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墨兒,墨兒,你走那麼快乾嘛,等等我啊!」一出熠王府,墨兒就像是逃出了賊窩,兩步合成一步走得極快。
我在後面小跑才追得上,「墨兒你走得那麼快乾嘛,追得我腳跟子疼。」我抓著墨兒的手,時不時低下來看看我的腳踝,那是真的疼啊!
「阿燭你別拽我,以後定不會再跟你出來鬼混了,上次為了你的事差點叫老爺趕出府上,這次又無故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墨兒氣呼呼的,她一生氣就喜歡直接叫我名字。
「哎呀,好墨兒,我錯了,你可不要生氣不理我,要是你不理我,我一整天肯定會無聊死的,我帶你去張大伯那買松花糕如何?」每一次我都是這樣一臉討好地勸墨兒,因為她總是吃軟不吃硬。
「松花糕是小姐你喜歡吃的,又不是我喜歡吃的,你就是給我買多少都不管用!」墨兒還是那樣眉頭解不開,說話扭扭捏捏的。
「嗯,那你且說說看,要我如何做你便可不再生氣?」
「嗯,此話當真?」墨兒眼珠子一轉,似乎已經蠢蠢欲動了。
「嗯,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就好!」其實我還真的有些期待,不知道墨兒想要什麼,莫不是一些吃用的東西。
「嗯,要我不生氣也簡單,若小姐送我一串哦不是,三串糖葫蘆,外加玉女坊新出的胭脂水粉便好!」
「成交,走,我們去買!」果然墨兒性子好,怎麼樣都好說!
「千澈!」
千澈走進來,「殿下有何吩咐?」
楚牧修把剛剛寫好的宣紙攤開晾乾:「你上街幫我買些松花糕!」
千澈覺得有些奇怪:「松花糕?可是一種點心?」
楚牧修收起袖子,抬起頭,「嗯,外表晶瑩雪白,有一股淡淡的松子味!」
千澈摸了摸腰間的衣帶,「殿下,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吃此類東西,為何今日突然心血來潮要吃點心?
「前幾日遇到一位故人,她贈了一塊給我,味道倒是不錯!」
千澈瞪大眼睛,像那種吃飽了飯沒事幹的老婆子,「故人,殿下何時交的故人?是男是女?現在何處?」
「廢話如此多,下月月錢可是要減半?」
「哦不了不了,這月錢還是要的,日後可是要留來討老婆的……」千澈悠哉悠哉的執起劍走出了府上。
「殿下,您看看,這可是您所要的松花糕?」不出一柱香的時間,千澈便回來了,他將紙袋子打開放在案板上。
「正是!」楚牧修瞧了一眼,便拿起一塊放進嘴裡。
千澈不禁吞了屯口水,「殿下味道如何?」因為楚牧修向來不吃這類甜食,所以整個王府廚房也就不做這些,整個王府的人都要跟著遭殃。
「嗯,這與我前幾日吃的有些許的不同,我倒是覺得前幾日吃的軟酥一些,你可要嘗一嘗?」許是聽到了千澈咽口水的聲音,又或許覺得一個人吃得有些孤獨。
「殿下就應該早些說嘛,你看這香氣都要散發完了!」千澈隨手拿起一塊松花糕,自己不好意思開口倒是埋怨起他家王爺了。
「千澈覺得如何?」楚牧修很期待從千澈嘴裡能說出什麼來,因為他和自己一樣不吃甜食,而且一日只吃兩餐。
「嗯……」千澈閉著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聞著香甜,入口酥脆,咬著可口,那甜不是膩膩的甜,酥不是碎碎的酥,實在是一道佳品!」
「……」楚牧修不知道該說什麼,松花糕確實好吃,但千澈所說未免也太誇張了,一塊小小的糕點竟也給他說出花來,真不知道他是誇食物味道好,還是拍自己的馬屁,不過這馬屁拍得叫楚牧修歡喜!
「單是從這松花糕就可以料想殿下這個故人肯定是個講究人,我覺得像殿下您那麼沉悶又無趣的人,就應該多結交一些這樣有趣的朋友,說不定又可從她嘴裡知道什麼好吃之物呢!」千澈嘴裡都是松花糕,說都說得不清不楚的。
楚牧修抬頭瞄了一眼紙袋子里所剩無幾的松花糕,「那你剛才又不問問她?」
「我這不是才知道嘛,再說了剛才……」千澈愣了一會,嘴上功夫終於停了下來,「您,您是說剛才那位小姐便是您所謂的故人!」
「快些把嘴巴上的渣子擦乾淨同我一道去拜見舅舅!」楚牧修只吃了一塊松花糕,放下手中的筆就出門去了。
松花糕哐當一聲從千澈手裡掉出來,「老天爺啊,剛才那小姐就是殿下故人,可我卻將她丫鬟視做刺客抓了起來,實在是不得了了……」
我和墨兒從玉女坊出來,墨兒喜滋滋的捧著她的胭脂水粉,其實我知道墨兒喜歡胭脂水粉這些東西,畢竟她是女兒家,是個姑娘就愛美……
我一如既往的要去買松花糕,因為本來出來的機會就不多,再加上府上廚房裡嬤嬤做的松花糕不好吃,雖然用的都是好材料,可我總是覺得嚼著不香甜,怎麼也比不上外面用糙米和過了水的松花油做出來的好吃。不知是外頭做的地道還是我天生福薄命淺不會享受,可我倒是不在意這些,只要自己吃得開心便可。
我走進去把二十文錢遞給張大伯:「張大伯,老樣子,兩袋松花糕,二十文錢!」
因為我一有機會出來就會來這個張記糕點買松花糕,張大伯家的松花糕我從小吃到大,這一來二去張大伯就和我混得很熟了。說來那日和楚牧修在一起回到浣城,本來肚子餓想到張大伯店裡蹭些松花糕吃,但是那日張大伯不開張,於是就在隔壁的另一家買了一回,其實他家的松花糕也和張大伯家的一樣好吃,可我就是喜歡往張大伯店裡鑽,人家圖的是味道,我不僅圖味道還圖一個念舊的感覺……
張大伯和我阿爹差不多大,和宋姑姑一樣年輕時沒有成親,自然也就沒有孩子。有時候我總是想,宋姑姑一個女人家無依無靠,張大伯又是個心善憨厚的主,他們之間就差一個牽紅線的人,要不然他們湊合湊合搭火過日子得了,到時候張大伯來了府上,我還愁沒有正宗的松花糕吃嗎。可是每次我一提這些事,宋姑姑就跟我急眼,到後來她出來辦事就再也沒跟我買過張大伯家的松花糕,我之後就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張大伯了。張大伯家的糕點鋪開了好多年,我小時候開著,長大了還開著,可以說是老牌子了!
