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另闢蹊徑

第101章 另闢蹊徑

沒有想到,一覺醒來變天了。

原本寧姝看天晴日好打算在林府隨便逛逛,路過花園,看到張媽和幾個下人聚在一起格外興奮地說著什麼,其餘人還跟著連連點頭,她好奇得很,也就佯裝不經意地走過去,打算湊個熱鬧,結果直接就聽到「反正曲家肯定完了」。

曲家,完了?

這麼快?

這刻寧姝也顧不上張媽和自己暗裡不對付,主動過去問:「你們在說什麼呢?」

張媽嚇了一跳,險些蹦起來,見到是寧姝,也就用手拍了拍心口,半是埋怨半是不耐道:「少夫人您走路動靜怎麼跟貓似的沒聲音?老奴這一把年紀的人了,不經嚇的!」

誒,她叫自己什麼來著?

少夫人?

寧姝立馬喜上眉梢,對著張媽好脾氣的行了個小禮:「是是是,我習慣走路輕了,下次注意,定然不嚇——您老人家了!」

張媽亦是一怔,心道這少夫人倒是個小孩脾性,再多計較,反是她的不對了。於是便接先前的話道:「方才我們在說,今兒個從皇家別院傳出來的大事兒!」

「什麼大事?」寧姝佯裝毫不知情,「啊,莫非有人行刺?」

張媽趕緊擺手:「可別胡說!皇上乃真龍天子,老天庇佑,怎麼會出那檔子事兒!」頓了頓又壓低聲音:「是蓮妃,哦不,現在應該叫她曲風荷!昨夜呀,行宮有人瞧見曲風荷和一男人親親密密擁著走,沒多久這消息就在宮人之間傳開了。皇上聞聲,連夜找曲風荷質問,哪曉得一拉開帘子,就看到光身子的曲風荷……」說到這裡,她已忍不住笑出了聲。

其餘人也紛紛笑開,你一言我一句:

「以前曲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次丟臉可丟大發嘍!」

「哎,我記得以前曲風荷他爹不是看不起咱們老爺嘛?咱們老爺可養不出那般不要臉皮的女兒來。咱們大小姐多可愛呀!」

「就是!曲家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得意的,除了咱們夷光夫人是個好人,其餘的都爛透了。眼下出了這事,他們曲家也該風光到頭了!」

張媽覺察到寧姝臉色微有變化,咳嗽兩聲打斷他們,又道:「現在的曲風荷,被褫奪封號,直接打入冷宮。還有那曲風菡,才晉陞嬪位不久,這次連跟著降下三級,從菡嬪成了菡才人,可以說翻身無望。」

寧姝勉強笑了一笑,問:「那曲風荷就沒有辯解過?」

「怎麼辯解?」張媽嘴角一撇,「就算辯解了,可那赤條條的身子怎麼解釋?唉,只不過說來我們也確實沒想到,這曲家大小姐,竟然敢做出這種事來!尋常人家出這檔子事兒都要鬧得雞飛狗跳,更莫說皇家。我看哪,她在冷宮也活不了幾天嘍!叫她當年嫌貧愛富……」眼風一掃,發現寧姝臉色還是稀奇古怪的,不知在想些什麼,頓時覺得自己是熱臉貼了冷屁股,萬般沒意思。

而此時寧姝滿心都在想昨夜的事,以曲風荷那萬千玲瓏的心思,肯定是找了借口給自己開脫。加上現場並沒有第二人在,皇上若真寵愛她,那定會想方設法為她解圍。然而皇上如此震怒,不但褫奪她封號將她打入冷宮,更讓曲風菡一併吃了瓜落,只能說皇上想動曲家很久了。曲風荷找她麻煩,簡直是歪打正著,將把柄親自送到皇上面前。

如此,皇上不會追究那個「男人」,她和司燁都是安全的。

「對了,阿燁知道么?」寧姝忽然問。

正在打量她臉色的幾個下人趕緊收斂目光,沒應聲。

寧姝知道他們還摸不透自己脾氣,不敢隨意答話,也就說得更直白兩分:「這事若阿燁不知道,就別讓他知道了。若他已經知道,也不需要在他面前多提。他是個念舊情的人,當年夷光師娘待他極好,曲風荷也算有恩於他,如今這般,他定然會難受的。哦,還有義……林大人面前也不要多說,想必他在朝中已經聽得很多風聲,勿要給他再添煩惱。」

