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尖叫女王
23:35,距離關卡開啟還剩25分鐘。
孔明燈一百六十人,現在只剩一百四,甭管是不是還在答題中,都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南歌,就像年輪蛋糕。從圓心南歌,到最外圍一層孔明燈組員,基本就是南歌的文具樹[曼德拉的尖叫],現在所能覆蓋的極限了——先前那次尖叫,為了震懾兩個劫匪和其他蠢蠢欲動者,她耗費了大量體力。
周雲徽站在「年輪」最外圍,先給手下們安撫眼神,然後向南歌打了信號。
深吸口氣,尖叫女王登場。
斯芬克斯的問題時限,已經縮短到40秒。
南歌的尖叫,持續10秒,殺傷力控制在一定程度內,不至於真的讓人精神崩潰,但想集中注意力是絕對沒可能了。
時間到,尖叫停,整個孔明燈,愁雲慘霧。
周雲徽詢問性的眼神投向一個骨幹,後者搖頭。
斯芬克斯,還在繼續。
唐凜毫不意外。他從四大勢力開始,不是因為他們中更有可能藏匿黑手,而是因為他們人數眾人,且有極高的組織紀律性。
「所有孔明燈的都站在原地不要動,答題音量降低,自己能聽見就行——」幾個骨幹大聲布置著組長要求。
一百多號人,還真就不動了,保持著年輪蛋糕隊形,還是一塊安靜的年輪蛋糕,仔細聽,才能隱約聽見一點低語聲。
23:39,距離關卡開啟還剩21分鐘。
鐵血營近一百五十號人,圍著南歌列成矩形年輪,有稜有角,整整齊齊,精神風貌和懶散的孔明燈大相徑庭。
不過在經歷了10秒的尖叫地獄后,他們的眼神流露出和孔明燈一樣的疲憊。
23:42,距離關卡開啟還剩18分鐘,還鄉團尖叫之旅結束。
23:44,距離關卡開啟還剩16分鐘,十社結束。
23:45,就在周雲徽、何律、代曉亮,想要聯手去找草莓甜甜圈們的時候,斯芬克斯的致命問答,戛然而止。
「真停了?」周雲徽又確認一遍。
崔戰最有發言權:「要不你來我心裡聽聽?」
周雲徽呵呵他一臉。
南歌低聲問唐凜:「十社還是甜甜圈?」
既然尖叫真的見效了,就說明還是文具,而操控者,理所當然就在剛剛經歷過尖叫的十社,或者害怕被尖叫測試的甜甜圈裡。
唐凜卻搖頭,說了句:「可能兩個都不是。」
南歌正要喝水潤嗓子,聞言一愣:「都不是?」
「你看看那邊,」唐凜抬眼眺望,「真正嚇住它的不是你的尖叫,而是這個場面。」
南歌隨著他的目光,環顧整個廣場,心下一震。
先前的她只顧著尖叫,竟然沒發現,廣場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下來了,並且很多地方都變得陣營分明。人多的組織也好,人少的隊伍也罷,開始陸續學習四大勢力那樣,自己抱團,站定不動。
如果斯芬克斯的攻擊沒消失,南歌毫不懷疑,他們會主動過來邀請尖叫測試。
一千人而已,四大勢力已經佔掉一多半,聽過尖叫的全都站定不動,剩下的再一撥撥篩,除非始作俑者能隱身,否則遲早篩到他所在的地方。
越早放棄,他才越容易隱匿。
所以不是十社,也未必是甜甜圈……南歌打量著剩下的闖關者,斯芬克斯就在他們之中。
「多謝。」何律向唐凜伸手。
唐凜沒握:「互相幫忙,談不上謝。」他側過身,把南歌讓出來,「真要謝,就謝她吧。」
南歌握上何律的手,受之無愧:「不客氣。」
她孤家寡人,沒夥伴沒朋友,救人的確是日行一善。
代曉亮站在何律旁邊,後者已經代他們四大勢力道了謝,他就只能說點實在的:「闖關名額都是有數的,我們很感謝你們,但也沒辦法讓。」
唐凜聳聳肩。
南歌撩一下頭髮。
「不必,我們自己搶。」
「不用,老娘自己來。」
話一出口,兩人四目相對。
唐凜嘴角上彎:「祝成功。」
南歌眨下眼,風情萬種:「祝好運。」
唐凜回廢屋,南歌回裝置,代曉亮回還鄉團,何律重整鐵血營方陣型。
周雲徽和崔戰,原地沒動,目送唐凜、南歌穿越人群,回到外圍以外。
「他們為什麼還要出去。」周雲徽搞不懂,就地佔個近位不好嗎?
