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覆新冢
第12章覆新冢
「莞兒,醒了?」慕容靖宇一臉蒼白,眼睛還有未褪去的紅腫,隱約還能看見臉頰上些許淚痕。
「幾時了?」芸莞與慕容靖宇離太近了,一抬頭就能撞到他下巴,她想坐起來靠著,可僵硬的身體像被捆了麻繩似地,手指更是酸麻如細密針扎一般,掌心的傷口也鑽心地疼了起來。
「午時了,該布置的,該買的,已經備齊,尋思跟莞兒商議一下請誰來主持呢?對外就說端木大人是突發疾病離世的吧?」慕容靖宇一直低頭望著芸莞手上纏著的紗布,他不敢抬頭去看她那悲傷的眼眸。
「好,靖哥哥,辛苦了,有時間去靈空寺跟慧靈主持說一聲,看他能否來府上。」芸莞若有所思地應著,好像自己感知痛苦的技能被關閉了一樣,即使反覆確認了不是夢,竟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好。」慕容靖宇把潔白的孝服遞與芸莞后,就出去了,留下她獨自一人抱著孝服陷入沉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芸莞才開始整理自己的儀容,不梳洗打扮,怎能去見父親大人的遺容?她的腦海里反覆出現她及笄時,他歡喜地說你的眼跟你娘一樣攝人心魄,微風拂過,散落一地金桂的花瓣,空氣滿是甜甜的清香,那是芸莞很少見過的笑容。
「崇立志俠義豪情載春秋,澤新舊無愧蒼天終有憾。」絹白絲綢,黑漆楷體,懸挂奠的兩側,五色花圈配著黃白雙菊靜靜地佇立著,像是正目送他的離去,守望著他的靈魂通達奈何橋,喝完孟婆湯,遺忘今生才能得以解脫,留下生者常憶矣。
整個靈堂安安靜靜,沒有哭泣沒有細語,大家都靜靜地跪坐,虔誠地祭奠著端木崇澤,明明是盛夏時節,可空氣凝結的寒意久久不肯散去,涼透的是人心,涼不透的是那供盆里熱炎炎的火團,它能燃盡一沓沓紙錢與貢品,卻燃不盡痛苦與心傷。
「莞姐姐,慧靈主持一會兒就到。」宥宸沙啞的嗓音聽得芸莞很是心疼。
這是宥宸懂事以來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死亡,老夫人離去那時,宥宸還能天真的相信祖母去遊山玩水,還經常撒嬌似地晃著芸莞的手,要她帶著自己也去遊山玩水與祖母相遇。
那時的宥宸並不知道死亡有多可怕,更不懂得生存在世有多麼美好。而今芸莞看著他為老爺如此憔悴不堪很是擔憂。
「小施主,請節哀。」慧靈主持蒼勁的聲音微微顫著,一邊說一邊緊緊握著宥宸的手,好似再給孩子傳輸力量一般「佛祖定會保佑端木大人。」
「吉時已到,起靈。」慕容靖宇高喊一聲后,慧靈主持帶著一行僧人走在最前面念誦著經文,然後是芸莞抱著供盆,宥宸一邊攙著姐姐一邊揚著紙錢,姐弟倆時不時的回頭看看靈柩,好像一時不見,就怕走散了似的。
長長的送葬隊伍望不見尾,零零星星還跟著好些百姓,時間太趕了,不然老爺的友人能趕來更多。
「到底是真死了。」
「聽說是中毒身亡。」
「不是得了重疾嗎?」
「才沒生病,前段日子還好好的呢。」
「我也聽說了,失蹤好幾日,八成是被綁架毒害的。」
「這府里都亂了套了。」
「可不是嘛,家裡的頂樑柱沒了,就剩倆娃娃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
百姓嘈雜的議論聲隱沒在眾僧高誦的《往生咒》里,「明暗冤詳,死生病歿。債恨情仇,積德行善。富貴康年,福澤身後。至此不得回討,來世待續前緣。」只這一句反反覆復回蕩在芸莞耳畔,復仇的種子悄悄在了她的心裡發了芽,可是這根須應伸向的地方還是一團迷霧,暗殤宗盟嗎?江湖傳說罷了,並無可尋的蹤跡。
「老爺已入土為安,葆後世子孫萬代安康。」一人一缽土覆在新冢上,插上白幡驅鬼辟邪,再點上一把熊熊火焰燃盡花圈、紙錢、貢品、絹布,燃不盡地是親友的哀痛與苦楚。
慕容靖宇拿出自己珍藏的酒壺扔進了火中,環顧一周,看著芸莞那被火光映紅的憔悴面容心疼不已,「端木大人,您放心去極樂吧,剩下的交給我,定不會辜負您。」洪亮的聲音回蕩在山谷,驚了林間的鳥兒,撲落落地扇著翅膀迎著黃昏微弱的日光,顯得那般落寞。
芸莞最後磕了頭,起來就拉著怔怔地宥宸往山下走,「宸兒,不要回頭。」兩身素白麻衣像是兩朵無根的浮萍,輕盈盈地隨著人流飄蕩,無依無靠。
生時,嚶嚶啼哭凈白如絹;死時,匆匆離逝灰暗似沙。念往日戎馬,祭身後英名。絹來,書不盡功績;沙去,堆不成寶塔。只怨逝者如斯,不得而已。
三周年紀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