張大伯笑眯眯的把我的手推回去,「哎呦,阿燭今日來得太晚了,最後一袋松花糕剛剛被一個高高俊俊的公子買走了!」
「買走了,這可如何是好,我明日還不一定能出來呢,到底是哪個和我一樣長了眼的徒生買走了!」我心有些惱火,也不能說是惱火,反正就是不甘心,要是我早來那麼一小步,那最後一袋松花糕便是歸我的了。
「阿燭無須惱火,看,這是什麼?」
「松花糕?還有松花糕!」我一抬頭就看見張大伯捧著一袋滿滿當當的松花糕在我眼前。
「張大伯,您,您怎麼唬人呢!」我又驚又喜,氣得直跺腳,顫顫巍巍的接過那袋松花糕。
「張大伯今日之事做得好,也得讓阿燭嘗嘗這種被人戲弄的滋味!」墨兒捧著她的,也不忘記背後插上一腳。
我往後狠狠的盯了一眼:「墨兒是不想要手裡的胭脂了嗎?」
「想要,想要!」墨兒嘴巴一下子就嘟起來,瞬間把她手裡的放進口袋裡藏得好好的。
「哈哈哈……你們怎麼還如同小時那般,現在長大了倒是沒有一點大人該有的模樣!」張大伯這人話少,只在一邊笑。
「對了,張大伯,只顧著開玩笑卻忘了正事,給,這是買松花糕的錢!」我又把手裡的二十文銀子遞過去,雖說一袋松花糕只要十文,但是我這袋子里張大伯塞了好多塊,足足有兩袋的量,給二十文也不為過。
「哎……」張大伯又把我的手推過一邊去,「阿燭啊,你和我是什麼關係,在府上丞相是你爹,在外面我就是你爹,這世上哪有爹管女兒要錢的啊!」張大伯話雖然不多,但字字句句都烙在我心上,暖在我心裡。
我又把錢推回去:「張大伯您就拿著吧,我知道你開個小店一天賺不了多少錢,我在這白吃了那麼多年,現在長大了可不能再賴賬了!」其實我口袋裡還有點錢,我想著把身上的錢都給張大伯,可是張大伯很倔,每次我一給他錢,他就惱火。
「阿燭啊,你叫我一聲張大伯就夠了,我記得那個時候你還小,跟著你宋姑姑上街,看見我的松花糕就走不動路,硬是纏著宋姑姑讓她給你買。你呀,吃了一回就說好吃,以後就總是來,幫我這小店賺了不少錢呢。你說府上的東西不好吃,冷冷清清的沒有味道,不像我這小店裡暖和,有人情味,東西吃起來香。後來我才知道你是丞相府的千金,嚇得我一連好幾天都不敢開店,怕你吃出毛病,你家裡人來找我,說不定我這小店都要拆了。你那時也是傻,天天守在我的店門外等我,我不忍心還是回來了。你雖是丞相府上千金,可是一點都不嬌氣,一定都不嫌棄我們,也不像那些有錢人家勢利眼瞧不起人,還天天大伯大伯地叫著我,讓我再鄰里好生炫耀了一番。你說如此,我還怎麼能收你的錢呢!」
我本來很高興,可是張大伯說完我就忍不住心裡酸酸的,眼睛紅著但是沒有哭,「那張大伯你都說你是我爹了,那這就當是女兒孝敬爹的,您就先收起來,要是哪天我上街沒錢再來管你要!」說完我硬是把錢塞進了張大伯的口袋裡。
張大伯抹了抹眼睛,總算是收下了……
我拎著一大袋松花糕喝墨兒走出來,「墨兒你看,晚霞出來了!」
墨兒又把拿出來看了幾眼,「好漂亮啊……只是今日沒能在府上桂花樹下看!」
這是我和墨兒第一次迎著晚霞回家,「其實我發現只要是晚霞,在哪看都一樣……」
從小到大旁人都覺得我沒有娘親所以可憐,但是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其實我覺得我比任何人都要幸福,我有阿爹,有宋姑姑,有墨兒,有張大伯,有吃不完的松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