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晴天霹靂 第三章 小風

「臭小子，今天就要到這麼點錢，還有臉吃飯？今天沒你飯吃，滾！」一個邋裡邋遢長相粗獷的男人，一腳把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踹出去老遠，惡狠狠的說道。

衣不蔽體骨瘦如柴的小男孩一聲不吭的爬起來，站在了牆角，低著頭，看著掉在地上的半個饅頭，咽了咽口水，一動也不敢動。

這裡是武漢郊區的一個小村莊，破敗的院子里新搬來了這一大一小兩個奇怪的人。男人白天帶著小男孩出去乞討，晚上就自己一個人喝酒。鄰居向他們打招呼，男人總是冷冰冰的應一聲，有時候鄰居看男人打孩子打的狠了，就上去勸兩句，這時男人總會惡狠狠的說道：「我打自己兒子，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你老幾啊，管的著嗎？」

鄰居們看見他凶神惡煞的樣子，也不再多說什麼，本著各掃自家門前雪的精神，搖搖頭就走了。

清明時分總是下著濛濛細雨，讓人生厭。這天外面又下起了雨，男人沒有帶小男孩出去乞討，而是躲在家裡喝悶酒，小男孩則在一旁趴在地上玩著前幾天撿來的一個小玩具。

「唉，這破天氣，雨下個沒完，耽誤老子掙錢，要是讓這小子趴雨里要錢會不會要的更多一點？算了，這小子淋的生病了老子還得給他花錢買葯，不值當了。」男人在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屋外下著的雨念念叨叨時，突然院子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老李，死哪去了，快開門，我把咱女兒給你送來了，快開門。」門外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大嗓門聲。

老李嘿嘿一笑，拿起一把破傘就走了出去，打開了門，看見一個短頭髮的中年婦女，婦女撐著一把傘，半邊身子已經淋濕了，懷裡還抱著一個黃色衣服扎著兩個發啾的小女孩。

老李探出頭看了看外面，下雨天人們都躲在屋裡看電視或者打麻將，街上一個人影都看不見老李這才放下心來，把那個婦女領進了屋裡。

「這什麼鬼天氣，在新鄭下雨，來武漢了還是下雨，把老娘淋的通透，辛辛苦苦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干這一趟，還受這活罪，氣死我了。」婦女把小女孩放下，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雨水，罵罵咧咧的說道。

「你小點聲，別讓別人聽見，這旁邊住的有人！」老李瞪了中年婦女一眼，加重了語氣說道。

「喲，你干這虧心事還知道不能讓別人知道啊？瞧你那慫樣。」中年婦女不屑的撇了一眼老李。

「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打死你，說的好像你乾的不是虧心事似的，你要良心，你別干這個啊。」老李舉起了拳頭，惡狠狠的呵斥著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一看老李的樣子，氣勢馬上軟了下來，嘴上還死要面子的說著：「切，咱倆半斤對八兩，誰也別說誰，你趕緊讓這裡孩子去裡屋去，咱倆談談價錢。」

老李指了指站在旁邊的小女孩對小男孩說道：「你帶著她去裡屋玩，把你的玩具給她玩，把門關上，還不快去，皮又癢了是不是！」

小男孩本來還呆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看著他倆說話，聽到老李的話后一哆嗦，忙不迭的拿起玩具拉著小女孩的手就去了裡屋，然後趕緊把門關上。

「唉你是不知道，我干這趟有多險，差點把命都丟了。」中年婦女拍著自己的胸口，裝模作樣的擺出一副后怕的樣子，好顯示出這一次她出了大力，冒了很大的險才成功的，這樣她才能多要些錢。

老李看了看門外下個不停的雨，對中年婦女說道：「反正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你就坐下慢慢說吧，反正我閑著也沒什麼事，又沒法出門做生意，就當聽故事消遣了。

「那我就慢慢給你說，反正我也沒啥事，等雨停了再走。」中年婦女往凳子上一坐，開始把她這幾天是經歷娓娓道來。

「那天我不是正在地里準備采點桃花枝去城裡賣嘛，突然間就接到你電話了，你說想再弄個小孩，要兩三歲的，聽話，好調教嘛。」

「嗯，我是這麼說的，然後呢？」老李配合著說道。

「然後我就趕緊采了幾十支桃花放籃子里就進城了嘛，哎，這次我可沒去我們那小縣城，直接坐車去了鄭州，那人多，估計好下手。我坐火車到了鄭州，到了火車站后就在那附近轉悠起來，一邊賣桃花一邊物色著小孩看有沒有機會下手。唉你還別說，現在的小年輕真好哄啊，我就給他們說這桃花寓意好，象徵著春天美好的愛情，而且桃枝可以辟邪，弄一枝插在床頭就可以鬼邪不侵還能招財進寶，那些個傻子一個個買的可起勁了，一支二十塊錢都有人買，半天的功夫就全賣完了，掙了好幾百呢，唉，現在的小年輕啊，領個對象出來，你不管說啥他都會買……」

