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測字
「枯木逢春盡發新,花香葉茂蝶來頻。。桃園競鬥千紅紫,一片漁舟誤入津。」解簽先生看著手上的簽文,對著思嫻笑道:「小姐,這是一支上上籤,簽文說:枯木逢春天而發生……」
思嫻一向不耐煩這些文鄒鄒的,揮了揮手打斷先生的話,道:「先生直接給我說意思吧,問姻緣。」
解簽先生疑惑地看了眼跟前的小丫頭,歲的丫頭片子問什麼姻緣。不過看她一身正統的旗裝,想是哪個滿洲權貴家的小姐,這滿洲人家的女兒都是要先參加三年一次的大選的。婚事父母說了是不算了,要看皇上的指婚了。這麼想著,也就明了了她問姻緣的意思了。
「小姐放心,此簽為繁榮快活之景象,求得此簽者,必有意外奇逢。及其快活。但可以無心得之,不可著意求知耳。」
思嫻聽的明白,點點頭,轉頭就想找蘇蘇,剛才把她一個人丟下了,不知能否尋得過來。卻見蘇蘇已經拿了一支簽子站在了自己身後,見自己轉過頭來,笑著把手裡的簽子遞了過來。
「格格,奴婢的是44簽呢。」
44?解簽先生一愣,44簽可是個上上籤呢,好多年都沒人搖出來過,這個簽文……,解簽先生不等思嫻遞過來簽子,徑自低頭翻著簽文冊子,找出44簽的簽文來。
「梧桐只待燕歸來,梢頭粉娟久未開。九龍奪嫡雲遮日,燕歸龍吟鳳朝陽。」
解簽先生喃喃念出簽文來,心裡驚了一跳。抬頭看向對面的三位小姑娘,剛反應過來這不過是歲的孩子怕是聽不懂什麼,那個抽到44簽的女娃子就冷眼瞧了過來,那麼輕飄飄的一眼是看得他冷汗直彪。慌忙低下頭去想掩飾自己的慌亂,卻被那滿頁的空白嚇呆了,前後一翻,43,45的簽文都還在獨獨少了44的簽文。摸了把冷汗,解簽先生慌亂地跑了,連之前收下的銀子都沒拿。
思嫻被蘇蘇拉到了僻靜的地方,一頭霧水的看著蘇蘇:「你拉著我跑什麼?咱們銀子都沒給呢。」
剛剛解簽先生說完她就起了殺心,不過這麼會子他應該早跑了。蘇蘇一臉嚴肅地看著思嫻和寶兒,若是她們不明白輕重,那麼也不介意殺這麼兩個人。蘇蘇道:「剛剛的簽文你們沒聽到是吧?」
寶兒慌亂地搖頭,在府里呆了十幾年,早就練就了不聽不看的本能,眼前的蘇蘇雖說是個孩子,可她總覺得這個蘇蘇沒那麼簡單。
看到了寶兒的表情,蘇蘇又看向思嫻,見她一臉茫然,蘇蘇冷聲說道:「格格,剛剛哪些話咱們沒聽過。記住了么?想那個解簽先生聰明的話也就逃命去了。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思嫻捂住了嘴巴猛點頭,別的她不懂,這個抄家滅族她是聽懂了的。
蘇蘇看了看天色,有些晚了,便說道:「格格天晚了,咱們回吧。」
思嫻點點頭,走了沒兩步,她就急急地拉住了蘇蘇,滿臉通紅地說:「蘇蘇,我內急。」
蘇蘇也不清楚這寺里的茅廁在哪,她看向寶兒,她說:「寺里的女客茅廁在後面客房那裡。」
因著香山寺廟的香火鼎盛,時常會有富家太太小姐們過來禮佛來,所以寺院的後面有一排女眷客房。三人從側面的僧房繞過去,穿過藏經閣,就是主持的房間。再往後走就是花園以及招待女眷的客房了。
花園裡有個涼亭,主持陪著一個錦衣男子喝茶。兩個白凈少年在一邊斟茶。周圍或明或暗地站著些帶刀的隨從,見到思嫻主僕三人進來,立時警戒了起來。甚至分出了兩人跟著思嫻。
走了沒幾步,一個青衣小僧端著一盤齋飯從蘇蘇身邊走過。蘇蘇瞟了一眼那齋菜,四個巴掌大的白釉盤子盛著四色小菜,都是常見的青菜蘑菇。同色的白釉藍花小碗盛著四碗剔透的青粳米。中間是青花瓷的湯碗,香菇豆腐湯。這麼一錯身的功夫,蘇蘇便把盤子里的東西看了個遍,漂浮在豆腐湯上的白菇讓蘇蘇皺了下眉頭,終是沒說什麼。
轉個彎,三人到了女眷客房,身後跟著的人這才離去。思嫻小解過後,摸了摸肚子說:「蘇蘇,我餓了。」
思嫻盼著出府,中午都沒怎麼吃東西,這都下晌了,應是早餓了,許是光顧著玩,沒去在意,現在一閑下來,思嫻的肚子餓的都咕咕叫了。女眷房這裡是有小廚房的,思嫻央了寶兒去尋些吃食來。
不多時,寶兒端著盤子過來了,在炕桌上布好菜,恭敬地站在一邊說道:「格格,廚房就這些吃食了,灶上的師傅說是招待主持的客人多出來的,格格就將就點吃些吧。」
