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雄心野望
河北的宋軍陷入了恐慌,半年前,御駕親征的大軍都在遼人的偏師面前潰敗,在半年之後,遼國就能組織軍隊來進攻宋,禁軍的精銳大多撤回了汴梁過冬,這些河北的地方軍,是難以對抗遼國皇帝耶律賢率領的遼軍精銳的。
韓匡嗣率領的前部兵馬很快就突破了昔日的分割線,涿州之類的州郡,都被他直接拿下,有一二敢於據守的城池,都被迅速包圍。
根據徐詠之的建議,最好是能夠說服這幾個城池開城,緩緩前進,但是韓匡嗣不願意,他希望進軍再快一點,如果是耶律斜軫或者別的部隊在別的位置取得了突破,那宋王的稱號和汴梁的浮華,就不是自己的了。
韓匡嗣分兵困住了據守的幾個縣城,大隊遼軍直撲真定府而去,這裡自古就是河北南下的要道,今天歸石家莊管轄。
「按照這個速度,明天就能見到安濟橋了。」韓匡嗣笑著說。
韓匡嗣說的安濟橋,是隋朝製造的一座大石橋,在真定附近,後來它又矗立了一千多年,寫進了小學語文課本,叫做「趙州橋」。厽厼厽厼
「耶律休哥大人,」韓匡嗣笑著對徐詠之說,「你覺得我們大遼兵馬的速度如何?」
「確實很快,但是背後那幾個據點,我覺得還是應該儘快打掉。」徐詠之又提醒了韓匡嗣一次。
「那種規模,一兩千守軍,成不了大事,而且宋的禁軍尚可一戰,廂軍嘛……」韓匡嗣輕蔑地笑了笑。
韓匡嗣說的是實話,各地廂軍里最強壯的士兵,都會被皇帝派人選入禁軍,這樣禁軍就能夠對地方形成壓制,這是太祖皇帝趙匡胤時候形成的規矩,那時候的大宋禁軍依靠水路,能夠極快地出擊到山東、湖北、和江南各地,所以在首都放一支強軍,已經夠用了。
等到這些地方逐一安定下來,大宋首都汴梁駐軍二十多萬,但是要運送到河北、山西,都是非常緩慢的,所以兵部和樞密院也曾經有過建議,讓禁軍在河北山西屯紮,但是這件事始終都會爭吵不休,如果在這裡放了禁軍,就要有都虞侯、都指揮使在這裡指揮,日子一久,兵將互相熟悉,兵就不是皇帝的了,而成了將帥的,這又是唐末和五代的覆轍。
但是徐詠之知道有一支廂軍,比一般的禁軍還要強許多,這支兵倘若不碰到自己,也就罷了,如果碰到的話,就會非常頭疼。
這就是他的舊部,慕容延釗當年給的五百具裝騎兵、河北民軍弓箭手、虎捷步軍的一部分,外加山西和揚州的降兵,逐漸被他擰在一起,練成的那支兵馬,在他被褫奪兵權之後,這支兵馬被李守節管著,它被趙光義打成了一支地方廂軍,還抽走了很多的精銳,但是骨架還在,有戰鬥力。
關鍵的是,在夏天那場戰鬥的時候,這支兵馬沒有太多的損失。
遼軍走到滿城的時候,斥候來報,宋軍出現了。
「是禁軍還是廂軍?」
「是廂軍。」
「誰的旗幟?」
「主將是劉廷翰。」
「無名之輩。」韓匡嗣笑了笑。
「再探,要知道副將和監軍是誰。」
「劉廷翰這人打仗怎麼樣?」韓匡嗣問徐詠之。
「是個宿將了,雲州觀察使,比較穩重,但沒有過人之處。」徐詠之實話實說。
「真定這樣的重鎮,就安排一個觀察使嗎?」韓匡嗣有點驚訝。
「所以要去打探副將和監軍,」徐詠之說,「這人根本就不是事實上的主將,真正的主將是趙光義,他要在汴梁指揮這場戰鬥。」
「真是不知兵啊。」韓匡嗣說。
徐詠之沒猜錯,真定的兩個將領,觀察使劉廷翰接到了趙光義的陣圖,趕緊和大家一起商議。
他身邊的副將,就是節度使李漢瓊、刺史李守節,監軍是李繼隆,李繼隆是李妃的大哥,太子趙元佐的親舅舅。
陣圖拿出來,大塊頭的猛將李漢瓊連連搖頭。
「大人,」李漢瓊對劉廷翰說,「這陣圖上,把兵馬分成八陣,這麼分散,會被契丹人一舉突破的。」
李守節看了看,沒有說話。
「得臣,你怎麼看?」劉廷翰問李守節。
「我建議就結兩陣。」李守節說。
「可是官家的陣圖……」劉廷翰特別猶豫。
他從來沒有打過什麼像樣的大仗,讓他當主將,就是趙光義牽制周圍人的意思,在定州和南關,還有崔翰和崔彥進這樣的宿將——趙光義不想讓這些節度使級別的將軍再立下大功,不然的話,就要給他們拜相甚至封王了。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李漢瓊說。