幾個下人面帶訝色,原本他們還以為寧姝這性子知道此事,絕對會高興得手舞足蹈,哪知她非但沒多少高興,更冷靜地要他們對此不要大肆張揚,一時間他們看她的眼神多了些尊敬,連連應承:「奴婢們知道了。」

同他們說完,寧姝思前顧后,還是決定去看看司燁如今的反應。昨夜睡得晚,今日又決定趕路,一大早他就上街置辦路途所需去了,算算時辰,現在也差不多快回來。念著他出門並沒有吃東西,她轉身朝廚房走去。

在廚娘驚嘆的眼神中,她做出一碗手擀麵。

其實手擀麵並不算難,廚娘所驚是她精巧的心思,根根麵條順著擺放,短暫汆水的蔬菜只取綠葉部分,再將小蔥切得細碎,白白綠綠,煞是好看。最後再放上一枚渾圓的煎蛋,金黃酥脆,半浸在澄澈的骨湯里,別提有多誘人了。

「少夫人您……家裡是干這行的?」廚娘咽了口唾沫,或許覺得這樣問太無理了些,當即把頭低了下去。

寧姝不以為意,將面碗放到托盤上,穩穩端了,道:「我家裡乾的事,可比煮這碗面要難多了。」她笑著走出門去。

回到房間,剛將面碗放去桌上,就聽到司燁的聲音從裡屋傳來:「柔柔這是做了什麼好吃的?很香。」

「給你的好吃的,」她拉開凳子,坐去一旁,「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要回來晚些,指不定我還得重做。快出來嘗嘗!」

司燁笑著應聲,出來時手上卻拿著一柄短劍,劍柄上纏繞素紋,並不花哨,但中間綴一片美玉,玉石溫潤,可以看得出它價格不菲。

「這是?」

「給小嶠買的,」司燁把劍遞給她,「你是他師父,自然更了解他的喜好。看看適不適用?若覺得不好,等下我再拿去換。」目光落到那碗熱氣騰騰的手擀麵上,頓時愣了一愣,喜出望外:「柔柔,你什麼時候會做麵條的?」

寧姝指尖拂過劍鞘,又拔出劍來細看,抿著唇笑回他:「知道你喜歡吃面,在往生門的時候特意請教了王胖子,他還教了我好幾種呢!以後你想吃,我就做給你吃。」合上短劍,放去桌上:「這劍挺好的,小嶠一定喜歡。你快吃,嘗嘗味道如何?」

司燁確實也餓了,不消片刻,一碗面連同湯一起,吃得乾乾淨淨。

「不夠?」寧姝驚愕。

「夠了,」司燁用帕子擦拭唇角,「只不過我家柔柔做的太美味,這湯不飲可惜。」

寧姝立馬做了個鬼臉,而後趴去桌上,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對他眨啊眨,卻不說一句話。

曲風荷的事,她還是不好主動過問,得等他告訴自己。

畢竟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她突然噤聲,司燁也猜得出幾分。他放下碗筷,學了她的樣子一樣趴去桌上,淡淡笑著看她。

「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可見皇上沒有明令禁止議論此事。」

寧姝垂眸一瞬,再看他:「你還好么?」

「我?」司燁面露疑惑,「我有何不好?」握住她微涼的小手,輕輕摩挲她的指尖:「我知道了,丫頭是在擔心我。不過這次的事,我並無幾分想法。」見寧姝清澈的眸子里仍舊帶著試探之色,又道:「昨夜她如此設計你,我能忍下而沒做其他已經仁至義盡。是她無理在先,我又何須再顧念曾經恩情?丫頭你要明白,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自有立場。」

