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 思無邪(五)

0005 思無邪(五)

楊秭歸這邊做了個美夢,剛忘了睡前的巴掌,曉霧一出現,白布裹著額頭的傷像是弔孝,明晃晃的在她眼前轉來轉去,復又提醒她今天還是禁足的一天。

「是劉麗華?」楊秭歸坐在桌前,擺弄著碗筷,脫口時還只是懷疑,但說出後幾乎可以斷定。

「小姐,你在說什麼呢?」曉霧茫然問道。

「沒什麼,那倒要謝謝哪位好漢。」楊秭歸經過昨夜一鬧,對魏無憾的遭遇已經提不起來興緻。

「老爺今天一早吩咐,我們可以進來跟你說說話,但是你不可以出這個房間。」曉霧小心地傳達。

「好,知道了,」楊秭歸漫不經心的夾著菜:「長問呢?他臉怎麼樣?是躲著不肯見我嗎?」

「小姐,你要是真心疼我們,以後就聽老爺的話吧,在家待著吧。你看看二小姐,彈彈琴綉繡花,多好。」

「彈,今天就彈,對你彈琴,再給枕頭繡花。」

「真的?」曉霧喜出望外,連忙張羅搬出古琴,撐起綉架。

「真的!」

國公府上,魏無憾溜溜跟在魏成屁股後面:「真的,真是跟人鬧著玩呢。」

「敢把我孫子脫光掛到門上,誰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玩?玩也不行!哪家的公子敢這麼玩?你報上名字,我倒要看看他爹有幾個腦袋!」魏成一屁股坐在烏木椅上,故意嚇唬魏無憾。

「是個,」魏無憾話鋒一轉,突然不好意思:「是個,女公子。」

「什麼?」魏成提高了聲音:「還是個女的!」

「爺爺你聲音小一點,小心我娘聽到了。」

魏成大笑:「敢將我孫子脫光掛家門口的女公子!我喜歡!」

「爺爺!」

「怎麼了?你不喜歡嗎?你要不喜歡那爺爺也就不喜歡了。」

「爺爺你還有沒有點自己的原則立場,剛說了喜歡這又不喜歡,喜不喜歡這麼大的事,怎麼能說變就變?」

「那你告訴爺爺是哪家的女公子?爺爺看看配不配得上我們家門?」

「只怕人家看不上我呢~」

「到底誰呀?」

「當然是楊秭歸!」

北殷游躺在虎皮凳上,抬腿擔著扶手,對著牢中刑架上分開綁著的姚冰卿五人啐道:「敢動我北殷游的女人,你們怕是活的膩味了!」

這五人昨夜一出承天門就被打暈擄走,醒來后一直驚恐,以為身份暴露被捕。直到天亮了半晌才進來一群穿甲的。

為首的就是北殷游,甲歪盔斜,褲角一邊在靴內一邊在靴外,蓬頭垢面,三搖兩擺進來往虎皮椅上一躺。

姚冰卿觀此,知道並不是官府拿人,卻也不知是何人所為。桃虎沉不住氣張口就問來人何人。

聽他報上楊秭歸的名字,五人紛紛鬆了口氣。

「我們自知得罪楊小姐,罪不可赦,但還請給我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當面向楊小姐請罪。」王行說起軟話可謂輕車熟路。

