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9.江山美人
()翌日天氣放晴,驕陽懸於郎麗的天幕之上,昨夜一場大雪已然停止。
這是今冬的第多少場雪,已經不記得了,在昨夜,這場大雪,幾乎湮沒了所有路途。
蕭子琰穿上戰衣,抬起頭眼神里有著琢磨不定的陰鬱,就算是穿上戰袍,他還是那麼俊美絕倫,讓人移不開視線。
換好戰甲之後,蕭子琰帶著整編好的軍隊,直逼皇城。
路上到處都是殘敗的落葉,還有前幾天皇城裡送葬的冥錢,夾在堅硬冰冷的雪裡,被風吹的抖來抖去。
將士們來的時候並未如此寒冷,不過提前也做了準備,寒冷的盔甲裡面穿著厚厚的棉衣,行動起來不如往日那般的敏捷。但還是個個不懼怕不退縮的。
連日征伐,雙方士兵都有些疲倦,雖然都做好了準備,快到皇城之時,蕭子琰卻下令休戰。
他知道自己沒那麼輕易就能坐擁江山美人,如果這樣連日苦戰下去,雙方都討不到任何好處,為今之計,只有先緩口勁兒,有了萬全之策,才好再次攻城。
*
皇宮中,楚梨洛服了解藥,身子已經大好,只是這皇城的戰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她每日站在鞠雲閣的樓上遙看著城外駐紮的軍隊,心裡的痛,無法說得清楚。
在宮裡,蕭子桀一直對她很好,她不開心的時候,會叫楚燕飛來陪她,無論戰事多麼繁忙,總是會抽出時間來看她,問她的身體狀況。
為了城內百姓的生命安全,他也想盡了辦法,開戰這幾日不見,他又消瘦了不少,原本俊逸的臉上有些許的疲憊之色。
楚梨洛拍拍腦袋,怪自己同情心泛濫,可是心底里不是沒有惻隱之心的,蕭子桀秉性並不壞,若是因為皇位之爭弄到身敗名裂,實在可惜。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此次戰事,無論拖得有多久,蕭子琰都必勝蕭子桀,到時候再想救蕭子桀,就沒有可能了。
正在寢殿里抹眼淚,子夜卻走了進來。
楚梨洛擦了擦眼淚迎向他:「你怎麼來了,我的好姐夫。」
「你可別這麼叫我,叫你姐姐聽見了,又得對我是一頓好打。我知道你在憂心蕭子琰和蕭子桀的事情。你擔心戰到最後,他們會對你們楚家的人不利,會對你的父母親不利。解鈴還須繫鈴人,他們兩人的戰爭,大多是為你而起,這件事,還得你出面才能解決。」
子夜好心提醒她。
「可是我人在皇宮,根本不可能出去半步,我也想過規勸琰,如今看來,是沒機會了。」垂首看著地面,淚水濺落在腳邊,摔成好多瓣。
「傍晚皇宮的防衛會比較鬆懈,到時候我和你姐姐來接你出宮,你換上飛兒的衣服,做好準備,叫她在宮裡替你。」子夜說著就要往外走去。
「此事行不通,若是被桀發現了,姐姐怎麼辦?」楚梨洛抬眸,噙住欲落不落的淚水。
「你放心好了,飛兒武功極好,皇宮裡除了蕭子桀,沒有認識她的對手,蕭子桀就算與她沒有夫妻之實,也好歹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好幾個月,不會對她怎麼樣的。」子夜拍了拍楚梨洛的腦袋,笑了笑轉身離去。
門外等著子夜的楚燕飛沒有進來,聽到楚梨洛那番話,她是感動的,一直護著的妹妹心裡也如此這般的關心著自己,她忽然覺得很幸福。
「楚燕飛,你笑什麼啊。」子夜轉過頭問她。
「笑你是個大傻瓜。」楚燕飛說著往遠處跑去,美麗的身影彷彿一隻翩然欲飛的蝶。
*
當晚,迎著夕陽漸落的西方,楚梨洛淚眼朦朧的看著那一絲慘烈的紅色熊熊燃燒著潛進滄海,對於蕭子琰的思念如潮水一般的淹沒了她。
她從來沒有與他之間會有這麼多的阻隔,遠的她伸出手卻碰不到,遠的她想去見他都成了奢望。
整個皇城被圍的水泄不通,曾經有好幾次她想逃出來都被蕭子桀的人捉了回來,所以此次的離開,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
馬車離京都越來越遠,楚梨洛安心的躺在車廂內,她心裡難過的想要死掉了,急切的想要見到蕭子琰的感覺像烈火一樣,焚燒著她的意識。
西方殘陽如血,照著子夜的側臉,有著安然而恬靜的美感,楚梨洛愣愣的看了一會兒,徑自從坐了進去,馬車內暗暗的,就像她的心一樣,暗淡的疼痛著,百種感覺不停的混攪著,讓她呼吸都覺得痛。
「很想他嗎?」馬車外響起子夜的聲音。
「誰啊?」楚梨洛愣了一下,隨即顧左右而言它,不讓他看出自己的心碎。
「好了,不用裝了,既然那麼想他,就說出來,哪兒有那麼多的不好意思。這次回去,你要問問他,是江山重要,還是你重要,你告訴他,如果他願意放棄,我會試著叫蕭子桀與他冰釋前嫌、既往不咎。」子夜嘆息著。
「江山真的不重要的話,他們兩人也不會走到這一步,蕭子桀連我的勸都不聽,你去勸他,他也未必聽的進去。」
