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鑄劍
「咔嗒、咔嗒」腳步聲停了下來。
「嚓！」劍刃刺破地面的聲音。
「嘩啦嘩啦……」石頭隨著撥動向外滾動的聲音。
雖然戰鬥中補位加入了溫蒂妮小隊，嘉拉迪雅並沒有一起去參加戰後總結會的打算。尤其是某個她並不願意見到的人，在這個時候也出現在了這裡。
戰鬥結束之後，嘉拉迪雅從奧菲利婭口中了解到了林羽的情況，返身找回了林羽慌亂之下丟棄的大劍。現在大劍就插在腳旁，嘉拉迪雅正用手小心地將埋成一堆的碎石一點點撥開去。
掩埋並不深，當嘉拉迪雅看到林羽的時候，她只是安靜地蜷縮在碎石之中，銀髮散亂地披散在身上，臉上維持著一成不變的表情，一動也不動。想要從那茫然的雙眼中看出些什麼，但是嘉拉迪雅有些失望——她還無法了解到林羽此刻的心情，雖然僅僅知道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心情。
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拂去落了對方一身的灰塵，嘉拉迪雅就這樣將蜷成一團的林羽抱了起來，順了順頭髮。也不去理會身後廣場上的那一堆人，徑直向一個偏僻的小角落走去。
……
「你來得有些晚，怎麼回事？」
震驚於陌生面孔的戰士那極為強悍的戰鬥力，大部分戰士都有些畏縮，更何況那張洋娃娃一般的臉龐上，有的只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微笑。
於是，在勉強醒來的米莉雅，在得到戰鬥勝利的結果，放鬆之下又昏睡過去之後，只能夠由伊奈莉來暫時組織戰士了——這位叛逆者的能力，在這次的戰鬥中被所有人看在了眼裡。或許統御力、感染力不及米莉雅，其對於戰鬥指揮的老練，則是米莉雅遠遠不及的。
「克……嘉拉迪雅接觸過你們，儘管那個時候你們大概還沒有被逼到這裡來……不過，也有些太遲了吧？」伊奈莉略微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看泰萊莎背後正在跟海倫打招呼的克蕾雅，以及在克蕾雅身後靜靜站立著的珍，並沒有提起林羽的事情。
「呼～有些事情需要想……」，面對著這位舊識，泰萊莎嘴角的冷漠微笑淡了很多，輕輕呼了一口氣，「還有一樣東西，需要去取回來……」
「是嗎……」伊奈莉半耷拉著的眼皮下的目光，掃了掃泰萊莎的肩膀。
「嗯。」目光隨意地向著正縮在廣場一角清理著傷口的奧菲利婭掃了掃，得到對方一個挑釁的眼神，又無所謂地看向了別處。踏進廣場的時候，還是巨蛇形態的奧菲利婭，差點被她當作敵人。
「泰萊莎……」站在身後的克蕾雅突然出聲提醒了一下，順著她的手指方向，泰萊莎看到了背對著這邊的嘉拉迪雅，正在一堆碎石前挖著什麼。
「你跟，克麗絲之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伊奈莉也看了看那堆碎石——此刻嘉拉迪雅正小心地抱起一團什麼，向遠離這邊的方向走去。
沉默……
泰萊莎只是搖了搖頭。
看泰萊莎一副不想說的樣子，伊奈莉也沒有再追問。環視了一圈成為廢墟的整個皮耶塔鎮——
「總之，暫時先安頓下來吧……這並不是結束，下一場戰鬥，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開始……」
……
皮耶塔鎮——或者應該稱為皮耶塔鎮遺址？——的一個偏僻角落，兩堵斷壁，一堆碎石，幾塊石板，合圍成了一個簡單的小間。
嘉拉迪雅跟林羽面對面坐著，兩人中間點著一堆篝火，架著一口湯鍋。
看著林羽機械地捧著茶杯一口口地喝著，渾然不覺杯中已經沒有了茶水，嘉拉迪雅有些苦惱地蹙著眉頭。林羽這個樣子讓嘉拉迪雅不知道該怎樣才好。
「克麗絲。」
「嗯？什麼？」反應雖然遲鈍了一些，總歸還算清醒著。
「你的茶，沒了。」嘉拉迪雅用勺子舀起一勺，向林羽示意。
「哦，好的……」，將杯子遞過來，「謝謝……」
然後，繼續重複上一過程。
嘉拉迪雅又能夠說些什麼呢？勸林羽跟泰萊莎接觸或是不接觸，嘉拉迪雅都無法做到。她渴望此刻她能夠分擔林羽的迷惘跟痛苦，卻只能待在對方目光茫然無表情的面龐前守候。
然而無論局面多麼地僵硬，嘉拉迪雅也絕對不會願意有人來打攪此刻的二人世界。嘉拉迪雅此刻連掐死奧菲利婭的心都有了。
奧菲利婭對林羽跟泰萊莎之間的事情是完全不了解的，雖然對於林羽竟然會「害怕」那個高傲的傢伙以至於從戰場上逃下來，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卻也沒有深究——她此刻有更為迫切的需求要求助於林羽。
