隨著離去的馬車。良久,蒙面男子才打了個手勢,站在樹稍處防備的男子立刻躍下,衝進茶棚拎起冷爐上的茶壺便跨上馬朝急馳而去的馬車追去。

而白衣男子視若無睹,只是走到睡的跟豬般的店家面前,原本冷駿無波的臉對著依舊我行我素打著響雷的傢伙,居然隱隱透著些許不耐,圓潤如冷玉的嗓音冷冷道:「他要見你,否則不肯繼續服藥,那小子反正死了也乾淨。人若一心求死,我也懶得繼續醫治。」

睡在桌子上的傢伙終於停下了打呼聲,明明渾身僵硬,可依舊倔強的沒有轉過身來。

白衣男子見狀眉頭輕皺,搖了搖頭,對仍舊不動的傢伙不咸不淡道:「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七天之內若他不服藥,哪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他!」說罷,他這才淡淡看了一眼馬車急馳而去的方向,看著陡然出現的幾隻色彩斑斕的蝴蝶不停朝漸漸遠去的馬車靠近,雙眸狠狠一眯,冷芒之中透著些許玩味,嘴角卻微微翹起。

「你,蕭然,原來你和他都是一個鼻孔出氣,你讓我來等你就來告訴我這個么?」躺在桌子上的傢伙再也忍不住了,扯掉擋在臉上的抹布,便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哪裡還有睡意盎然的樣子,一米六七左右的身高纖細身板,一張故意抹的黑兮兮的小臉暴露了出來,掛著鬆鬆垮垮的短布衫,一手插著腰,一手怒指著白衣男子,就這麼滑稽的瞪著溜溜的大眼睛,怒吼道:「你明明知道,這傢伙是在威脅,威脅!!你們……你們一路的,一路的!」

白衣男子,哦,也就是蕭然,聽到桌子上的小子憤怒的話,神色不動的挑了挑眉,才淡淡道:「他威脅你,你大可不必理會,何必讓我去救?」說罷還特意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眼站在桌子上憤憤不平的狼狽小子,難得譏諷道:「你這些日子跑去入乞丐幫了?我要是你,直接揍他個半死,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眼神不好,居然看上你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連命都搭上了,可你小子居然就這麼拍拍屁股跑路。」

「我……」原本憤憤不平的急的跳腳的傢伙立刻萎了,訕訕的抓了抓後腦勺,一張小臉也皺成一團,「我……我只把他當大哥啊!難道他喜歡我,救了我,我就一定要以身相許么?我……他……他那樣……我,我除了跑路,還能怎麼辦?」說到最後,眼圈也漸漸開始泛紅,可憐巴巴的湊到蕭然身邊蹲著,拉著他的衣袖,委屈道:「蕭大哥,要不是你讓我來這裡等你,我都在想要不要回家算了……」

蕭然聞言原本冷駿淡漠的臉也瞬間錯愕,難以置信的一把拉過滿臉可憐兮兮的傢伙衣領,皺眉道:「你寧願回去送死也不肯去見他?他只是喜歡你罷了,你只要親自跟他說清楚不就什麼事也沒了?」見這小子的頭越來越低,脖子和耳朵也越來越紅,蕭然似乎感到不對勁,猛然一驚,俊臉一冷,沉聲問道:「難道他對你動強了?」

這句話剛一出口,不遠處的二十來個人表情一陣愕然,就連蒙面男子也似乎回過神來了一般,看向了這旁若無人的兩人。揮了揮手,周圍的人立刻讓開,蒙面男子縱馬朝茶棚方向緩步前行。

蕭然沉默半響,見小傢伙窘的恨不得鑽進地洞了去的模樣,緩緩鬆開了手中的衣領,冷著臉道:「我說他這次怎麼神色不對,原來……」

小傢伙訥訥不知所措,猶豫半響,低著頭,小小聲的求證道:「蕭大哥,他真的會死么?」怎麼說昔日也是兄弟一場,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去死,他還是不忍心!

「這次他想死都死不了,龍炎草找到了。」蕭然沉著臉沒好氣的道,說罷又為難的看著放下心來的小傢伙,緩緩問道:「沾衣,他有沒有……你們……」顯然是有些話他也不好意思開口,蕭然臉也越來越黑,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顯然是對某些人極度不滿到極點。

沾衣聞言一僵,繼然又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駐足一旁的蒙面男子,又看了一眼臉色泛黑的蕭然,不自在的抓了抓頭髮,低著頭訥訥道:「我跑了,所以沒……沒啦!」這種事他哪好意思嚷嚷,要不是蕭然冷著一張臉,他還真想挖個洞把自己給活埋了乾脆。

鬆了口氣的蕭然臉色這才緩和下來,雙眼一眯,冷冷笑道:「讓他提心弔膽幾天受點教訓也好。」居然對自己人也敢霸王硬上弓,活膩了!

沾衣聞言一呆,詫異的看著帶著詭異冷笑的蕭然,似乎沒想到他也有故意整人的時侯,一時間到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解決了心下記掛的事情,蕭然冷駿的神色也略微柔和一些,摸了摸沾衣的小腦袋,轉身看著那絲毫沒有不悅的蒙面男子,又看了一眼馬車消失的方向,淡淡道:「那馬車內的小子受傷頗重,氣若遊絲,命懸一線了。」沒有對生命的惋惜,似乎僅僅闡述一個事實般,說罷這才收回視線,似好奇似疑惑的問道:「對一個將死之人你居然捨得用影蹤蝶來追蹤他們?

