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願為影兮隨君身
這一處地方,盛雪鋪滿,陽光傾灑也驅不走凝冷的寒氣,一陣寒風穿過窗戶似在玉屏上畫盡它的寒意。心,怎能溫潤?陶乙端來的碳盆已經沒有什麼作用。阮晞瑤輕輕的搓搓纖纖玉手,嬌弱的身姿被風吹得不覺晃了晃。陶乙連忙關上窗戶。
「小姐,你要照顧好身子才對,這樣才能等到少爺回家來與你團聚啊。」
「這個院子,從他走後我便甚少出去了,這裡有太多我們的記憶,我怕離開了,就連記憶都跑了。」
「怎會呢,記憶在我們的腦海里,就算離開這裡,也不會跑掉的。」
「是啊,記憶就在我們的腦海里,怎麼會因為離開這裡就會沒有了呢?」阮晞瑤輕嘆一聲。
「小姐,葯煎好了,我去給你拿來。」陶乙說著便出去了。
每天除了葯便是無聊,阮晞瑤恨透了這種日子,她看看桌子上的佛經,只要心底虔誠,就會實現心中的祈願?難道是不夠虔誠嗎?為什麼他還沒有回來?
月色寒冷,花落成雨,灑落了一地的相思。不知是誰在窗前一聲輕嘆,浸染了世間所有的落寞與哀傷。
天色未亮,阮晞瑤慢慢起床,穿戴好衣裳,精心的打扮了一番,拿了經書,抱起窗邊上古琴,走到門前回望了一眼閨中的一切,那榻上的茶台已經好久沒有烹茶對飲了,還記得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每每飲茶時都會說起許多笑聲。
阮晞瑤淡淡一抹微笑,轉身便推門離開了這困住她多年的院子,她要去虔誠的聖地祈願她心中的那份思念能夠早日相聚,不管天地,不管日月,不管風雪。
一個人,一本佛經,一架古琴,她想,這樣走去,佛才會憐憫她,被她誠心感動,這樣才能與他早日相聚,一路上的寒冷艱辛,每每都是靠著她與他的點點滴滴的甜蜜回憶支撐著往前行走,一路上不管風雪多大,都不能阻止她前行的腳步。孱弱的身子在風中搖搖欲墜,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險峻,每次出遊,都是他牽馬在前,一路為她尋著最美的風景,如今,他不知音訊,也該為他虔誠的祈願。
風很大,雪很大。她艱難的往前行走著,直到找到一處破敗的房子里避風雪,歇下來吃點在路上買的食物,等歇好了繼續前行。
找到一處相對乾燥的地方,望著大雪紛飛,她拿出古琴,不禁撫了一曲。
車遙遙兮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君安游兮西入秦,願為影兮隨君身。
君在陰兮影不見,君依光兮妾所願。
琴音落,阮晞瑤的眼淚也滑落了下來,此去也沒有把握,心中總也擔心著什麼。緩緩站起身來,此時的雪也下得小了,她趕緊擦了眼淚,咳嗽了幾聲,整理好了行裝艱難的繼續往前走去。
那年秋,她和他一起回省娘家時,那麼的歡呼雀躍,他就坐在馬車前,為她開路,一路行駛到久別的家鄉,那一日,他們嬉戲在泉水邊,聽風吹落樹葉的聲音,追逐著紙鳶的笑聲,琴與簫的完美合奏,緊緊的依偎在他的懷裡。各種場景她生怕忘記了,小心翼翼的回憶著,怕漏掉什麼。
記憶是一件美好的東西,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痛並快樂著。這是她的結論與認識。
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吃藥了,她的身體一直都是靠著葯養著,現在的身子是越來越覺得體乏了,抱著古琴都不能一口氣走很遠了,只能走走停停。這離要去的目的地還差一段路程,不能就這放棄了。神佛一定會保佑她,一定會憐憫她,一定會幫她。
又不知行走了多少天,問了行人,伽士山還有多遠,行人指著前方的一座高山說那就是。此時她已經累得不能喘氣了,可還是露出了笑容,抱著古琴踉踉蹌蹌的往那座大山走去。說是一指就在前方,可是真正走過去時,還離得很遠,還要爬到山頂才行!
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力氣了,她抱著琴摔倒了!她受傷了倒是沒有什麼,別把琴給弄壞了,她費勁的撣撣琴袋上了雪,迅速查看了古琴,還好,古琴沒有損壞,便緊緊的摟在懷裡,心中一陣歡喜。
路過的一位老婦人見她可憐,過來將她扶起來,憐惜她一個弱女子想要幫助她,她婉言拒絕了,心中的事情還沒有完成,怎麼能耽誤呢?
她再次朝著那座大山走去,快要到山下時,她還是沒有堅持住,心口一陣劇烈的疼痛,隨即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她再一次倒了下來,模糊的意識讓她緊緊的護著古琴,費勁所有的力氣朝著山上佛寺爬了去。
山裡的氣候和別的地方不同,沒進山前是陽光明媚,這裡卻是風雪交加。
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了,氣息微弱的倒在地上,艱難的抬頭看了看,隱約中看見一樹梅花怒放。她不禁用盡最後力氣大哭起來,都道無人愁似我,如今雪,有梅花,似我愁。
「阿彌陀佛!好一個痴情樂女!」
空氣中飄來空靈的聲音,悠長而有神韻,阮晞瑤聽得這空靈的聲音慢慢醒來,緩緩的站起來,揉揉眼睛,迷茫的抬頭往四周張望,看到了她已經來到了伽士山上的佛寺腳下,她抱起古琴,迅速的繼續往山上走去。
她想去推開佛寺的大門,卻被一道佛光給推了出來,努力幾次都是如此。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只是想來到這裡為我思念的人祈願,希望他能夠平安歸來,與他重逢,為什麼要攔著我?我千辛萬苦來到這裡,難道還沒有感動你嗎?」
她倔強的一次又一次沖向佛寺大門,一次又一次被佛光給推了出來。直到嘴角流著鮮血,癱坐在地上沒有了力氣。
她爬到古琴旁,神情緊張的把古琴拿出來檢查了幾遍,還好沒有損壞。
「你是阮晞瑤?」空靈而有神韻的聲音再次出現。
她抬頭看了看,費勁的站了起來。乾脆利落的抹掉了嘴角的鮮血。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