這話是句民間土話,如果你真的有所不受,那打完仗之後,你就要好受了。贏了倒也罷了,輸了的話,只怕就是抄家流放之類的罪過,你就跟盧多遜去崖州海南島做鄰居了。
「我做不了這麼大的決定,我們還是布下八陣吧。」劉廷翰說。
「我們一起去高處看看敵陣吧。」李守節提議說。
幾個人帶了親兵,到城外的小山上看了遠處的遼營。
「是韓匡嗣和耶律休哥。」李守節看了看陣營。
「一個漢人,卻要做契丹人的走狗,韓匡嗣真正可恥。」劉廷翰說。
「韓匡嗣是個飯桶,」李漢瓊說,「俺倒是很想跟耶律休哥較量一下。」
「耶律休哥是官家的仇人,如果要是能俘虜了他,你就交了好運了。」劉廷翰說。
「那俺一定要試一試。」李漢瓊打定主意,亂軍中他要去突襲一下耶律休哥。
「你還是小心為上,」李繼隆勸李漢瓊,他是個細心人,消息靈通,「有消息說,耶律休哥其實是我們的一位熟人。」
「是誰?」李漢瓊吃了一驚。
李繼隆看了看李守節,有點欲言又止。
李守節說:「國舅爺,不用避諱我,那個人已經是大宋的敵人了。」
「聽說,耶律休哥就是徐矜!」李繼隆說。
「那就更好了,」李漢瓊說,「殺了他,怕是可以封王吶。」
「你想得太遠了,李太尉。」李守節說,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如果擺出八陣,必輸無疑。
厽厼厽厼。「那就擺兩陣吧,」李漢瓊說,「俺統率一陣,李得臣帶一陣,主將和監軍在後面。」
「這……我……」劉廷翰現在非常被動,轉向了李繼隆。
若果國舅爺願意承擔責任,自己就好辦多了。
「這是打敗耶律休哥的最好機會,」李繼隆說,「如果打敗了,我願意承擔責任。」
「俺也分一半,了不起這個太尉銜還給官家。」
倆人這話一說,劉廷翰有了底氣。
「就這麼辦!」
李繼隆看了看劉廷翰:「我還有一個建議,如果耶律休哥真的是徐矜的話……」
他看了看李守節。
「李得臣,你去詐降吧。」
李守節點了點頭,他一直處於糾結和矛盾當中,他認為徐詠之為了自保而加入遼國可以,但是為遼國打仗,那就是大大的不應該,他背棄了和太祖皇帝的盟誓,而李守節則至今都認為自己的事大宋的忠臣。
如果和徐詠之相見,那就要用大義去問責他,然後乾淨利落地和他戰鬥,殺了他,或者死在他的手上。
「就算耶律休哥真的如民間所傳,就是徐……」
他差點說出了「徐大人」。
「就是徐矜,他也不是遼軍主將,這個事情有風險,倘若被遼軍將計就計……」
「不會,」李繼隆說,「韓匡嗣是個草包,倘若是他的大兒子韓德讓也許不會中計,但是他是個老頭子了,他總是希望通過更巧妙的方式去解決問題,這是老年人的弱點。」
「李得臣,派出使者。」劉廷翰下令了。
「是。」李守節領下了將令。
李守節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決定自己去遼營。
「謹慎啊,得臣,」副將費陽谷對李守節說,「如果耶律休哥不是徐大人,你豈不是要死了么?畢竟遼國曾經給徐大人發喪,也許大人真的已經不在了。」
「我就賭他是,我還確信他是。」
「這太冒險了。」
「我想要見見大人,告訴他,我們可以去太行山落草為寇,要不去太湖洞庭山,總之,他不應該拋下自己的兄弟,去投奔敵國。」
「大人有他的苦衷,是皇帝把他欺負得太狠了。」費陽谷說。
「我要親口聽他說說。」李守節備好了馬,直奔遼營。
遼軍把李守節蒙住眼睛,送進了大帳。
「我家大人李得臣與耶律休哥大人有舊,交戰的時候,將會以白旗為號,陣前倒戈。」李守節對韓匡嗣說。
「你家大人如何和耶律休哥有舊?」韓匡嗣問。
「乃是耶律大人的舊部。」
「你搞錯了吧,」韓匡嗣笑道,「耶律休哥大人的兵馬,都是我們遼國的精兵,哪有宋將?」
「我奉了我家將軍的命令,要見到耶律休哥大人,單獨說倒戈之事。」李守節說。
韓匡嗣跟韓德凝說了幾句話,韓德凝下去了。
他把徐詠之引到大帳後面,帷幕之後,能夠看到李守節。
「是我的舊部,」徐詠之說,「我可以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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