幫思嫻凈手的蘇蘇一聽飯菜是客人剩下的,忙放下帕子,過去仔細看著這四菜一湯。不出所料,這湯果然有問題。思嫻可不管這麼多,自己動手盛了湯就要喝下,蘇蘇急忙攔下:「格格,有毒,不能喝。」
「有毒嗎?」思嫻頓了下,「呀!剛剛前院的人不也是吃這個嗎?可不得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跑了出去,蘇蘇和寶兒怕她出事急忙追了出去。這麼一耽擱卻是有些晚了,園子里兩個帶刀的大漢抓著思嫻,涼亭里的人看著她目瞪口呆。思嫻見蘇蘇追了過來,忙叫道:「蘇蘇!你不是說那湯有毒么?快別讓他們喝了。」
錦衣男子聽了這話,看向蘇蘇:「小姑娘,這湯可是真有毒?」
蘇蘇沒有回答,先是看了眼思嫻,錦衣男子似有所覺,揮了揮手,抓著思嫻的人這才放了手。蘇蘇瞄到他們腰間隱約露出來的金黃色牌子,心裡越發謹慎起來。來到這裡兩個月,除了熟悉生活外,蘇蘇也多少知道了一些俗事,例如,金黃色的腰牌不是隨便誰都能帶的,那麼他們所保護的人不是皇子阿哥也會是王公貴族。斟酌著詞句,蘇蘇尋思著怎麼回答才不會給這個待自己好的格格惹來麻煩。良久她才對著亭子方向福了一福,說道:
「這道香菇豆腐湯所採用的蘑菇有問題。它用的是致命白毒傘。這種菇類生長在南方山區里,因外形與一般蘑菇相似所以很容易誤食。」
錦衣男子邊聽邊拿著銀匙攪動著碗里的湯,待她說完,問道:「這銀匙都驗不出來你怎麼知道有毒呢?既然你說它很容易被誤食,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蘇蘇恭敬地回答:「回爺,這是奴婢在坊間聽人說過,這毒物的樣子也聽人細細說過,所以認得出來。至於銀子驗毒,這只是一般的方法,有很多種毒物都是銀子驗不出的。爺若是不信,這後山小動物頗多,可使人抓了來餵食這湯,看是否有毒。」
錦衣男子似是有些心動,他看向一邊的主持,主持雙手合十,道:「阿米托佛,眾生皆有靈性,若是知道舍了自己一命而救得他人,想必也是願意的,施主使人去就是了。」
主持話音一落,不待錦衣男子吩咐,已經有人往後山尋動物去了。錦衣男子看這主僕三人,招了招手,讓她們近前。
寶兒同蘇蘇扶著思嫻上了涼亭,在涼亭邊上站了。
不多時有人捉來一隻兔子,拿了碗湯就灌了下去。兔子落在地上,掙扎了幾下,漸漸沒力了,不一會兒就斷氣了。
錦衣男子的臉色開始難看起來,主持和小僧身邊已經有幾個人圍了上去,還有幾個人跑去了小廚房。
蘇蘇悄悄拉了思嫻退下涼亭。站在一個並不顯眼的位置,若是細看就會發現這是個圍捕的死角,萬一起了爭鬥蘇蘇可以在第一時間拉著思嫻走人。
小廚房的掌勺和尚與幾個火工和尚被帶了來。錦衣男子吩咐他們去請順天府的人過來,要在此地審案。
思嫻聽了,掙脫蘇蘇的手,走了出來,只一步便跨入了他們無形的包圍圈。蘇蘇同寶兒立刻跟了上去,站在她身後。思嫻仰頭看著錦衣男子,道:
「這位公子,看您身份也是不凡。對方既能尋得這種罕見毒物來,定是不會讓您輕易查到,這般發落出家人,會惹來非議的。若真要追查,何不查這食材的出處?」
幾個和尚投來感激的目光。主持和錦衣男子對視一眼,錦衣男子道:
「你是誰家的孩子?今年幾何?你身邊的丫頭又是誰?」
雖是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思嫻還是恭敬地答了:「我阿媽是費揚古。我叫思嫻,今日是我九歲生辰。蘇蘇是我的丫鬟,我們親如姐妹。」
錦衣男子問道:「費揚古?這京里有兩個叫費揚古的,是哪一個?可是伯爵府的?怎麼放心自家的格格就帶兩個人出來?」
思嫻這卻是不明白了,還有和自己阿媽一個名字的么?她轉頭看向寶兒,寶兒躬身道:「回這位爺,我們家是烏拉那拉氏一家的。我們老爺曾是九門提督費揚古。福晉是已故承澤裕親王碩塞家的小格格,父兄正是庄親王博果鐸。」
寶兒是烏拉那拉家的丫頭,所以叫費揚古老爺,格格那邊的陪嫁下人都叫額附。寶兒這麼回答也沒什麼不妥。
「哦,」錦衣男子明白過來:「是他家的姑娘啊,你們家額附可好?看這小姑娘還以為是伯爵府那的閨女呢。」說著他揮了揮手,道:「即是提督府的小姐,那麼便沒事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