楚梨洛冷冽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來,讓子夜覺得身上頓時一涼,原來她將這皇家人的思想看的如此透徹,卻又始終埋在心底不說出來。
傍晚霞光滿天的時候,他們到了蕭子琰大軍駐紮的地點。
看著子夜駕著馬車消失在白雪紛揚的道路上,楚梨洛才回過頭來,看向士兵大營的方向。
映著西方如血的殘陽,蕭子琰定定的站在大營門口,眼神溫暖而痴迷的看著滿身狼藉的楚梨洛,並沒有一絲的鄙夷,反而是深深的愛戀與心疼,彷彿要將她揉進他的生命一般。
楚梨洛看著他的方向,慘淡的昏黃色打在他身上,他美的彷彿一碰就碎了,夕陽的陰影打的他的臉多了幾分滄桑的顏色,卻依舊是那樣的溫柔繾綣。
不顧自己馬車顛簸的全身疼痛,她飛奔著朝他而去,帶著脆弱的哭喊:「琰。」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不知道要多久,她才能跑到他的身邊,被他溫柔的呵護著。
「洛兒。」蕭子琰也邁開大步向楚梨洛的方向跑來。
這一次他沒有像那日清晨臨走的時候那般決絕,冰冷的不看她,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離開,這一次他沒有拒絕她撲進自己懷裡,這一次他猛地伸出手將她緊緊的攬近自己懷裡,埋頭在她頸間深深的呼吸著她的發香,心痛的想流幾滴眼淚來。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看把自己弄得,像個髒兮兮的小貓兒,一路上一定受了很多阻撓吧。」他在她耳邊關切的說著,心疼的聲音絲絲顫抖著,扣進她的心弦。
「你不願意收留我嗎?」她抬起髒兮兮的臉在他懷裡看著他依舊英俊的容顏,淚水忍不住浸濕了眼眶。
蕭子琰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在她唇上深深一吻,動情的說:「我怎麼會不願意收留你呢,我多想一生一世收留你。」他重重的將她攬進自己懷裡,貪婪的撫著她的背,好想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血液。
「這些日子,我好想你……」他說著一滴滾燙的淚水落在她的頸窩,酸澀而疼痛,灼傷了她的心。
戰場的冰冷叫人心如死灰,數日苦戰他想她想得要發瘋了,卻從來沒敢想過,她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
城河旁,牽著楚梨洛的手在夕陽西下緩緩走著,蕭子琰看向楚梨洛的方向。
她看向遠處的眼神蒼茫而哀傷,初來時的喜悅已經去了大半,從她哀傷的眸子里他看得出來,她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想什麼呢!」蕭子琰忍住心痛上前,輕輕的挽著她,也挽著城外自由的風,看著她濃墨染的眸子里落寞而清冷的神色,他的心一陣揪痛。
「沒有。」她捂著自己胸口,悶悶的疼襲遍了她的全身,那種疼就像她曾經在皇宮裡想念他時的疼是一模一樣的。
她抬頭看著蕭子琰,他知道他的心也在痛,蒼白的笑了笑,寬慰的看他一眼,蕭子琰也便笑了。
皇城內的蕭子桀回來之後看到空空如也的殿堂,他的心像被千萬隻針紮上去一般,痛的尋不到蹤跡。
那一夜楚梨洛窩在蕭子琰懷裡讓他緊抱著自己,在外面響著呼呼風聲的帳篷內,睡的溫暖而揪心。
他的懷抱依舊透著致命的誘惑,讓人無法自拔,無法抽身。
睡夢中的她往他懷裡膩著,緊緊摟著他的腰,眉頭卻緊皺著。
「琰,我不想離開你……」她輕吟著,流下淚來,指甲深深的嵌進他的血肉。
蕭子琰淺吻著她的淚痕,溫柔的呵護著她:「那就不離開,永遠也不離開!」把她緊緊的納進自己懷裡,輕撫著她的背。
翌日午時未到便收到蕭子桀的挑戰書,蕭子琰將挑戰書放在桌上,沉思了許久。
楚梨洛進來的時候正看到那挑戰書,她上前拉著他的衣襟:「琰,你願意為了我放棄角逐江山嗎?我可以回去叫桀停止戰爭,我們一起離開好不好,再也不管皇宮的是是非非了。」
淚水大顆大顆的濺落,她動情的說著。如果非戰不可,楚家幾百口人命也可能就此搭上,父親、母親、姐姐甚至都難逃一死,她不想看著悲劇發生。
出乎意料的,蕭子琰一把將她推開,目光冰冷:「不可能!」
那一刻,楚梨洛瞬間跌進了谷底,她不知道為什麼,這才數十日不見,為什麼他就改變了初衷?非要爭這個皇位不可,難道在他的心裡,她真的不及江山來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