「我要救的人,只有他才能找到。」蒙面男子警惕的打量一眼蕭然,才朝馬車消失的方向投去複雜的一瞥。頓了頓,又自懷裡掏出長形盒子,扔向白衣男子道:「這是你要的龍炎草,下一個城鎮便是戌州,不論找不找得到我要找的人,他都必需得活著。」

蕭然玩味的接過來,看也不看裡面的東西,懶懶的把玩著長盒,瞼下眼帘,淡淡道:「我答應你治的只有一個。若再讓我救人也可以,你得告訴我影蹤蝶從哪弄來的,誰給你的。」

蒙面男子冷冷掃了一眼蕭然,無所謂道:「救下他再說也不遲,為了你這龍炎草,我可死了不少屬下。」說罷便一馬當先朝馬車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看著蒙面男人率眾人急馳而去,沾衣才不滿的小聲哼哼道:「不就是從我們谷里弄的么,蕭大哥,你問他影蹤蝶做甚,大不了我回去給你抓些出來。」怎麼說是那人找到的龍炎草,先前他差點把人給氣跑了,現在只好小聲嘮叨了。

蕭然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沾衣,搖頭嘆道:「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是誰給他的影蹤蝶?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誰出谷要你的小命么?」

這時沾衣才反應過來,臉色一變,急忙拉著蕭然的衣袖運起輕功便朝那群騎馬狂奔而去的傢伙追去,邊追邊吼道:「等等,聽到沒有,停下!跑那麼快趕去投胎啊!」

哭笑不得的蕭然看著一臉恨不得長翅膀飛的沾衣,只好化被動為主動,大手一帶,拽著這莽撞的小鬼運氣急追而去。

……

而戌州城的這一邊,客棧里洗去一身狼狽的蘇憐卿姐弟,在凌晨夏的廂房裡一起用了些簡單的飯菜便提出聯繫分散的諸人是否有仁心妙手蕭然的消息。

凌晨夏也就大方的調了身邊的幾名護衛保護兩人的安全,蘭香適時乖覺的站了出來,德貴更是機靈的提出給主子採辦些衣什物件與特色的吃食什麼的。雖然這兩人放心不下凌晨夏一個人,可對主子早先的吩咐的事情更加絲毫不敢馬虎。

畢竟這做下人做到他們這份上的自然有著非一般人的機敏,在小事上一再的退讓的主子並沒有給他們凡事皆會優柔寡斷或者為他人而改變主意的錯覺,那不過是他們的主子不計較任他們鬧罷了,一旦主子吩咐下來要做的事情,他們自然是分的清自己的位置與本分。

況且蘭香不能說話,也只得帶著德貴跟著蘇憐卿姐弟也好方便行事一些,不論如何想要順道打探些有用的消息,一個不能套口風的啞只能聽卻不能問也是白搭。

做了簡單的安排之後,對這戌州仍舊心有餘悸的蘇家姐弟,反感與擔優的後遺症也漸漸突顯了出來!在蘇憐惜提出對這個城鎮的治安不放心之後再三告戒凌晨夏,他的容貌若是暴露,很可能會引起一些歹人的覬覦和窺視。

本來容貌問題大可以帶著斗笠也就罷了,可心思玲瓏的她更擔憂凌晨夏這疾惡如仇、路見不平的性子,若是遇到那些底層人士的敗類容易衝動行事,怎麼說強龍還不壓地頭蛇,人生地不熟的他們身邊人又不多,如何是那些頗有些勢力的草莽匪類的對手?

到時侯若是凌晨夏吃虧,勢單力孤之下的他們可就真的是獨木難支了。就算凌晨夏不懼這些麻煩,可是耽誤尋醫救人的時機恐怕後果真不是他們蘇家所能承受的了。蘇憐惜為求穩妥也就只好再三叮囑讓這個足可稱之為藍顏禍水的凌晨夏乖乖的呆在客棧里等他們回來!

一個人的擔憂尚可能會讓凌晨夏敢到一絲溫暖,可兩個人不停的囑託與喋喋不休的話,那就讓早以習慣於上位者獨立性思維的凌晨夏感到吃不消與無奈了。

一個三十八歲的男人,一個玩轉皇宮陰謀權術的男人,一個看透人心之後冷靜至極的男人……陡然遇到這突如其來的關懷,也許會感動一時,但那以姐姐自居的蘇憐惜時不時的安撫性的哄孩子似的話與不放心的語氣就讓他嘴角抽搐不已了,更可怕的是再同時加上一個骨子裡多少有些高傲的蘇憐卿在一旁痛斥這裡的治安低下,官商勾結,布滿銅臭利益市儈氣息的城市裡粗鄙人物太多不想讓他遇上那些粗俗的傢伙為由,嚴厲制止他私下亂跑的霸道脾性實在……

極度不適的他無異於感覺一大群蚊子在耳邊嗡嗡個不停……

在蘭香與德貴驚異與同情的對視中,額頭隱隱抽動凌晨夏只得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出門后,蘇憐卿姐弟這才三步一回頭的出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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睥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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