「停停停，我不想聽你是咋賣花的，我就想聽聽你是怎麼把這小孩弄來的。」老李看中年婦女滿嘴跑火車說個沒完，趕緊把她打住，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喲，你看我這嘴，管不住，我接著給你說啊，我在那賣了一下午花也沒看見有啥合適的人選，就在火車站旁邊找了個小旅館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接著出門開始找，到中午的時候還真被我看見一個小孩，他媽去超市裡買東西了，我看旁邊有個賣棉花糖的，就趕緊買了個棉花糖，我過去把棉花糖遞給那小孩，那小孩吃的別提有多開心了，就在我準備抱走那小孩時，突然從旁邊過來一個警察，我總感覺他眼睛老往我這邊瞟，就沒敢下手，一會兒那小孩她媽出來了，問我是誰，我就說我看著小孩可愛，然後我指了指旁邊賣棉花糖的小販，說我看這小孩可愛，還一直看那個棉花糖，就給他買了個棉花糖吃，小孩她媽還讓那小孩跟我說謝謝阿姨呢，有驚無險的，他們走了后我也趕緊走了。又轉悠了兩天，還是沒有合適的，我就坐車去新鄭了，那地方小，碰碰運氣唄，要是這次掙得錢錢花完了還沒找著我就打算回家，過段時間再出來，畢竟我不能幹賠本買賣不是嗎？」中年婦女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

「別停啊，接著說啊，你到新鄭后怎麼樣了？」老李被提起了興趣，見她停了下來，著急的催促道。

「你著啥急，我就喝口水。我到了新鄭后啊，就去外邊轉悠，看見有個市場，就在門口溜達，但是市場人多，我沒抱什麼希望，就在我正準備要走的時候，你猜怎麼著？」中年婦女又停了下來，直勾勾的看著老李不說話。

「哎喲我的姑奶奶，你趕緊說行不行，別老在這吊著我的胃口。」老李急忙催了起來。

中年婦女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我看見門口停下來一輛車，車上下來一對母女，那小女孩就兩三歲大，我這一看，這不正好是你想要的嗎？而且就一個人帶著孩子出來，機會大，我就悄悄的在旁邊看著。過了一會兒，她們進去了市場，那小女孩吵著要吃棒棒糖，那女的沒給她買，我就趕緊買了兩個，在她們後面看看這看看那，悄悄的跟著，那女的買了些燒紙和冥幣，估計是上墳了，我這才想起那天是清明節，這可不得了，我就想著這次要是不得手就趕緊回老家上墳去，我還想讓老祖宗保佑我發財呢，哎老李，你上墳了沒有？」

「我上什麼墳啊，我爹媽早就全死了，祖墳也不知道啥時候被那些不得好死的憨皮給刨了，氣的我在村裡罵了三天，那些人就是欺負我沒本事沒勢力，所以我才出來跑江湖。唉你別說這個，接著說你的事。」老李點了跟煙說道。

「那個女的買完燒紙和冥幣就去上廁所了，我心想著沒機會了，不過還是不死心，就想著再等等，結果還沒一會兒那小女孩就自己出來了，我趕緊上去用棒棒糖哄她，然後把她抱走了，那女娃也皮實，沒哭，我也不敢跑，快走兩步拐了彎就趕緊走了，那天下著雨，廁所外面人不多，沒人注意我，我才放心大膽的走出去了。你也知道，干咱們這行的，得手后就得趕緊換地方，我就趕緊去火車站，買了個新鄭到長沙的票，我沒敢買到武漢的，怕到時候人再追過來。」

「行，算你賊心眼多，知道留一手，不賴。」老李欣賞的點了點頭。

「你是不知道，快過安檢的時候，這女娃哭了起來，哭的可凶了，我趕緊哄她，問她咋了，她不說話就是哭，哭了一會兒火車站工作人員過來問問咋回事，我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趕緊說我帶著女兒去找丈夫，出門急忘帶吃的了，孩子餓了，問他們這哪有賣吃的。他們給我指了指超市，我就趕緊抱著她去了超市，買了點牛奶麵包，堵住了她的嘴，她才不哭了。上車后，我看見外面下著雨，就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小雨，一路上一直喊她小雨，她也答應。沒想到來到武漢還是一直下雨，這鬼天氣，氣死我了。」

「喲，你這一路還挺精彩的嘛。」老李把煙頭掐滅，慢悠悠的說道。

「那可不，老李，我花了這麼長時間，遭了這麼多罪，九死一生啊，我可告訴你，你最少得給我兩萬，不然可對不起我這一趟。」中年婦女終於說到了正題。

「一個女娃，又不是男娃，還兩萬，最多五千。」老李開始砍價，他知道，餘地很大。

「啥？五千？你自個要飯就得了你還打發要飯呢，算了，老相識了，一萬五，低了我就走。」中年婦女掐著腰瞪著眼說道。

「就五千，你領走也行，只要不怕被逮到。」老李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得得得，我再讓一步，一萬，我已經攔腰砍了啊，你可別欺人太甚。」

老李本就沒覺得五千能買走，看女人氣的臉紅脖子粗的，也知道對方下了很大決心，也讓了一步，說道：「這樣吧，咱倆折個中，七千五，不，八千，八千行不行？」

「八千？你這砍價跟誰學的，沒見過你這樣的，我這就走信不信？」

「你可想好了啊，你三四天就掙八千塊錢，超著我一個月掙得多了，我回本容易嗎我？這小孩吃喝拉撒我都要管，操多大心呢？八千，愛要不要。」

「得得得，八千就八千吧，現結啊，我可不賒賬。」

「當然是現結，我現在就給你拿錢去。」老李笑呵呵的往裡屋走去。

裡屋里，兩個小孩子在一起玩著玩具，突然小男孩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女孩抬起頭說道：「小雨，你呢？」

「我叫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