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顏離辰沒有說話，只在一旁靜靜地等著楚念禾平靜下來。

良久，楚念禾才竭力止住哭泣，又將那荷包顫顫巍巍地放在胸口，壓低了聲音對著顏離辰道：「我能把這荷包帶回去……給柔妃娘娘嗎？」

「柔妃？」

顏離辰倒是有些遲疑。

瞧著楚念禾傷心欲絕的樣子，他也知不該拒絕，只好說道：「柔妃娘娘如今正懷有身孕，實在不適宜知道這樣的事情。你……你還是好好想想，再行決定吧！」

「是，」

楚念禾的眼淚又落下來，強忍著才道：「多謝殿下好意。」

說罷，她深吸了一口氣，轉身便朝著大門的方向去了。

「我派人送你回去……」

顏離辰的話說了一半，便見楚念禾沒有回頭地揮了揮手，再沒有停頓了。

他只得將剩下的半句話咽回了肚子里。

瞧著楚念禾的身影消失在了轉角，顏離辰終是嘆了口氣，又回過了身子。

他這才發現，林文覃竟就在他身後不遠處站著，她臉上的淚水幹了又流，瞧著那被風乾的痕迹也知，她必定來了許久了。

顏離辰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半晌才定了定心神，挪了步子到她的身邊道：「這裡風大，你還懷著身孕，往後少出來走動吧！」

說罷，他抬了腳便欲走。

「殿下是打算將我軟禁在住處里嗎？」

林文覃的聲音很輕，可還是清清楚楚地進了顏離辰的耳朵里。

顏離辰沒有吭聲，腳步卻是頓住了。

林文覃等了半晌，也大概明白了顏離辰的決心。她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抓住了顏離辰的衣袖，語氣里略略地帶著幾分哀求。

「殿下，今日我是一時糊塗，並不是有心要對殿下做這樣的事的……」

「你往你的卧房裡放了什麼？」

顏離辰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她的話，一雙陰鷙的眸子盯上了她純潔無暇的臉。

林文覃愣住了。

這也是她最不能明白的地方，那東西的藥效有多麼厲害她早就聽說過，可如今顏離辰好端端地進了卧房，又好端端地出來，楚念禾看起來也是毫髮無損的樣子……這樣的情況，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她一時語塞，抓著顏離辰衣袖的手也鬆開了。

瞧著她心虛的樣子，顏離辰自是不問也知道她都做了什麼。

「我本以為你是我的知心人，」

顏離辰的聲音冷了幾分，甚至不願意回頭看林文覃一眼：「只是今日我才發現，我不僅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錯得離譜！」

他說得狠厲，每一句話都彷彿一把尖銳得小刀，割得林文覃的心汩汩地流了鮮血出來。

「文覃，你雖是我的側妃，可我早就把你當成這皇子府的正妃一樣看待，難道你不知嗎？你在這府里是何身份地位，下人們又是如何待你，你心中若是有數，就不會做出這等讓我驚訝的事情來了！」

顏離辰說這話的時候，只覺得心痛難以自抑。也許林文覃在他的心裡一直是最溫柔最善良的，如今陡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已經不知該如何看待眼前的人了。

「殿下若是真的有意將我當做正妃看待，那為何我入府近八年，如今還是您名不見經傳的側妃？」

林文覃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百度小說www.baiduxs.com

這話卻是一時將顏離辰問住了。他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沒有將她晉封正妃的原因，也許……那個位置，他始終給一個人留著的。

林文覃彷彿猜透了他的心思，她慘笑一聲，又盯著顏離辰道：「我早就知道殿下為何一直留著側妃的位置，如今殿下也不必隱瞞，直接便說是楚念禾就好了。」

她說得甚是露骨，顏離辰聽了，一時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

「哼！」

他一甩袖子，臉色已經變得冷淡：「這便是你今日在房裡下藥，想通過這種方式將她塞進府里來的原因嗎？林文覃，我從前竟沒發現你有這樣偉大！」

林文覃一時彷彿置身於數九寒天，渾身都不由得顫抖起來：「殿下難道不知今日的始作俑者是誰？我是個女人，可也是個妻子，是個兒媳！難道母后親派了鄭嬤嬤來，我可以不聽她的話？殿下說得不錯，我是偉大，我已經偉大到連自己的一切都不顧，終其一生只為著皇家活著了！」

她說得聲嘶力竭，最後一句話說出來，似已耗費了全部的力氣，一時支撐不住，險些坐在地上。

顏離辰一時有些不忍，剛想伸手去扶，卻不防聽見林文覃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殿下若是不想她進府，自有千種萬種方法，又何必拘泥於我的身上。如今殿下沒有得手，怕不是惱羞成怒，又把氣撒到我的身上來吧！」

「你……！」

顏離辰何曾想過林文覃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恨得抬手便要去打她的臉。

林文覃似乎早已料到，一雙眼睛緊緊地閉了起來，頭卻沒有絲毫的偏頗，似在等他的巴掌落下來。

可下一秒鐘，顏離辰便從自己揚起的胳膊間瞧見了她高挺的肚子。

那孩子，畢竟也有他顏離辰的骨血，他又如何不心疼？

緩緩將手放下，顏離辰的臉上已經儘是失望的顏色。他冷眼看了看半坐在地上的林文覃，沉吟了半晌才嘆了口氣道：「你懷著身孕，我不會與你計較。但從今日開始，你不必再接管府里的一應事務，無事也不必再來見我。至於煦臻那裡……」

林文覃聽到此處，猛地便抬起了頭，一雙眼睛有些恐懼地看向了顏離辰。

顏離辰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的。別說是這小小的皇子府，就是宮裡，若是嬪妃做了什麼錯事又不知悔改，那第一個就會影響到自己的孩子。

如今林文覃肚子里這胎還好，就算生出來，這府里也沒有像樣的教養少爺小姐的地方，總歸還是要跟著母親的。可顏煦臻如今已近五歲，早已不需待在母親身邊，若是顏離辰一時惱怒，將他送到旁的妃妾那裡養著，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林文覃只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顏離辰說出那句讓顏煦臻離開她的話。

那可是她當眼珠子一樣珍愛養大的孩子，若是顏離辰真的……那隻怕比剜了她的心還叫她難受。

她殷切地看著顏離辰，只等著他接下來得話。可顏離辰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嘆了口氣道：「煦臻那裡，以後便安排他住在書院，不許回來，你往後也不必多去瞧他。有你這樣的母親，只怕是要教壞了這麼好的孩子！」

顏離辰說罷，猛地一甩袖子，轉身便走了。

林文覃還坐在原地，她瞧著顏離辰的背影，又感受著瑟瑟冷風傳過來的冷意，不由得凄慘地笑了。

可笑著笑著，她又哭了。

林文覃如何不知，顏離辰做的這個決定，已經是對她最大的寬容了。只是，這話還是銳利得如同剛磨好的刀子，割得她的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突然，一股子溫熱的液體從林文覃的腿邊流了出來，驚得她渾身一顫！

她一低頭，果然見了汩汩的鮮紅的血流淌了一地。她的心猛地跳了起來，如今這孩子尚未足月，若是早產……

林文覃只覺得渾身都在發冷，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朝著顏離辰的背影喊道：「殿下……殿下！我……我要生了！」

一陣劇痛襲來，林文覃只覺得頭暈目眩，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她瞧見顏離辰已經朝她奔了過來。

「文覃……文覃！」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她終於失去了意識，什麼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