寧姝點點頭,指尖回扣他的手掌:「我知道了。」沉默片刻,起身走到他背後,傾身將他抱住:「不過相公,到了這刻我才發現當初你辭官是很正確的選擇。你看得透,可不願意參與,這樣的處境是很痛苦的。不像我一樣,明明很不喜歡往生門的所作所為,可是又逃不掉,只能拚命在縫隙里保存一絲真正的我。」

司燁薄唇抿成一線,秋水目中微有波瀾。

「柔柔,其實我想過了。」

「想過什麼?」

「……」他嘆了口氣,「想過往生門的以後。」

既然蕭影讓他坐這少門主之位,那日後門主的位置定然也會由他承襲,上次他便試探過蕭影,不願在往生門中行他不願之事,如此不合理的要求而蕭影當時卻應允。不管這是蕭影暫時拖延的計謀,還是其他原因,他隱約感覺到這件事其實是可以有轉圜的。

加之才聽林甄說了那麼多往生門舊事,以他對林甄的了解,所言便不僅僅是讓他聽故事那般簡單。父母舊事雖說陌生,但還是讓他心中生出絲絲異樣之感。而從中他更能分析出蕭影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不說十拿九穩,至少他有大半的把握知道如何去應付了。

寧姝見他一直沒有說話,不免奇怪。正想問個一二,卻聽他道:

「若以後蕭影有意讓我接手門中事務,那我勢必會將他之前所為,全部推翻。我要將往生門,恢復到以前的模樣。」

語氣堅定,擲地有聲。

寧姝愣了。

她從未想過司燁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更沒想過往生門還有機會恢復到以前的模樣。

那生機勃勃,言笑晏晏,處處被人津津樂道,爭相效仿的模樣。

她相信司燁是有能力做到的,只是……談何容易?

往生門離東淮雖遠,但如今已是兩代,五十餘年的皇室根基已扎住於此,豈是他一人說推翻就能推翻的?更何況往生鬼魅數以萬計,若斷了皇家這一碗糧,又不能接外面的活計,遲早也是分崩離析的下場。

不過她知道司燁不是個武斷的人,既然會告訴她這樣的想法,那勢必已經有了能付諸行動的打算。

「相公有什麼想做的?」她直接問。

司燁沉吟片刻,將她拉入懷中。她順勢坐下,小手輕輕攀上他的肩頭,認真望著他。

「往生門依附皇室最大的原因是無法自力更生,若想斬斷關係,必須另闢蹊徑。據我所知,江湖中除開密影暗樞那樣的組織是獨佔鰲頭,其餘幾乎都靠多年積累來的關係相互聯繫,其中錯綜複雜,不是我們能貿然加入的。如此,我們要走的路既不能與密影暗樞和其他江湖門派起衝突,又要與其不同,這樣才能快速在江湖中立足。」

寧姝嫣然一笑,似有所悟:「往生門裡的人大都會功夫,而密影暗樞這組織恰好功夫薄弱,那我們可以和冷襲月談一樁合作生意。」

司燁頷首:「這只是出路之一。畢竟密影暗樞成立已久,他們不擅拳腳也是江湖中人盡皆知的事,想和他們談合作的,我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無法保證長久的事,只能算作後備打算。」

「那?」

司燁目色深邃,唇角微揚:「你忘了,我原本是做什麼的?」

原本?

原本是做……破案的!

寧姝恍然,雙眸瞬間透亮。

「相公!你怎麼這般聰明!」她登時激動不已,緊緊摟著他用力親了一口,「照這麼一來,我們就不用愁『英雄無用武之地』了!而且乾的都是替百姓分憂解難的事,更能穩賺一筆酬金,簡直一石三鳥啊!」

司燁見她如此開心,受她感染,也忍不住笑起。

「這目前還只是一個想法,若是落實,還需要花很多時間。蕭影給不給我這機會還是其次,萬一真的可行,我還需要和皇上好生言談。萬一談不攏,那……」發現寧姝臉色立馬沉了沉,趕緊打住,緩和氣氛,「……那我再適當做出退步,總之不能讓往生門像現在這般被世人唾棄。」

