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沈是做什麼工作的啊？」老太太開始關心下一代。

「我跟朋友合夥，開了家小飯店，自己做買賣。」沈霜松一邊給老太太添酒一邊謙虛。

「你那飯店還叫小？就快把『銀河』給擠倒了，往後全市人民的吃喝玩樂都得靠你了。」苗小飛大聲嚷嚷，不在乎「銀河」員工臉上皚皚的霜雪。

「小沈人長得精神，又這麼有本事，哪家閨女有福氣嫁你哦！」老太太的話說給沈霜松聽，眼睛看的卻是苗小飛。

出門前苗小飛就一再叮囑老媽，不準瞎打聽，老太太才強忍著沒問：「沈先生家裡幾口人啊？有房沒有？有車沒有？有老婆沒有啊？沒有我送你一個！看我們家小飛不就挺好嘛……」

苗小飛就沒那麼多心眼，她是實實在在來這消費的，揀好的撈貴的，一通亂吃，六親不認。

沈霜松倒也懂事，一直裝傻充愣，不給苗母繼續撮合的機會。

老太太打點半天，不見男女雙方有什麼反應，自覺沒趣，也就不再張羅，一盤子好菜食之無味。

「啊！好飽好飽，明天的伙食都省了，我得慢慢地消化這一頓。」苗小飛打著飽嗝，無比滿足。

「那你明天不想吃藕盒啦？也好，我還省事呢。」

「別，別呀，您一定得炸！我再努把力，撐一撐。」苗小飛上輩子是餓死的。

「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家吧。哪天阿姨有空上我店裡轉轉，我讓大師傅給您露兩手，看看能不能比得上您。」沈霜松客氣又周到。

苗母心花怒放，這小夥子真討她喜歡，雖說年紀比苗小飛稍大了些，不過知冷知熱的，而且事業有成，閨女要真能跟了他，往後不吃虧。

護送母女倆回了家，沈霜松又得回店裡照應。

母女倆圍繞「苗小飛和沈霜松有戲沒戲」這個話題，暢談一宿，毫無結果。

隔天是禮拜一，苗小飛白天又得上班，老太太就一個人在家裡待著，收拾屋子看看電視。

老太太待到禮拜三，實在無聊，也架不住對老頭的思念之情，總擔心他沒正常吃飯好好休息，終於決定回家。

苗小飛死活不依，說什麼這是愛情戰勝了親情，她還不如一個糟老頭魅力大。

老太太又給苗小飛狠做了幾頓好吃的，還答應一回家就給她寄泡菜，她這才作罷。

食慾戰勝了親情。

星期四下午，苗小飛請了假，送老太太上火車，理所當然地上演了一出離別的車站。

火車發動了，她眼睛濕漉漉地在站台上狂奔，衝車里喊話——

苗小飛回到家裡，看著自己的狗窩被老太太打掃得一塵不染，心裡空蕩蕩的。

又只剩她一個人了。

其實老媽說得對，自己是得找個男朋友，有人陪有人疼，誰不想啊？

老沈這人真不錯，對自己好得沒話講，老太太也滿意。

古有名訓，好男人不是已婚就是同性戀，那像沈霜松這麼個尤物要是被自己漏掉了，是不是就沒得後悔了呢？

不如就給他個機會吧！

苗小飛開始拚命回想沈霜松的好處，自己先單方面培養培養感情。

第二天，公司里。

「把阿姨送走了？你這幾天都沒閑著，玩得挺開心吧？」

「可不是嘛，老太太真有勁，城南城北地跑了個遍，我一個青壯年都沒她那麼利害。」

「吃什麼好吃的沒有？咱不能虧待老人家的嘴啊。」

「我媽跟艾林一樣，胃不太好，她人又摳，基本都是在家做的飯，也就那天，拉她去吃了頓自助餐，就那她也沒吃啥。」苗小飛是不知道，老太太食欲不振全因為她。

「就你們倆去的？」狗仔隊不放過一點兒細節。

「嗯……哦，還有『小崑崙』的老闆，我的朋友。」

「那不成相親了嗎？哦，不對，你們這屬於自由戀愛，應該是叫團圓飯。」

「我爸都沒出席，能叫團圓嗎？」苗小飛已經認清了事實，這幫女人就是想把她給賣了，根本不在乎買主是誰，她多說無益，乾脆順著她們，好早點過上安生日子。

「等下回，把你爸媽都接過來，直接上『小崑崙』不就結了，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苗小飛發現自己估計錯誤，女人們更來勁了，開始勾勒遠景展望未來，她自知不敵，只能用埋頭工作來麻痹聽覺神經。

