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1.無邊的恨意
花輕語進門的時候看到床榻之上的蕭子琰正在拚命掙扎,口中還在喊著楚梨洛的名字。
她大步上前握住了他掙扎的手:「琰,琰你醒醒,你醒醒。」
蕭子琰這才醒來,發現手上的傷處已經被包紮好,看樣子是如玉的手法。
「洛兒呢,洛兒在哪裡,在哪裡!」他大吼著想往外跑卻被花輕語點住了穴道。
。「她在如玉那裡,暫時還沒死,你放心好了,放心。」花輕語扶著他在貂絨靠椅上坐下,平復著他的情緒。
「不可能,我明明抱著她跳崖了,她連呼吸都沒有了,怎麼可能沒死呢,你騙我,你是騙我的。騙子,你放開我,讓我去找她。」
「我沒有騙你,楚梨洛真的沒死,如玉只是用藥封住了她的血脈,讓她暫時僵硬而已,這樣毒氣才不會亂竄,傷了她的心脈。如玉正在想辦法治她,你放心,一定不會讓她死的。」
蕭子琰半信半疑,但還是回頭看了看花輕語,胸口鬱積的痛一瞬間宣洩出來,累累的傷口再度滲出鮮血,彷彿感覺不到疼痛,穴道被他沖開。
他微微躬身對她行了一禮:「多謝宮主,我該走了,我的大部隊,今日就到了,我要去迎接他們。」
「叫如玉去接吧,你身上都是傷,走不得路,否則真的會殘廢的。」花輕語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眸中都是心疼。
「如玉是你的人,我不會再讓他幫我做任何事,你放手,我要走了。」蕭子琰冷冷的開口,未曾回頭看她一眼。
「如果我不讓你去呢。」花輕語拉著他沒有半分放手的意思。
「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蕭子琰一把將她甩開,花輕語並沒有在意,整個人被她甩的往後倒去,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琰,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宮主?你知道宮主為什麼對你的事情如此關心嗎?」采月跑上前將花輕語扶了起來。
蕭子琰愣了愣神,他不是沒想過,也不是沒猜到,只是始終不願意承認,他不願意麵對那樣的現實,他一直渴望的東西就近在眼前,他怕得到了還會失去。
何況,現在的形勢對他不利,他不能有任何事情處理的不小心,否則連她都會被連累的。
「采月,你別再說了,好好照顧她,我走了。」說罷轉身要往外走去。
「琰,你怎麼可以這樣,宮主是你的親生母親,你怎麼可以推她。」他不想聽,也不願意聽的東西,還是被這個衝動的采月說了出來。
花輕語的眼淚順著臉頰叮噹落地,那聲音彷彿世上最銳利的刀鋒,狠狠地刺進蕭子琰的胸膛。
他站在原地再也抬不動步子,可是也不想回頭。皇宮裡,落有一處殿苑,叫落花殿,荒廢了許多年,一直沒人居住,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那是他母妃的宮殿,他也曾在那裡住過許多年,又怎麼會記不得呢。
第一次來這落花宮的時候,他的心就不自然的跳了很久,他不敢相信,也不想承認,他怕得到了母親卻最終還要失去,他怕自己的處境會讓母親也陷進來。
當年,父皇還在位,母妃寵極一時的時候,生了他,之後父皇眾位妃子被梁皇後下毒,相繼去世。
這時恰逢母親懷了影兒,皇后怕母妃會越發得寵,便找來母妃在皇宮之外的師兄,讓他進宮見母妃。
目的就是要通過此事讓父皇誤會花輕語,像花輕語那般聰明的女子,怎麼可能會不懂得梁皇后的用意。
她知道憑著梁家在京城的地位,自己早晚會死在她手上,所以就承認了這罪名。
當日父皇像往常一樣,帶著宮女太監回落花殿就寢的時候,她的師兄喝醉了,花輕語將他扶到了自己的床榻上,她自己則是在旁邊守著。
江湖兒女不在乎這些,但是皇家卻不比江湖,她想藉此讓父皇動怒,父皇一怒之下推了她一把。當時小小的蕭子琰就在廊柱後面藏著,不敢出來。
母妃摔倒,鮮血滿地,三天之後,終於不治身亡。
父皇傷心欲絕,草草辦了喪事,之後封了落花殿,再不準任何人進去。
一年之後,母妃的同門師兄抱著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兒給了當時被遣往祁連山戍邊的蕭子琰。
他還記得那日風很大,小小的女娃很乖,在他不算溫暖的懷抱里開心的對他笑,那就是影兒。