「你有把握么?」她聲音很輕。

「嗯。」

寧姝不說話了,靠回他的心口。

看她喜悅與擔憂都溢於言表,毫不掩飾,司燁還有其他想說,也只能暫且緘口不提。

過了一陣,寧姝突然又直起身來。

「你什麼時候有這打算的?」撩起他的下巴跟他對視,想從他眼神中看出些門道。

司燁挑唇一笑:「想知道?」

「那是自然!」

她眸子忽閃忽閃,分明有所猜測。司燁笑意漸深,屈指反捏住她的下巴,將她輕輕帶到與自己親密無間的距離。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覆在她嬌嫩的肌膚上,癢酥酥的,輕易引得她周身戰慄。

只是他卻道:

「是因為曲風荷這件事。」

「……」寧姝瞬間斂眸,萬分不爽,「哦?」

見她吃醋,司燁趕緊蹭蹭她的小臉,解釋:「其實我們都知道她是個聰明人,若是有些事情看開些,放寬心胸,指不定真有機會坐上她想要的位置。」說到一半,發現腿上狠狠一疼。低頭看到是寧姝在擰他,他瞬間噤聲,不再說了。

「繼續啊?」寧姝瞥他。

「不了。」

「沒事啊,你繼續說,我聽著呢。」她完美詮釋著什麼叫做皮笑肉不笑。

司燁頭回感受到寧姝的殺意,且還是針對他的,一時間還真有些脊背發涼。他低咳一聲,抱緊寧姝道:「我家醋大王在此,小的不敢造次。」

「那你是在怪我咯?」寧姝唇角挑起,眸色幽幽。

這下司燁倒犯起難來,怪定然是沒有怪的,可若是說沒有,以寧姝的性子,指定又要刨根問底。追逐這樣的問題在他眼裡是浪費時間,可於寧姝來說自然是不一般的。要是處理不當,那這段時間他大抵都會在床下睡了。

嗯……如何是好?

正思索尋個其他話題繞開她的注意,冷不防溫涼的手指忽就戳上自己的腦門,而且還連連戳了三下。

「你為什麼老提她。」是無比委屈的聲音。

司燁一下就噎住了,原本想解釋,話到嘴邊又覺得她肯定會覺得他是在為自己辯解,只能道:「不提了,再也不提了。」

「口是心非!」

「真心的,口是心是。」

「我不信!」

司燁直徑捧住她的臉,那粉嫩的臉頰摸起來軟軟的,十分舒服。他捏了一捏,不待寧姝反抗,一個吻輕輕落在她的唇上。

「……你!」她口齒不清。

「嗯?還能說話。」他笑著又吻了一下。

「……」

這次她還未發出聲音,他再吻一下。

寧姝徹底綳不住了,手忙腳亂要推開他,偏生推不動,看上去像只極度抵觸親近的小貓咪卻又拿主人無可奈何。

「……司……燁!」她嘟囔著,忽而發現他的手指就在自己唇邊,當即咬了他一口。

「嘶,」他眉頭微微皺了皺,「小狗又來了。」並沒有鬆手。

「你放開!」

「聽我說完就放開。」

「說!」

司燁稍微放輕手上力道,見她沒有繼續反抗,猛地鬆手將她拉入懷中,一氣呵成。

「我想說,我提曲風荷是因為她這件事讓我知道,一個人的天資不管如何,家裡的風氣太重要了。如今我們天天在一起,有孩兒是遲早的事,若不多想想往生門的以後,莫非叫他們也走往生門如今的路不成?為了他們,我自然得多想一些。倒不曾管她是姓曲姓張還是姓李姓王什麼的。」

寧姝的身子驟然一松,長長「哦」了一聲。

如果是這樣,他提一下曲風荷她倒能接受,況且他的擔心不無道理,曾經她的雙親也是想給她更好的環境,不惜付出那麼多……

等等,「為了他們」?

「他」都沒有,哪兒來的「們」?

「你是不是想的遠了點兒?」寧姝斜睨他。

司燁低低笑著,側臉枕上她的心口,手撫過她平坦的小腹:「遠嗎?說不定已經有了。」

寧姝面紅耳赤。

半晌后才憋出一句:「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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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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