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章 青城光景

三兩句便哄的無玦心甘情願留在了松鶴樓，李昭煙笑著同太后調侃了無玦幾句，心裡卻不免因為她答應得乾脆而放心了些。

行程都是一早便定下的，這邊的事情安置妥當，出宮時兩人直接上了馬車，往城門口方向去。

留意到這輛馬車跟一開始來時的馬車不同，李昭煙待到了城外人煙稀少的地方才問道：「王爺這是使了障眼法？」

「不過是提前讓人扮作你我二人的樣子上了馬車，若真有被騙的，那也只能怪他們蠢了。」蘇楚陌心裡憋著事情，不痛快得很，連帶著對京城那些人也沒什麼好臉色。

李昭煙聞言沒再出聲，到了該說的時候，蘇楚陌自然會說的，自己眼下非逼著他開口又有什麼意思呢。

馬車轆轆駛過滿是碎石子的小道，李昭煙這才發覺他們走的似乎不是官道，掀開帘子打量了一眼外面的景緻。

看出李昭煙的疑惑，蘇楚陌開口道：「官道那邊令安排了人，是往護國寺去的，那邊不容易進人，燕王府也在寺中後院留在住處，這是京城人都知道的，應當也能糊弄過去一些。」

用心這般細緻，也足以說明這次的事情卻是不可被人提前知曉，李昭煙越發謹慎起來，心中的好奇卻也越來越難以抑制。

逐漸遠離京城，蘇楚陌的心情似乎緩和了些，過了一小會兒才說：「青城那邊發現了人販子，原本只以為是財迷心竅，細查之後才覺出其中盤根錯節，竟牽連到東臨大半官員，明裡暗裡……」

一樁讓人聽著便覺觸目驚心的事隨著蘇楚陌的言語，在李昭煙面前展開了畫面，聽得她指尖深深陷進了掌心也不覺得痛。

「這竟比當時我往蠻荒時遇見的事情還要荒唐，我只當那已經夠讓人不恥，他們都是百姓的父母官，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

說李昭煙天真也好，說她不知官場也罷，可事實擺在眼前，任誰也無法相信，那些或是相識的，或是僅僅聽過一個姓名的，那些在地方志上能夠留名的人，他們背地裡卻是這樣一副面孔。

「正因如此，我知道這事情的第一反應就是要親自去，這事情旁人去了不好處理，不是牽著其中就是位卑言輕，沒有再比我更合適的人了。」蘇楚陌剛知道這事情時在倪玉新面前表現的並沒什麼，可心中想的何嘗不正是李昭煙問出來的這些。

「這一趟來的對，咱們不管這裡面都牽扯到了誰，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自己心裡就要做好準備的，無論查出來是誰，秉公處理就是。」李昭煙心中大為火光，語氣也有些沖。

翠月跟阿七在後面的馬車裡坐著，忽然聽見李昭煙的聲音，還當是出了什麼事情，探出頭去看。

阿七是知道李昭煙因為什麼的，只是沒有蘇楚陌的示意，他卻不好將事情告知翠月，只好有由著她瞎猜。

兩人剛離京，殷城來的信就到了燕王府，自是照著蘇楚陌出門前說的那樣，先由蘇管家看了，在拿去同蘇楚陌的義父商議。

老爺子不知宋橋先前的事情，寫信的人又都以為信要叫到蘇楚陌手裡，自然沒怎麼提之前的事情，在老爺子看來便是這幾位官員擔心雲霄耽於美色，誤了正事。

「人不風-流枉少年么，霄兒年紀是小，可心中也是有分寸的，自然不會做出什麼糊塗事，不必處處拘著他。」隨意擺了擺手，老爺子並未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蘇管家雖覺得有些不妥，卻也記著蘇楚陌說的，凡事讓老爺子做主，是以並未說什麼。

殊不知，這一場在兩人看來都不算什麼的事情已經釀成禍端，正愈演愈烈。

上次幫忙的事情過後，兩人之間的來往比先前猶有過之，恨不能同進同出，雲霄便像是失了魂一般，旁人的言語半點也聽不進去了。

外界如何揣測且不說，雲霄此時卻正與宋橋在一處待著，兩人在望月山的山陰處坐著，已經過於熱烈的陽光被山林完全阻攔，沒讓半點光透進來。

所有人都以為雲霄和宋橋之間必然已經有了男女之事，可兩人之間確實清清白白，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雲霄雖控制不住心動，可打心底里也敬著她，這個年紀的少年人一旦生出愛慕，便是恨不能將對方捧上神龕，每日看著，卻半點褻瀆之心也無。