那時候小小的他就肩負了帶大妹妹,並且幫妹妹不停的找人治病的責任,孤單寂寞的時候,他會想起母親那張溫柔到極點的臉。
他會想起,在落花殿里,母親抱著他給他唱好聽的歌謠,雖然整個皇城的人都說他是吸血鬼,是不祥的人,母親卻最是喜歡他,不停的說我的琰兒是最好的,沒有人能比得上我的琰兒。
他是多麼渴望,在別處受人奚落的時候,可以有母親溫暖的懷抱,他是多麼希望,可以再看母親一眼。
可是那日,來落花宮的時候,他不敢,他退縮了,他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母親有沒有別的孩子,是不是忘了他,是不是不愛他了,他怕自己的處境會給母親帶來災難,他怕自己保護不好妻子,還保護不好娘。
強忍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渾身都在顫抖。
「當日,我並沒有死,是師兄用藥封住了我的血脈,影兒的眼睛,就是因為我在懷胎的時候用了葯,才經常會失明,所以這些年,我跑遍了大江南北,就是為了給影兒尋到能治眼睛的人。」
花輕語不再否認,眸中的淚大顆大顆的落下,滿臉都是,她解開了面上的黑色面紗,緩緩走到蕭子琰面前。
傾城的容顏隨著殿門口吹進來的風暴、露在空氣中,眉眼之間,處處都是造物主傑出的成就。
前段時間見到她的時候,他盡量讓自己的眼神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可是如今,他卻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麼多年了,她一點兒也沒有變,還是那麼美麗,那麼年輕,如果她不是他的母親,那別人還會以為是姐姐、妹妹。
「琰,你還認得母親嗎?」
雙手環住他的肩膀,她殷切的看著他。蕭子琰卻站在原地,雖然眸中有翻湧的情愫,卻始終一言不發。
「宮主這一生為你吃盡了苦頭,如今你卻如此傷她,你不知道她畏寒嗎,她為了你跟到響空山顛,在你跳下去的瞬間毫不猶豫的跟著跳了下去,她受傷了你知道嗎?」采月哭著控訴。
良久,蕭子琰轉過頭,咣當一聲跪在地上,數十年來的委屈一瞬間淹沒了他的思緒。
心內痛得如萬蟲噬咬,血液一絲絲絞的他頭痛欲裂,他強忍住哭泣把頭埋的低低的跪在地上,淚水打濕了大理石地面。
父皇討厭他,討厭看到他這張與母親太過相像的臉,梁皇后討厭他,看到他,就會想到母妃在宮裡曾經寵極一時的樣子。
沒有人喜歡他,沒有人關心他,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孤單的活過了這十多年沒有娘親的日子。
有時候他也會滋生起無邊的恨意,恨父皇抹煞了自己的童年,恨母親那麼一聲不響的消失掉,還給了他一個小拖油瓶。
有許多次,他甚至覺得,母親的愛,已經不屬於自己了,看著襁褓里安靜的小嬰兒,他討厭極了她,覺得就算母親活著,她的愛,也都會給自己懷裡這個小女孩。
很多很多次,都想從祁連山巔把那個小嬰兒給丟下去,可是也試了很多次,他卻沒能狠下心來。
祁連山上的寒風冷雪一年勝過一年,在那樣的惡劣環境中,他扮演著一個哥哥,一個父親,還有一個母親的角色,親手將蕭幻影帶大。
對她生出了無邊的歉意,他用盡自己能用的一切方法疼愛她,希望母親在天上看到了也能高興。
沒有人知道他心裡有多痛,隱忍的傷口有多麼大。
「母親,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才來找我……我一個人……過的好辛苦……好辛苦……」蕭子琰將頭埋進膝蓋,不敢抬頭看花輕語。
他怕自己一抬頭,花輕語就會消失不見了,怕這是一場夢。
「對不起,琰兒,不是母親狠心,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母親還活著,否則你和影兒就會更加危險,你懂嗎?」花輕語也跪倒在地上,將他抱進懷裡。
「我懂,我都懂。可是母親,求你讓我去看看楚梨洛,你明明知道,就算封住了血脈,沒有解藥,七日之內,她還是會死,只有七日而已了,求你,讓我去看看她吧。」
他低聲說著,好像祈求似的,不停的磕頭,額頭上都磕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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