艾林在遠處印著文件，隔岸觀火，一回身，看見下江南也一動不動地看熱鬧，表情古怪。

「你是不是特希望……她叫去吃飯的人是你啊？」艾林捅破窗戶紙。

下江南愣在當場。

「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人，可就怕狐狸傻，獵人又多，你不抓緊就讓別人逮走嘍。」

「瞎說什麼，幹活幹活。」下江南臉上紅白交錯，匆忙逃竄回自己的辦公室。

「小夥子還挺純情。」艾林笑笑，沒有追上去逗他，窮寇莫追。

還有個更純情的傻子在外頭呢！

看來這二位，路漫漫其修遠兮。

日子一天一天過。

某個工作日。

「苗小飛你來一下，跟你說個事。」

「我這忙著呢，沒工夫搭理你。」

「你想不想加薪？」

「想！」

「那你得聽我的。」

「聽……」苗小飛再次為五斗米折腰，乖乖上前接旨。

「過幾天高層要來視察，你讓大夥都留點神，利索些，環境也要搞好。」

「那關於在下的薪水……」苗小飛緊抓重點不放。

「你想啊，高層來了，一看，你們部門很不錯嘛，是誰張羅的啊？這頭功，自然是歸我，運籌帷幄，領導有方。你是我的得力助手，也能喝上點肉湯，加薪還不是一句話。」下江南不抽鞭子，光喂棗。

「好！我一定讓領導乘興而來，敗興……啊，不是，滿意而歸！」

「愛卿平身，退朝。」

企劃部的同仁們聽說高層要來，一陣騷動，男男女女齊上陣，把辦公大廳打掃得聖潔無比凡人免進。

「高層你們誰見過？會不會是個四十不惑風度翩翩的迷人大叔啊？」荷爾蒙成天介就想拍拖，只要對象合適，婚外戀也不在乎。

苗小飛剛想開口打消荷爾蒙的不倫念頭，被人捷足先登。

「你別傻了，據說高層上了年紀，也有家有口，最重要的是……」VOA不愧是搞情報工作的，掌握大量二三手消息。

「是什麼？」眾人齊聲。

「不告訴你們，見了就知道。」VOA賣關子。

苗小飛暗暗好笑，我可是得到高層親自提拔的紅人呢！你們不知道吧……

「你美什麼呢？」艾林用文件夾敲了一下苗小飛的腦袋。

「沒有啊！我就想見見那高層，您下手也不輕點。」苗小飛疼得直叫喚。

「我也想啊……」

「啊？」苗小飛半晌沒琢磨過來，艾林姐姐是也想見高層呢，還是沒控制好力度。

「別偷懶了，你還有這麼一堆文件沒弄呢，要加班我可不等你。」艾林踩著細高跟上別處忙活去了，只留給苗小飛一個偉岸的背影。

苗小飛也決定，為了加薪，放手一搏。

審判日來到。

高層已經出了電梯，身邊兒一群人前呼後擁，由下江南帶路，向企劃部走來。

一屋子人以苗小飛為首，一字排開，畢恭畢敬。

「首長好！」眾人聽信苗小飛的讒言，集體犯貧。

「小夏，這是企劃部嗎？你沒帶錯路？」

眾人舉頭，只見一位五十開外的年長女士，身著淺咖啡色高級套裝，神色從容，和藹中透出一股幹練，眼神犀利而又不失溫柔。

難道說……她就是高層？！

苗小飛徹底暈了，這神秘高層就好像是大衛高柏飛，動不動大變活人，她到底該信誰好？如果是眼前這位的話，她倆素昧平生，面都沒見過，又何來提拔一說呢？

「艾總見笑了，我們部的氣氛一向比較輕鬆。」下江南冷汗直流，這幫人準是叫苗給帶壞的，要是惹惱了高層，看我回頭不讓她剖腹掏心。

「輕鬆不是壞事，可要是輕鬆過頭的話，就影響工作了哦。」高層溫柔一刀，下江南連連稱是。

能讓那麼跋扈的老爺子這麼乖順，這位老太太肯定來頭不小……

果然就是她了！傳說中的「創天國際」總裁！一手打造商業帝國的巨人！

把停車場的冒牌大爺拋到九霄雲外，苗小飛急於邀功請賞。

可她還來不及上前跟高層套近乎，高層突然間看見了艾林，大吃一驚。

「艾林？你怎麼在這？」

「我把原來的工作辭了，上你這來打工。」

「那你怎麼也沒告訴我？」

「我得憑實力啊，靠老媽的關係我可不願意，再說也想給你個驚喜嘛。」

老媽？！

敢情這位高層還是艾林她媽！

苗小飛頓生感慨，人生如戲啊，自己就是舞台上的一個小龍套，下了台還得搬道具。

送走了艾林她媽，一屋子的人都看向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