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二周目(15)
很快便過去了一個月,倆人住一起也近三周了。
那次談話之後,她有些害怕班主任會叫家長,那樣就會很麻煩,可班主任卻像是從未知道這件事一般。
只是在林沐晚分心看余竹溪時給她嚴厲的眼神,余竹溪似乎要發現了這一點,就極少在課堂上與她互動。
可一下課,就拉著她親昵,嚇得林沐晚神經緊繃,小祖宗還覺得是林沐晚不專心,有時候冷著一張小臉。
林沐晚還要反過來哄他。
心力交瘁。
上有班主任盯著下有小祖宗。
她太難了。
日子就這樣風平浪靜,一天下課,林沐晚桌子前,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林沐晚,我們聊聊。」夏盈盈站在她前面,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你想和我聊什麼?」林沐晚抬起頭,興味的看著她:「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可以聊的。」
「你確定要在這裡?」夏盈盈不惱,只是格外的有底氣。
「是關於你和余竹溪的。」
兩人站在天台,林沐晚眼神沉沉:「你要說什麼。」
夏盈盈勾起一抹諷刺的笑:「你和余竹溪是在談戀愛嗎?」
「關你屁事。」
她一哽,「你不怕我告訴老師?」
「管我屁事,你要告訴去說吧」
眼前的少女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讓原本想看著她驚慌失措的夏盈盈咬咬牙。
怒火衝上了頭腦。
「你會後悔的。」
拋下這句話,夏盈盈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林沐晚其實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只覺得夏盈盈不能搞出什麼大動作。
她錯的徹底。
林沐晚見到了他爺爺。
那是一個傍晚,太陽明艷,天邊一片紅彤彤的火燒雲,看著好看又帶著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兩人剛出校門,就看到前頭余竹溪的身影愣住了,隨著他的目光望去。
馬路邊,停著輛黑色車子,一位穿著西裝的老人,坐在車子里,看見他們出來,搖下了車窗,靜靜的看著他們。
面容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沒有劉海,露出來飽滿光潔的額頭,還有和余竹溪一模一樣的眼型。
只是那雙眼中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滄桑,眼角細紋暴露了他的年齡。
但平心而論,還是很帥。
和余竹溪有五成像。
見余竹溪的反應,林沐晚心下瞭然。
旁邊站著的西服男人走上去對余竹溪鞠了一躬:「少爺,老爺想和你聊聊。」
余竹溪避開來,眉頭緊縮,看也不看兩人,徑直走開了。
「竹溪。」老人開口,語氣平靜:「我想和你說說話。」
「打電話也不接,找你門也不開。」
「你是想不要我這個爺爺了嗎。」
余竹溪頓了頓,「不是我不要你,是你先不要我。」
「別說反了。」
「爺爺。」
說我少年頭也不回的走開了,背影孤寂卻挺直著脊樑。
老人嘆了口氣,看見了站在一旁的林沐晚:「你就是竹溪的女朋友吧。」
他不著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少女,面容清麗,眼神平靜,就靜靜的站著任他看。
冷靜的不像她這個年紀的孩子。
「是的,」小姑娘回答:「我現在在照顧他,他現在很好,請問您有什麼事情嗎?」
不等他回答,小姑娘便往前走了幾步:「我不知道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在我才遇見他的時候,他非常不好。」
「我好不容易,才把他養胖的。」
林沐晚嘆了口氣,語氣滄桑。
「如果您出現會讓他不開心,那我希望您以後不要再來打擾他。」
「畢竟,他也是我的心頭寶,我只想讓他快樂。」
回到家裡,林沐晚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反倒是余竹溪,一直偷偷看她的神色。
夜一點點深了,林沐晚放下手裡的書,溫和的對著一旁打著瞌睡還倔強陪在她身邊的余竹溪說道:「好了,你快回去睡覺吧,我也要睡了。」
少年乖乖點頭,抱著他最喜歡的抱枕,進了房間。
沒過一會他又出來,坐在她旁邊。
「你沒什麼想問我的嗎?」林沐晚嘆了口氣,對著他伸出雙臂:「過來。」
少年安靜的窩在她的頸窩,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
「我父母是商業聯姻,根本沒有感情,結婚之後也各玩各的。」
「我是小姨帶大的,她對我很好,真的很好。」
「余荼是小姨的兒子,他父親出軌之後,小姨就得了抑鬱症。」
「可她隱藏的太深了,整天笑著,沒人發覺。」
「她死在了我的眼前。」
「我沒能救她,余荼就恨上了我。」
「是我的錯。」
林沐晚抬起余竹溪的頭,少年眼神空洞,黑沉沉的,像是墮入了無邊深淵。
林沐晚用力的抱著他,只覺得心裡的水要溢出眼眶。
「你沒有錯。」
她只能反覆說這一句話,手用力的抱緊他,希望能給他一點溫暖。
「我爺爺,在余荼的要求下,讓我搬出來,不能回去大宅,我父母沒有任何動作。」
「任由我被趕走。」
「我害怕,沐晚,我怕。」
林沐晚落下了淚,她除了緊緊抱住他,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反倒是余竹溪開始安慰她:「哭什麼,眼睛哭腫了怎麼辦。」
少年帶著哽咽,溫柔的捧起她的臉:「林沐晚,你不知道我多麼感謝你在我身邊。」
「要是沒有你,我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就像他父親過生日那天。
他徹底明白。
他從來都沒有在這個家擁有什麼,他什麼都沒有。
從他小姨去世那一刻,從他那個表弟出生那一刻,屬於他的獨一無二的愛,就再也沒有了。
他不是不可替代的。
沒有誰會無條件的把所有愛傾注在他身上。
他好希望有一個人,好想有一個人,全心全意看著他,全心全意對他好。信任他,期待他,陪伴他。
余竹溪背對著大門,身上黑色的衣服淋濕的嘀嗒滴水,他頭也不回的走進雨里,想要把那些謾罵留在身後,他好想去找一個地方歇一會兒,但是他也不知道要歇到哪裡去,只能就一直走,漫無目的。
雨越下越大,他終於覺得有些累了,旁邊有個台階,他坐了下去,黑色的眼睛在濕透的劉海間隙里,看見大雨里車來車往。
裡面的都有人開車接著自己回家,可是沒有任何人接他。
他是一個人,從來都是。
可他不想,他不想一個人。
他發給了林沐晚,那個明媚的笑著,說他是她人生中最好的事情的姑娘,彷彿是他唯一的希望。
「你能來陪陪我嗎?」
然而對方沒有回復,他內心一點一點涼了下去。
他突然想,如果自己是林沐晚,她會給他送傘嗎?