「當面請罪?愧你們說的出來!就你們這樣的歪瓜裂棗也想見楊小姐?你們配嗎?」

「不配不配不配,小王爺您說的對,但我們總得讓楊小姐出了這口惡氣不是嗎?」

「這話也有理。」北殷游朝門外喊了聲:「郭三!」

一個小兵應聲小跑進來:「小王爺您吩咐。」

「派人到楊家去,就說昨天欺負楊小姐的五人我給逮住了,請楊小姐親自來發落。」

郭三得命轉身就走。

「慢著。」王行叫住。

「跟誰說話呢?」北殷游起身,拎起個大銅錘,走到王行跟前,朝王行胸口一懟。

冷不丁一記銅錘,瞬間將五人打醒。

王行心肝一顫,一口鮮血噴出,石一安四人一下慌了。

「有什麼事沖我來!」桃虎雙臂緊繃青筋凸起,活像一隻發狂的黑熊。

嚇得北殷游一個趔趄向後,撞到虎皮椅上。士兵紛紛拔刀,側面上來四隻飛腿,對著桃虎身上就是一通踢打。

石一安打從進京路上就抱怨跟著王行得早死,現在一看,果然如此。只是他心有不甘,父仇未報,壯志未酬,卻不明不白死這等小人之手,委實憋屈。

「小王爺您誤會了,我是想說,迎春門外和記胭脂鋪新出了一種忍冬膏,留香持久,小姐夫人們沒有不愛的,您讓人給楊小姐帶上一盒,保管她喜歡。」

「原來是這個意思,沒看出來,知道的還挺多。」北殷游轉頭向郭三:「給楊小姐帶去一盒。」

北殷游站直,抖了抖肩:「要是她不喜歡,我可是會挖出你的心肝給她做口脂呶!」

王行邊咳邊笑:「那是我的榮幸。」

「哎呦,還是個伶牙俐齒。」北殷游並不買賬:「楊小姐過來一聽這嘴還了得!」

北殷游轉向士兵:「把這幾個人嘴堵上!」

兩士兵得令出去,片刻抬進來一筐馬糞。

「你們要幹什麼?」石一安急了。

未等桃虎反應上來,士兵抓起馬糞已經兩人一嘴,一通硬塞,就連劉雲也不能倖免。

桃虎臉漲的通紅,梗著脖子,一陣亂甩。倆士兵按捺不住,復又上去五六個,結果全被桃虎發瘋似拱開。

北殷游生來第一次見到桃虎這樣的力氣,睜大眼睛忽然興奮起來,站在椅子上鼓起掌。

「別塞了別塞了,都退下。」北殷游從椅子上跳下,看著桃虎:「你叫什麼名字?哪兒人呀?」

姚冰卿四人驚魂未定,聽北殷游問起桃虎來歷,四人心頭又是一緊,也顧不得嘴邊的糞便,齊刷刷看向桃虎。

「我叫桃虎!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裡人!」

桃虎「呸」「呸」「呸」吐著嘴裡的馬糞殘渣。

「放心這不是官府,不誅九族,不想說也沒關係。這裡是血祭軍營,軍中也有七個力士,你跟他們打一場,如果你贏了,我不但可以放了你,還可以讓你進入血祭軍,怎麼樣?」

桃虎轉頭看看石一安,石一安連連點頭,再看看王行嘴角血跡尚在,姚冰卿滿臉污糞,劉雲的頭髮整個沾滿了糞渣。

「我不管什麼雪祭軍雨祭軍,我要是打贏了,你得把我們全放了。」

北殷游哈哈一笑,想了想:「也行,但你可聽好了,是一對七奧。」

郭三騎馬來回在迎春門外的雲從東街上溜達了兩圈,愣是沒找找一叫和記的胭脂鋪,正準備離開,突然看到戴金玉,跟店小二一起給他家綢緞莊攔生意。

「這是怎麼回事呀戴公子?沒聽說您還要干這個?」郭三馬上坐著,笑問戴金玉。

「別提了,三爺要做身新衣服嗎?」

「嗨,生意做我頭上了!您這哪裡是傻呀,可是奸得過頭了唬人玩呢吧。」郭三打趣戴金玉。

「我就只當你誇我呢。」

「就是誇你呢,」郭三附身:「問你個事,有沒有一家叫和記的胭脂鋪?」

戴金玉搖搖頭。

「三爺說的和記胭脂鋪我知道在哪兒。」店小二搭聲。

「快說呀!」郭三向來最煩愛賣關子的人。

「還是我帶您去吧,你自個應該找不到。」

店小二前面牽著郭三的馬,從一處背巷口拐進去,走到頭,才看見一戶掛著『和記胭脂』的人家。

「這都到人家家裡來了,不是商鋪呀!這地方誰能找的到?」郭三氣不打一出來,感覺被王行耍了,但來都來了,還是決定下馬一探究竟。

進門一股清新的異香撲面而來,郭三隻覺口鼻瞬間通暢,整個人神清氣爽。

剛要開口,迎面走出一位灰衣老者,老者鬍子頭髮一樣白,腰桿卻直挺,行動麻利,看上去身子骨不是一般硬朗。

「貴客來臨,有失遠迎~」老者眯笑著抱拳走向郭三。

「我來買香,忍冬膏是不是你這有?」

老者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搭聲:「對對對,有有有,不知軍爺是從何聽說老朽的忍冬膏?老朽這個忍冬膏是專為宮裡調製的,市面上從沒賣過。」

「那就對了!實話告訴你,是小明王爺抓了幾個雜碎,其中有個人說你這有香,小王爺才差我來討,要送他未過門的妻子。銀子管夠,你只把東西給我成了。」

「既然是明王爺府上要,那哪有收錢的道理。」老者笑笑繼續說:「只是這忍冬膏正在加制中,晚一點我親自給您送到府上如何?」

「得多久呀?」

「快則一天,慢則三天。這制香急不得,差一個時辰,差一味,意思就差得多了。」

「這麼麻煩,那這樣吧,你把這香制好后,給楊國舅府上的楊大小姐送去一盒,再帶幾盒到血祭軍團來,我叫郭三。」

「好叻,軍爺您儘管放心。」老者笑著答應:「老朽見軍爺這身打扮想必來自軍中,這有一盒遠山香贈予軍爺,可提神醒腦。」

老者回身進屋拿出一個小木盒,郭三接手,還未近聞,便知就是他進門時聞到的異香,不覺心中大快,臨走不忘叮囑老者:「可別送錯了,不是明王府,是城外血祭軍團!」

郭三出了迎春門,覺得連馬蹄都輕快了起來,加鞭一程趕到楊家門口。可惜還未開口,就被站在門口的長問攔住,好好的心情就被掐斷了。

「您什麼也別說!我楊家跟你們明王府以前沒有啥關係,以後也不會有啥關係!您呀,回去告訴您家那小王爺,別來招惹我家小姐了奧。」

「你這臉腫的跟你娘屁股一樣,屁放得還挺利索!」

「跟您郭三爺比還差得遠呢!」

「好小子!話別說的太早,小心閃了小命。」

「那還真是勞您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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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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