「所以說，雖然你看起來情況不是……嗯……很好……我還是提這個要求……」
「沒什麼……」，林羽只是擺了擺手，沉默了一下，「下一場戰鬥，很快就會到來，先增強你的實力要緊。」
又遲疑了一下，想了想，向奧菲利婭問道：「你，還有斗篷么？」
……
於是，雖然嘉拉迪雅很不情願，她還是跟著兩人來到了外面稍稍開闊的道路上。
奧菲利婭的斗篷對於林羽來說有些大，在狂亂的風雪中獵獵作響，林羽只能用手緊緊地拽住前襟，使之將自己從頭到腳完全包裹。斗篷下的手臂彷彿從身體里抽出了什麼，從下擺丟了出來，卻是一塊長條形骨板。
奧菲利婭所要求的巨劍實在太過於巨大，以林羽的體型，想要一次做成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只能用複數的骨板拼接融合——當然這並不會對強度產生什麼不良影響，畢竟林羽自身的妖氣能夠使之融化。而且事實上林羽第一次做骨質大劍的時候，就是用她骨甲斗篷上樹葉形的骨片拼接融合而成的。
一塊塊的骨板被拋出，林羽向前走著，而奧菲利婭跟嘉拉迪雅則是在她身後將這些骨板排成兩個長形。估摸著骨板數量差不多了，林羽停了下來，俯身趴在地上，將雙手按在骨板的接觸處，輸出妖氣使其合為一體。
所有的骨板被融合成一個整體僅僅是第一步，這麼歪歪扭扭的一大坨連毛胚都算不上。不過既然已經接合成一個整體了，林羽的妖氣自然可以在其中通行。手掌下的大塊骨板扭動了幾下，乖乖地變成了大致的劍形——標準大劍的外形，只不過尺碼擴大了七、八倍。
站起身來呼了一口氣，將嘉拉迪雅遞過來的茶水喝光，林羽又以orz的姿勢趴在巨大的劍形毛胚上，對整個巨劍進行局部加工。
於是當泰萊莎踩著輕微的「嘎吱」聲走到奧菲利婭身旁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情景——巨大的瓷白色骨片上，蜷著一團相比較之下極為幼小的黑色，緩緩挪動著，微微起伏。
嘉拉迪雅的眼神有些不善，而奧菲利婭則是對著泰萊莎用鼻子出氣哼了一聲——雖然桀驁，奧菲利婭很清楚，自己不是這個總是一臉微笑的女人的對手。
泰萊莎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站著，看著背對著自己趴著的黑影，嘴角總是掛著的冷漠微笑也不知何時散去了。
林羽的動作越發磨蹭了。兩把巨劍，時不時在這裡按出一個坑，在那裡擠出一個疙瘩，又仔細抹平。劍身凝聚了又凝聚，兩把劍都比預想的大小小了一圈。又在劍刃邊緣拉出細細的鋸齒，鋸齒的大小跟形狀也修改了好幾回。在劍身上開出了血槽，雖然有些無法想象，很少使用刺擊的大劍，加之敵人癒合能力又超強，這樣的血槽到底有幾分用處。兩把大劍的劍身，四個側面都蝕出了奧菲利婭的劍印，林羽還在絞盡腦汁在劍鍔和劍柄上加上一些花紋——總之她就是不願意站起來。
然而泰萊莎還是靜靜地看著，耐心地等待著林羽手上工作的完成。
林羽的小動作漸漸停了下來，大概是實在無法再添加或是修改什麼了。遲疑了半晌，復又拉了拉身上的斗篷，站了起來。頓了頓，以及不協調的姿勢抱住劍柄，將兩把大劍疊在一起舉了起來，走到奧菲利婭身邊。巨大的劍身彷彿豎立著壓迫著下面的持有者，林羽將劍柄遞到了奧菲利婭的手中，聲音微弱地交代著：
「肯定還有不平衡的地方……畢竟劍體太大了……你試一試，我再調整……」
「克麗絲。」清冷的聲音打斷了林羽的囁嚅。聽到這個銘刻在靈魂深處的聲音叫出自己的名字，藏在寬鬆斗篷內的人形顫抖了一下，站在原地沉默了。
向著黑色斗篷的人影邁出一步，泰萊莎突然發現自己被擋住了。
沒有硬撞過去，也沒有試圖從側面繞過，泰萊莎看都不看緊貼在面前，身材甚至比自己還略微高挑的嘉拉迪雅：「克麗絲，我們，談談。」
沉默……
嘉拉迪雅將右手把在了劍柄上，冷冷地盯視著面前無視自己的泰萊莎。而奧菲利婭也有些驚異地看了看嘉拉迪雅——因為覺醒者跟戰士之間的差距，真的打起來，嘉拉迪雅甚至還不是奧菲利婭的對手。而此刻的嘉拉迪雅竟敢向奧菲利婭完全不想招惹的泰萊莎釋放殺意？！
猶豫了一下，奧菲利婭握了握雙手中兩把巨大得誇張的巨劍，欠了欠身體，不顧傷勢還未復原，身形一聳就要變身——
被嘉拉迪雅擋在身後的林羽，突然伸手拉了拉嘉拉迪雅左手的小指：「我……沒事……」
右手從劍柄上鬆開，殺意也緩緩退去。
深藏在斗篷中的林羽，向著泰萊莎微微點了點頭，率先向著別處走去。
「我會盯著你的！！！」
冰冷的語調，從嘉拉迪雅身側走過的泰萊莎，聽到了這句話，只是頓了頓，沒有說什麼，又跟上了林羽的腳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