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眼線
少有卻不代表沒有。
其實蘇菱悅心裡門兒清,那五十個板子,三福一定不會有活路了。
不管他背後是什麼人指使,更不管那人曾給過他什麼承諾,如今事發,三福這麼輕易就被查出來,就可見那人從一開始,就打算捨棄三福,既然如此,三福的那張嘴,就是禍害,他活著,這秘密就總有被揭穿的可能,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
只是這些話,已經沒必要同芷蘭講了。
蘇菱悅壓了壓鬢邊:「他謀害皇嗣,我沒請了皇上的旨意,重責發落,就已經是格外開恩。我當然知道,太監出了宮,也就沒了生路,尤其是他這樣從前得臉的老太監,可事兒是他自己做的,我也要叫宮裡的人都知道,這後宮容不得腌臢心思,誰要是再敢對著淑妃的龍胎動心思,我說嚴懲不貸,絕非空話一句!」
三福被拉去內府司行刑了。
蘇菱悅是個很有手腕的人,叫各宮得臉的大太監、大宮女,全都到內府司去看著三福行刑,又叫芷蘭傳了她的話,各處當差辦事服侍主子,也要盡心約束好自己手底下的人,更不能夠行差踏錯,不然三福的今天,就是他們的明天。
她這一手,的確極具震懾力。
容妃剛知道消息的時候,也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池清打發了殿內服侍的小宮女出去,三兩步近了容妃的身:「娘娘,三福那裡……」
「由得他自生自滅,跟咱們什麼關係?」容妃神色一凜,眼中閃過狠辣,「不過還好,當初做得乾淨,也不怕皇后查到咱們身上來,不然憑皇后今次行事的狠絕,我是絕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池清也是一陣的后怕,連聲附和:「誰說不是呢……皇後娘娘從前那樣和善的一個人,這回出了事兒,這樣的手腕,真是把宮裡的人都震懾住了。」
和善?這後宮之中,再沒有人,是真正和善無害了,至於皇后,連她不也曾被皇后做出的那副假象給矇騙了嗎?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只是可恨皇后壞了我的好事,真是叫我咽不下這口氣!」
池清一怔:「娘娘,事已至此,您還是按捺些,暫且不要再有什麼籌謀了,免得撞在皇後娘娘手上,反倒不好。」
容妃滿心不情緣,可正如池清所說,事已至此,也只能忍了這口氣,她先前有再多的謀算,如今也都不成了。
……
太極東殿。
肖宸宇是下了朝回太極東殿的,早換上了一身藏青常服,雙腿盤著坐在羅漢床上,面前的黑漆描金四方案上又擺了張棋盤,可他對面沒有人。
他一會兒執白,一會兒執黑,一局殘棋,倒也下的有趣。
旁邊兒小太監偷偷地抬著眼皮打量著,但不敢明目張胆的望,他回了話有好半晌了,也沒見肖宸宇有什麼反應……
眼見著肖宸宇手上白子落於棋盤,他兩手一手,又交疊著拍了幾下,揚聲叫福生:「來數子兒吧。」
福生欸了一聲踱步上前,也不多說別的,老老實實的數起棋盤上的黑白子。
肖宸宇收了腿,人也往後挪了挪,左手手肘往軟枕上一壓,連正眼都沒瞧那小太監:「所以三福是叫打死了?」
那小太監忙低下頭,應了個是:「說是才挨了二十多個板子,人就咽氣了,他畢竟上了年紀,撐不住……」
「死就死了吧。」肖宸宇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寫滿了淡漠,「這樣不安分的奴才,皇后心慈,你去吧。」
那太監顯然愣怔住,嘴角一動,彷彿有什麼話想說,可是話到了嘴邊,又不敢開口。
他看見了……
陛下說完那句話,分明丟了個眼神在他身上,只那一眼,便令他後背一陣寒涼。
他忙點頭應聲,又躬身告禮:「奴才告退。」
一直到這小太監出了門,福生那邊兒手上的動作也才頓住:「主子,您一向不叫皇後娘娘料理後宮的事,今次娘娘發落了三福,又禁足了淑妃娘娘和董妃娘娘,您卻什麼也不說,只怕……」他略一頓,又站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去,「只怕崔貴兒要告訴太后的。」
肖宸宇冷笑了一回,真正的皮笑肉不笑:「朕知道。只管叫他去說,皇后畢竟是中宮皇后,從前不叫她管事兒,朕可以說是心疼她,怕她操勞,現在許她管事兒了,朕一樣可以說這是情理之中,本就是她身為皇后該管的,至於崔貴兒——」
他眉心才攏了攏,又上了手捏著眉心處揉了須臾:「朕瞧著他也委實不安分,方才那一雙賊眼四下亂瞄,太后就調教出這麼個東西,放到朕的身邊兒。」
話到後來,已經全是不屑:「不必理會他,盯緊他就是了,要緊的事情他也察覺不到,這些無關緊要的,他去回了,太后也不會給他好臉子看,要真是什麼都不叫他知道,一點兒消息都透不到慈寧宮,太后又該起疑心了。」
福生一頷首:「還是主子想的周到,崔貴兒一直都有專門的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逃不過主子這雙眼的。」
果不其然,這崔貴兒出了太極東殿,便賊頭鼠腦的一路往御膳房鑽了過去。
原本他並不管著傳膳的事兒,早兩年他得了臉,專伺候肖宸宇的茶水事,這會子一個人偷偷摸摸的跑到御膳房,他端著十二萬分的小心,一路上倒也沒太招人注意,只有一直在暗中盯著他的暗衛,把他的舉動看了個清清楚楚。
卻說崔貴兒進了御膳房,待了也沒多久,便提了個小食盒出了門,估摸著也是為了掩人耳目,不然空手去,空手回,真叫人看見了,說不幹凈。
跟著他的兩個暗衛多留了心眼兒,一個跟著他回了太極東殿,另一個則留在了御膳房外頭等著。
果然,崔貴兒離開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一個臉兒生的小太監便提著個四層的食盒,從御膳房堂而皇之的走了出來,那暗衛一路緊跟著,又不驚動他,等他到了慈寧宮外,那暗衛才站在遠處,望著慈寧宮的大門,蹙起眉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