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僅表遺憾

亮白的燈光穿透眼皮，每次從指揮模式登出都和站著睡著了一樣。

睡眠不足的疲憊感從內臟蔓延到脊椎，看起來沒辦法那麼容易習慣鏈接狀態對精神的負擔。希望這不會對大腦或者靈魂什麼的產生不可逆的損傷。

從牆上的柜子里拿下一瓶水猛灌兩口，再隨手丟進角落的回收箱。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物質，不知道被處理到哪裡的垃圾。這種為了平衡真實性和遊戲性的設定出現在現實里總給人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哈啊。

在這種緊迫的時候竟然還有閑心思去想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

不過這是我潛意識想忽略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死亡結局也沒準。

離質子撞擊炮充能完成大概還兩分半左右，這時間還不夠泡一碗泡麵。

單位全軍覆沒，現在能指望的只有光譜塔的協議強化。

撐不到超武讀條結束就會變成淤泥的一部分，就算撐過了也不能保證超武對這種正體不明的東西就能產生作用。

在那幾口冷水的刺激下稍微變得清醒，接下來只需要幾十秒那些腐化就會衝過只有六個坐標長度的緩衝帶。

如果還有去倒杯咖啡的餘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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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一樣的淤泥從地平線之外湧來。

「這麼直接看比衛星圖裡的要壯觀不少。」

鏘。

譚雅冷靜的語氣里沒有一絲類似於恐懼或者緊張的情緒。

視線里的浪潮飛速放大。

鏘。

缺乏一點一旦接觸到腐化獸群就會當場去世的實感。

這麼看感覺比衛星圖上快好多。

鏘。

「譚雅你也在緊張對吧。」

咔。

打火機的蓋子直接被掰下來了，只被用一根大拇指就掰下來了。那是不是捏碎別的什麼東西對這個突擊隊員來說也一樣簡單，比如頭蓋骨什麼的。

「我只是不是很適應這種自己束手無策的感覺。」

把視線從落地窗上移開，正坐回顯示器前。

「自己做不到的話，試試祈禱怎麼樣。」

「我不喜歡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上。」

世紀譚雅自殺偷家流，好吧還是不要隨便產生這種想法比較好。

選中所有光譜塔，啟動穩定光譜塔。

【Lowpower.（電力不足。）】

誒？

【啟動協議會提高每座光譜塔的電力需求。】

這種事倒是直接寫在協議上啊！

離質子撞擊炮啟動還有兩分七秒。

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緊張感從脊背出現，迅速擴散至後腦。

激增的腎上腺素又一次刺激到了剛被鏈接模式弄得疲憊不堪的身體。

想不到聽天由命和需要自己爭取機會的感覺會差這麼大。

沒有太多思考，在屏幕上機械地出售除了發電機之外的建築。

希望不要情急之中賣掉什麼比較重要的建築，MCV不能賣，VIP要塞不能賣，超武不能賣，應該沒別的了吧。

提高電力需求，連提高多少都沒講清楚。

「commander，它們快衝到防線了。」

譚雅的語氣也比之前略微地急促了一點。

連分心說話都做不到。

啟動協議，穩定光譜塔。

【光譜塔同步中】

快一點快一點，pls。

【光譜塔充能中】

千萬要趕在那群東西衝進來之前完成。

【同步完成，屏障展開】

藍紫色的光幕在光譜塔之間亮起，從這個厚度或許叫光牆會更合適。

深藍色的能量在光牆中流動，不過既然在流動那應該就不是能量而是某種實體。

閉上眼整個人攤到椅子上，長嘆一口氣，雖然實際上還沒有確認這層光牆能擋住那群紫色的泥漿怪。

緊張感已經被那短短的幾秒操作被吃光了也說不準，或者說現在連緊張的力氣都用完了。

人事已盡，接下來能做的也只剩下聽天命。

離質子撞擊炮冷卻還有一分五十九秒。

「吶，譚雅，它們被擋住了嗎。」

甚至不願意去看結果。

「我覺得commander還是自己看一眼比較好。」

「這種不像是好消息也不像是壞消息的語氣是什麼意思。」

非要說的話，像是驚訝？

突然有點不敢回頭。

「你是在害怕嗎，凡蒂。」

不過現在這種輕鬆的語氣總不會代表什麼壞結局吧。

誒？剛剛譚雅叫我什麼來著？可能是聽錯了，但總覺得有點耳熟。

深吸一口氣，讓儘力調勻自己的呼吸和心率。

但映入眼帘的是…

「它們繞過前線基地直接超城市去了？！那邊平民疏散地怎麼樣了。」

不，這不用回答都能想到，從通知聯邦開始算只過了三分多鐘，這群用腿來跑的東西為什麼能移動得那麼快。就算大部分人都還在城外聚集在一起也不見得能在這麼短時間裡把消息傳給每個人。

小地圖上紫色的洪流避開了被藍色線條包圍的前線基地，微微轉換方向朝北移動。

「我對此表示很遺憾。」

遺憾，能用的詞只有遺憾嗎，現在這種奇怪的心情絕對不是遺憾兩個字能形容的。

將衛星圖放大，淤泥組成的獸群已經快接近到城市之外的營地。

帳篷間的人群沒有一絲的混亂，聯邦的那些公務員看起來還在組織疏散。

離質子撞擊炮可發射還一分二十七秒。

「我們本來…」

「雖然這種時候說這話不太好，但我們本來就救不了他們，和我們救不了那些帝國軍一樣。」

我們想從戰爭里拯救的，卻在這麼一下子。

帝國的營地在戰爭迷霧中的時候就被淤泥吞沒，所以我才會意識不到那些傷亡嗎。

只要看不到就不關我的事，人的同理心也不過是這樣子。

似乎有人看到了湧來淤泥潮，但在混亂產生之前整個營地就都被吞沒。

沒有飛濺的鮮血，沒有四散的碎肢，紫色的淤泥涌過來，然後什麼都不剩。

「如果不知道說什麼就不要去想，我們對此無能為力。」

兩邊的肩膀感受到了譚雅的雙手。

是不是要挨罵了，見到一些死傷就被嚇住了的指揮官什麼的。

「放輕鬆一點，凡蒂。」

但幾個小時之前那些聯邦人才給我發過消息。

「你已經做的夠好了，CommanderFantasy。還有一分鐘就能用質子撞擊炮解決這一切。」

結束之後所有的死傷都會變成一串數字，記進檔案，然後被我忘記。

「總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以後會對這種場面無動於衷。」

「相信我，你不會這樣的，凡蒂。」

不像是悲傷，不像是恐懼。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擔心什麼，實際上這次也不過是隔著屏幕在旁觀死亡。

【ProtonColliderready.質子撞擊炮已就緒。】

行吧，結束這該死的一切。

選中目標，質子撞擊炮，發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