「那傢伙有隊友。」崔戰懶洋洋打個哈欠。
「美女可是落單的。」周雲徽抬眼想再看看南歌,可惜全讓廣場里的人擋住了。
崔戰瞥他:「你這種眼神,可能就是她非走不可的理由。」
周雲徽:「……闖關的時候,你最好祈禱別遇見我。」
崔戰樂了,輕佻地揚起眉毛:「你這麼說,我更期待了。」
唐凜遠遠看見范佩陽和鄭落竹依然挺拔的身影,一顆心終於落回。
待到廢屋底下,范佩陽的手便從上面伸下來。
唐凜很自然握住,腳下一蹬,借著范佩陽的拉力輕巧上了房頂。
「你聽不見問題,沒必要冒險。」范佩陽嚴肅道,語氣流露一絲責備。
「嗯,然後你倆陣亡,我自己闖關。」唐凜慶幸,斯芬克斯未對范佩陽造成太大傷害,這樣他嘲諷起來,就沒壓力了。
相比范佩陽,鄭落竹要狼狽許多,出了不少汗,呼吸也有點不穩。
「竹子。」唐凜不放心地喚一聲。
鄭落竹擺擺手,扯出個無所謂的笑:「沒事,都他媽陳芝麻爛穀子,太考驗我記憶力了。」
唐凜欲言又止,但最終什麼都沒問。
鄭落竹還想再貧兩句活絡氣氛,臉上表情忽然僵住,眼睛咻地瞪大,死死盯著廣場。
唐凜回頭,也呆住了。
廣場上那些因為斯芬克斯而死的人,屍體正一個接一個飄浮而起,周身籠罩著紫色的光。
他們平躺在紫色光暈里,越飄越高,最後竟無聲無息穿過地下城頂棚,消失不見。
這畫面實在太詭異了,看得人頭皮發麻。
可廣場上卻是另一番景象。
以四大勢力為首,無數闖關者站定不動,他們仰起頭,對飄浮遠去的屍體行注目禮,氣氛安靜而莊嚴,就像在護送夥伴最後一程。
那一雙雙倖存者的眼睛里,有沉重,有悲痛,有憤怒,有不甘,獨獨沒有驚訝錯愕,彷彿這樣的死亡歸宿,他們已見過太過次。
「難道所有死了的人都會這樣……」唐凜輕聲低語。
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出別的解釋。而且在地下城待這些天,他從沒見過處理或者堆積屍體的地方,這對於隨時可能會死人的環境來說,未免蹊蹺。
鄭落竹好不容易才把視線從一個個飄浮的屍體上挪開,仍覺得脊背發涼:「可是電梯里的時候,葛沙平和李展沒飄走啊。」
范佩陽糾正他:「準確講,是直到電梯門關上,我們沒看見屍體飄走。」
至於電梯門關上之後,屍體飄沒飄走,誰也說不清。
鄭落竹艱難地咽了下口水:「那……這些人……到底死沒死……」
范佩陽沉默。
唐凜也不知道。
以正常認知去判斷,那些屍體肯定死得透透的了,可在這個闖關世界里,最不可靠的就是正常認知。
最後一具屍體消失在頂棚,廣場忽然響起悠揚舒緩的音樂,一個機械聲隨之傳出,在動聽音符的襯托下,都顯得不那麼冰冷了——
【距離關卡開啟還剩1分鐘,倒計時開始。59,58,57……】
唐凜、范佩陽、鄭落竹,心裡皆是一緊,被飄浮的屍體佔據了太多注意力,竟然疏忽了時間。
廣場的地面,毫無預警波動起來,不算劇烈,但很明顯,石子地彷彿成了一汪池塘,隨著微風泛起輕波。
廢屋在這波動中,同樣開始不安穩,三人順勢滑落到地面。
鄭落竹踩著波浪起伏的石子地,急促地問:「這是倒計時的正常現象,還是又有人用文具了?」
唐凜說:「我只知道我們再不沖,就真搶不上了。」
廣場早已亂成一團,外圍的人像潮水一樣往裡面擠,闖關口的人,則層層包圍,嚴陣以待。
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廣場中央,沒人注意,有一個身影悄悄從外圍溜走,沒入空蕩的暗巷。
「嘖,總算安靜了,那邊實在太吵。」暗巷深處,陰影籠罩了一切,不見人,只有聲。
那聲音清晰圓潤,帶著明顯的嫌棄,又藏著隱隱的興奮。
「你又去闖關口了?」陰影里響起第二個聲音,沉靜微涼,並且自帶些許空曠迴音,就像從另外一個地方傳過來的。
「先幫你篩選一下嘛,」清晰圓潤的聲音忽然壓低,神秘兮兮道,「我和你說,這次有個很有趣的傢伙喲。」
沉靜微涼的聲音,毫無起伏:「你每次說有趣,最後都無聊得要死。」
地鐵在沒有盡頭的隧道里飛馳,一扇又一扇車窗,在黑暗中連成一條明亮光線。
所有窗內都是空空蕩蕩的,除了首節車廂。
一個男人側身坐在那裡,曲起一條腿,目視前方。
實時溝通的影像,投射在半空,另一端的人不知找的什麼地方,黑漆漆的連臉都看不清。
「到時間了,不說了。」
男人單方面結束溝通,影像隨之消失。
地鐵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男人看向窗外。
車廂里的燈光,勾勒出他完美而富有力量的身體流線,和刀刻斧鑿的臉龐輪廓,那是一種古典的英俊,寧靜而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