「王爺，您對奴家幫助良多，奴家身世清貧，無以為報，只有身子還沒被碰過，您若是不嫌棄……」

「瞎說什麼！？」

原只是無意發現這兒景緻不一般，想叫宋橋來看看，她這話一出口，話音未落，雲霄便厲聲打斷了她的話，氣急了也說不出難聽的話，起身便走。

宋橋手已經搭在了衣帶上，稍一使力就能將外衫解開了，見雲霄要走，她不管不顧起身便追。

「王爺，奴家也知道，您自幼身邊都是名門貴女無論如何也是不該瞧上奴家這樣的人，只是奴家實在沒有別的能報答您，您不如就答應了奴家，奴家絕不會做出拿這件事情要挾王爺做什麼的事，就當是幫奴家圓一個心愿，您也不肯嗎？」

「我沒有瞧不上你，是你瞧不上你自己，往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若你清醒不了，咱們也沒有再見的必要。」

說罷，雲霄狠下心往遠處走去，沒再理會身後的呼喊。

宋橋一直看著雲霄一步一步往前走，她不再追了，只一聲一聲叫著，希望雲霄有一個瞬間能回頭，看她一眼。

看見雲霄，潘副將正要上前打招呼，走近兩步卻看見他臉色不怎麼好看，腳步頓住，沒往上湊。

唐大人和祝大人這兩日也來的勤一些，因著前幾天出了事，心裡總有一根弦綳著，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碰一下。

遠遠看見雲霄過來，看那臉色，活像是受了什麼氣，兩位大人對視一眼，分別從對方眼中看出瞭然，又撇過頭去，看也不看雲霄了。

左右都是不聽勸的，何必再說這些給自己找不痛快，看著他不叫他做什麼傻事就是了。

雲霄自己何嘗沒有意識到兩位大人對他的客氣和疏遠，原因他同樣知曉，卻不會因此而改變什麼，畢竟宋橋又沒有做錯什麼。

好在這話也只是在雲霄心裡想想，他要是說出來，只怕兩位大人當場就不顧什麼風度了，上來得先將他按倒在地才解氣。

青城近在眼前，蘇楚陌與李昭煙心中的沉重卻未減少半分，甚至因為接近這個地方，因為這件事情而生出的憤懣就越發明顯。

路上又換了一輛馬車，看著已經跟跟京城徹底聯繫不上，就連身上的衣裳和裝扮也有一定的改變，為的就是不讓人看出他們的身份。

城外守衛森嚴，一派秩序井然，全然不像是太守已經被囚禁的樣子。

馬車漸近靠近城門，前面是挑著擔子的老人，檢查的人動作相對來說輕了許多，只是仍沒留情面地將擔子里的貨物細細檢查一遍。

甚至就連老人家身上也被搜了一遍，比起例行檢查，倒更像是……擔心什麼東西會被借著百姓的身份偷運進去。

見了陌生的面孔，門口守衛戒心更重，沒等他們停下就上前去攔，「等一下，來往的行人都要檢查一遍才能進去，否則若是身上帶了什麼危險的物件，將人傷著了怎麼辦？」

車夫回頭看向蘇楚陌，目光中有問詢之意，想知道他的意思。

蘇楚陌微一頷首，示意李昭煙跟自己一起下馬車，口中還說著：「應該的，諸位都是為了城中百姓考慮，我們這些外來的人自然也要配合一些。」

遇上這樣的人無疑是很省事的，守衛一邊檢查著那些被擺在明面上的，什麼也看不出來的東西一遍還要不時回頭，自以為動作很隱蔽地試圖從中找到暗格。

檢查完了前面的馬車，侍衛緊接著便往後頭的馬車去，不過裡面也只是幾件衣裳，並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兩人雖說衣裳穿的平常，可通身的氣派怎麼看也不像是普通人，守衛心中自然也有數，並不敢將人得罪了，「好了，您請，順著主街道往裡右手邊是青城最好的客棧。」

「有勞。」

蘇楚陌同守衛一頷首，牽著李昭煙往城內走去。

已經到了這兒，再上馬車倒沒什麼必要了，左不過就這麼些路，下來活動活動在馬車上顛了一路的身子骨也好。

兩輛馬車慢慢悠悠在他們身後跟著，期間李昭煙看見想買的東西，付錢之後也便放進馬車裡。

忽然覺得頭頂的陽光黯淡了些，李昭煙抬眼去看，就見不知何時飄了幾朵烏雲過來，將太陽遮得嚴嚴實實。

「這是要下雨了？」

李昭煙嘀咕了一句，轉頭去拽蘇楚陌，「先找住處吧，待會兒下了雨再找就有些倉促了。」

蘇楚陌順著力道往前走，並未提醒李昭煙，不出意外的話，那守衛說的青城最好的住處應當就是福滿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