不會的吧?
她說過,她要為他遮風擋雨,她要打倒所有欺負他的人,要保護他,要給他最美好的少年回憶。
可是自己做了什麼呢?
余竹溪覺得有點冷,他坐在台階上,抱住自己,覺得眼眶有點熱。
也就是這個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林沐晚的名字出現在電話上。
他接過電話,就聽見林沐晚在裡面有些困的聲音。
「竹溪,怎麼了?我剛才睡著了。」少女沙啞的聲音讓整個夜晚都溫暖起來,她那邊聽著有被子的摩擦聲,溫馨至極。
余竹溪抬眼看烏黑的天際,捧著這唯一的溫暖,沙啞著聲音:「還沒睡啊?」
「嗯。」林沐晚坐起身,輕輕應了一聲。
她說謊了。
她又做了噩夢。
但是沒必要和他說。
少女這樣想。
「這麼晚了啊……」余竹溪抬起頭,手拂過臉頰。
「是啊,」林沐晚打了個哈欠:「這麼大的雨,又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你那邊聽著雨聲怎麼那麼大,你不會在外面吧?」
她聲音焦急起來。
聽著那邊翻身下床的聲音,余竹溪沒有說話,他覺得眼裡有了熱意。
林沐晚察覺到不對勁,皺眉連聲問他,「余竹溪,你怎麼了?」
「余竹溪,你說話啊!」
「林沐晚……」余竹溪終於開口,只是一出聲,就帶了哭腔,他將頭埋在自己膝蓋里,小聲開口:「別放棄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很任性,性格也不好,可我只有你了,林沐晚,林沐晚,林沐晚……」
林沐晚愣住了,余竹溪終於哭出聲來,他輕輕抽泣,語氣沙啞:「林沐晚,雨太大了,沒人給我送傘,我回不去家。」
「林沐晚,我沒有家。」
林沐晚看了一下外面的瓢潑大雨,她聽到余竹溪的哭聲,只覺得整個人心裡都是顫抖的。
她從來沒聽余竹溪這麼哭過,她告訴自己,她回來意義,就是在這個時候,能給余竹溪一個依靠。
她盡量讓自己聲音聽上去特別可靠,她一面穿衣服,一面拿傘,手抖的拿不住,安撫余竹溪:「你別怕,你在哪裡,我來接你回家。」
少年報了地址,鼻音濃重。
林沐晚心都要碎了。
你別怕,余竹溪,我來接你回家。林沐晚大半夜出門,剛剛出門,外面的風夾雜著豆大的雨點打在了臉上,寒風透過縫隙鑽進身體。
裹緊衣服,她趕緊攔了一輛計程車,趕到余竹溪在的地方。
余竹溪在的地方在郊區,她一路心急如焚,不時催促司機,趕到之後,林沐晚跑著開始大聲叫余竹溪:「余竹溪?余竹溪?」風吹的她頭髮亂飛。
叫了沒一會兒,林沐晚就看見有個人坐在台階上,抱著自己,一句話都不說。
雨打濕了他的衣服,他彷彿是僵化在那裡,一動不動看著潑天大雨。
林沐晚放輕了腳步,一步一步走過去,停在余竹溪面前,小心翼翼叫他:「余竹溪?」
余竹溪慢慢抬起頭,靜靜看著她。他眼睛還腫著,不難看出剛經歷了一場痛苦,然而面上表情卻很平靜,似乎所有情緒都被藏了起來。
少年通紅的眼眶在蒼白的臉上格外明顯,長長的睫毛也滴著水,順著精緻的鎖骨打濕衣裳。
他眼睛眨都不眨看著面前的小姑娘,她看著他,目光里全是疼惜,她似乎是怕不經意就傷害了他,於是動作做得小心翼翼。她朝他探出手來,小聲道:「余竹溪,跟我回家好不好?」余竹溪將目光移到她的手上,她的手很小,皮膚白皙,路燈下,像玉一樣泛著熒光,他握過好幾次,很溫暖,又柔軟,他靜靜看著,沒敢說話,總覺得這一刻好像是做夢一樣,眼睛一眨,夢就醒了。
林沐晚看見余竹溪不動,就大著膽子往前,拉住了余竹溪的手。
她打了個冷顫,少年的手像是一塊冰一般冰冷,她緊緊握住,試圖給他一點溫暖,手上的熱源源源不斷的傳來,余竹溪只覺得像一場夢。
「你真的來了……」他喃喃道,像是從沒要到糖的小孩抱著糖罐子,不知所措又視如珍寶。
那一天,他想過衝進雨里,任由車子把他撞到。
可他還有一個人。
一個永遠不會拋棄他的人。
「我愛你,沐晚。」
少年低語道。
「任務攻略度:百分之百。
宿主脫離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