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鴻蒙初判人非人 妙得物理始為功
()岳不平啞然一笑，「剛才這手，你也會。」阿朱眼睛睜大，「我哪裡會了，你何時教過我？」「要知道人在世間，鴻蒙初始，也只是萬物之一，與草木虎狼無異。文明生化，方為萬物之靈。」岳不平語重心長，頗為凝重。「我輩修行，體察物理，師法自然，正是要去聖棄智，體悟先天靈機，還我本來真性。」阿朱眉頭皺起，苦悶不已。「聽不懂啊，什麼去聖棄智，還我本來？那不成了小娃娃，吃飯穿衣都不會，怎麼活啊。」「你若能悟得天人合一之妙，也不用三五年，就能如我剛才一般，搬雲弄霧，不假外求。古人說：此等閑事爾。」岳不平哈哈一笑，這小美女性情真誠質樸，自帶五分調皮，實為喬老弟長生良伴。不再給她細說，道：「你將我這些話帶給喬兄弟，也將真水生化訣教給他，由他給你解。」想來喬峰武功一流，悟性天生，這番道理，定然難不住他。「天色尚早，你這便去。」阿朱一愣，「我到哪裡去？」岳不平輕按她肩頭，心中一股親近愛護之意，超出預料。心下一嘆，「想不到前世看小說影響這麼大，喬峰啊喬峰，你可知有人自千百年後跑來，只為與你兄弟一場。喝一頓酒，殺幾個仇敵，同生共死，斯世寂寥，何得英雄同渡？」岳不平道：「人生緣起，便須一路前行，無怨無悔。你自去，要往何處，卻不是我能為你籌謀。」阿朱猛然驚醒，「我要去找喬大俠，天下人皆與他為敵，他一個人好生可憐孤苦。」想起聚賢莊裡喬峰捨身相救情景，眼中已是濕潤。岳不平退開一步，點點頭，「那便去。」阿朱頷首，轉身即行，走得幾步，回頭道：「岳大爺，你救我脫困，又教我武功，我拜你為師。」傳道授業之恩，重如泰山，此時師情之重，甚如父母宗親。女子善感，阿朱此語，顯示岳不平在她心中，實已佔據重要地位。此情無關風月，人性共通之處，古今一同。岳不平大笑，「現在不忙，以後再說。拜不拜師不重要，只要你努力，我的本事，全數學去也無關打緊。」如果喬峰與她沒有成雙成對，以後收徒也不遲。阿朱雙眼紅漲，感動不已，屈身行了一禮。岳不平點點頭，看她轉身運起輕功，一溜煙繞過一片樹林，徑奔而去。耳聽得阿朱奔行已遠，岳不平收起《易筋經》，轉首朝一處林子道：「此地已無外人，閣下何不現身一見。」之前他行法起霧，神念籠罩，感應到一人倏然出現，隱於林中，一直不曾離開。猜測對方可能顧忌阿朱在場，所以直到阿朱走後，方才相邀。「證得金丹物外玄，天意瞭然自忘筌。應知海外長生路，自有逍遙不老仙。」歌聲之中，一名紅袍道者步出林子，大袖飄飄，足下無塵，直到岳不平面前。青紗一字頭上巾，陰陽太極身上袍。三縷黃須，一張長臉，後背雌雄雙劍，空著雙手，行禮道：「道友，貧道稽首。」岳不平辨他氣息，平淡沖和，不象個惡人。面貌雖不如何，總也好過自己許多。抱拳道：「道長有禮。敢問道號，可是來自海外。不知何事等候岳某？」那道人道：「貧道篷萊島鍊氣士劍元，要往玉虛崑崙朝拜。適才雲中見施主法術，別有蹊蹺，不知師承何處？」「什麼意思？」岳不平心下著緊，見面就查問師承，可不是好兆頭。「赤霄客老師略傳了些五行之道，日前得遇玉真子前輩，也指點了幾句。道長有何指教？」劍元道人一搖頭，「赤霄么？不象不象。五行大道何等堂皇奇妙，不是你這樣子。岳施主可知末法之戒？」「向居荒野，著實不知。」岳不平暗喜，認得赤霄客就好，總有三分情面在。他一字不提玉真子，想是不識，卻也不去管他。聽他說到末法之戒，想起後世種種傳說，忙一躬身，「還請道長示下。」劍元道人道：「盤古大神開天闢地，太古天地玄黃，靈氣充沛，其時人神共居，神通自具。捉星拿月，移山倒海，不過等閑事爾。」岳不平眼睛一亮，見劍元走前幾步，忙退到下首，俯耳恭聽。「上古宇宙洪荒，神在天上，人居其下。道祖鴻鈞一教傳三友，世人蔘玄問道，證得金丹，也能長生不老，逍遙世外。近古人皇問鼎，封神以降，成道者萬中無一。」岳不平驚道：「是不是天地日遠，靈氣日衰？到了如今，靈氣已經不足？」劍元道人面上無波，接著道：「西方教東傳，化為佛教，其間斬殺妖魔無數，然杯水車薪，現在的天地靈氣，已顯捉襟見肘之態。是以不在人前顯聖，自晦神跡，只可師尋徒，不見徒訪師，值此末法之時，實為無可奈何之舉。」岳不平這才想起，在後世所見歷史之中，自宋后各朝代，確實不見多少神仙傳說。而宋朝以前，各典籍之中，總能找到部分敘述，神仙妖鬼，在所多見。俟劍元道人說完，歉意大起，道：「山野散修，著實不知，多謝道長教誨。以後絕計不會了。」神跡就是榜樣，如果修行之風大盛，他們這些前輩，就如沙漠里的乾渴者，僅有一點水氣被別人分潤，自己只能等死。劍元道人搖首道：「茲事體大，施主以後注意些也就是了。貧道來會你，是見你法術大異玄門，也不是佛教別傳，靈氣運用，迥然不同。」拿眼注視著岳不平，古井不波的眼神里，終於冒出些華彩來。岳不平眨巴眨巴小眼睛，心中電光閃亮，感情自己摸索著走過的路子，在別人眼裡，也還有研究的價值。這一刻爆發的自信，充溢胸膛，岳不平不由得挺直了腰桿。「道長繆贊了，在下自修自悟的野路子，如何能與玄門大道，佛教妙法相比，慚愧慚愧。」岳不平連連自謙，劍元道人紋絲不動，無奈又道：「要不，在下再使一次，道長再看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