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別過

翟天定沒說什麼，依葫蘆畫瓢，又把翟舒兒從馬車上拉了下來。然後看向蘇紅，揚揚眉：「蘇姑娘，可以進去了嗎？」

蘇紅點點頭，走到房門口，只是輕輕地碰了碰那木門，木門就「轟」地一聲，倒在了地上。裡面的景象讓眾人大吃一驚，家裡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扔得到處都是，還有靠牆的破舊衣櫃也被推翻在地，幾件舊衣服被撕的不成樣子。房子中央，一個男人躺在地上，四仰八叉，一動也不動。

「爹。」蘇紅大叫一聲，沖著那人跑了過去，把他抱在懷裡，熱切的喚了幾聲，然後便嚎啕大哭起來。悄悄地試探那人的脈搏，確實是沒有了氣息，看來是真的死了。誰做的，蘇紅心知肚明，只不過這死人到底是什麼身份，蘇紅卻是不知道的。她相信就算是問了，那人也不會告訴自己。

腳步聲響起，擲地有聲，蘇紅雖沒抬頭，卻也明白翟天定在向自己走近，於是就停住了哭泣，只是抽噎不止。

「我記得你說過，你父親已經過世多日了。」

蘇紅抬頭，迎上那冷冷的、充滿懷疑的目光，她擦了擦眼淚，仍舊是哽咽地說道：「父親是三天前去世的，爹爹去世的第二天，我就去了集市，希望遇到一個好心人，能幫我安葬父親，沒想到……」說到這裡，好像是非常難過，蘇紅哽咽的厲害。停了一會，她再次擦凈眼淚，接著道，「出門之前，我把爹爹安放在床上，給他收拾得乾乾淨淨，這樣的話，找到好心人，就可以入土為安，沒想到，沒想到……」

說著說著，女孩再次泣不成聲。

看見女孩淚眼朦朧，不知為什麼，翟天定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是什麼東西觸碰了一下，生疼生疼的，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這個女孩和自己有什麼關係？閉了閉眼睛，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俯下身去，檢查著那具屍體。雖然摸起來冰冷如鐵，但他還是檢查了一下脈搏、呼吸，果然是死了，而且看這個樣子，死了三四天。這個女孩應該是沒有撒謊。翟天定思及於此，沒來由的微微頷首。

從地上站起來，翟天定拍了拍手，對著蘇紅，仍然是冷冷的語氣：「蘇姑娘，人死已矣，請節哀順變。目前當務之急，還是讓令尊入土為安吧。現在天氣冷，屍體還可以暫時保存。過段時間，變了天氣，屍體腐爛，恐怕就不太好了吧。」

這倒是真話，蘇紅在心裡點點頭。放開死人，站起來，對著翟天定輕輕地福了福身子：「小女子不懂規矩，一切還請恩公定奪。」

翟天定觀察了她片刻，輕輕的點點頭。

一片茂密的林間，蘇紅身著孝服，跪在一座墳墓前，輕輕地哭著。在她的身後，翟舒兒好像是感同身受，也偷偷的抹著眼淚。而翟天定則是半眯著眼睛，打量著面前的女人，她真的沒有問題嗎？

儘管是跪在地上、背對著他，蘇紅卻仍然感受到來自身後那道懷疑的目光。翟天定果然不簡單，還好，自己在他面前並未露出破綻，而他對自己也只不過是懷疑罷了。蛋疼小說網www.danteng123.com

時間差不多了。蘇紅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站起來。返過身，面對著翟天定兄妹倆，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公子、小姐施以援手，大恩大德，貧女無以為報，只求來世……」

「別這麼說，舉手之勞罷了。」翟舒兒走到她面前，親自把她扶起來，打量了她一番，對方楚楚可憐，倒讓她不由地憐惜，禁不住問道，「蘇姑娘下一步有何打算？」

蘇紅茫然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爹爹已經去世了，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人，今後何去何從，我……」輕輕一嘆，蘇紅低下頭來，好像是對前路漫漫的一聲嘆息。

「反正你也沒有親人了，不如……」翟舒兒正要把自己的建議說出來，卻被翟天定一聲呵斥—

「舒兒。」輕輕地瞪了妹妹一眼，不讓她開口。翟天定向前走了幾步，來到蘇紅面前，拱拱手說道，「蘇姑娘，今日我們幫你安葬了父親，也算是一報還一報。從今以後，還望一路安好。」說罷，抬起眼，觀察著面前的女子，細細地打量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蘇紅卻是非常平靜，頜了頜首：「公子的意思，貧女明白。就此別過，萬望珍重。」輕輕地福了福身子，低垂著頭，緩緩地往前走，在此期間，竟未多瞧他一眼。

翟天定看著那緩步前行的背影，心頭不由地抽了一下。她是那麼的義無反顧，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看到蘇紅就這樣走了，翟舒兒卻是不放心，就要追過去，竟被哥哥拉回了胳膊。翟舒兒好像是不甘心，捶打著哥哥，埋怨般的質問道：「哥哥，你幹什麼，為什麼讓她走了，為什麼不讓我把她留在身邊，沒看見她已經無家可歸了嗎？」

「留留留，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啊，你就要把她留在身邊？萬一她受人指使、意圖不軌，怎麼辦？」翟天定斥責妹妹。自己這個妹妹，經歷的太少，太單純，對陌生人一點防範意識也沒有。

對於哥哥的提醒，翟舒兒反而是不以為意：「哥哥，你每天在朝廷上，見多了爾虞我詐，是不是都把別人想得太複雜了？蘇姑娘賣身葬父不說，還被人打了，差點名節不保；現在她安葬了父親，無家可歸、流落街頭，而且還身受重傷，你說她能幹什麼，有什麼目的？」

翟天定語塞，說不出話來。確實，妹妹說的不錯。如果真的是有所圖，那這個蘇紅可是表現得滴水不漏，甚至於自己剛才冷漠的讓她離開，她都沒有在自己面前裝可憐、哭哭啼啼、哀求自己。反而是道了謝，轉身就走，不作停留。難道真的是自己猜錯了，把事情想複雜了？

低頭看著妹妹，只見她雙手叉腰，氣鼓鼓地看著自己，好似不服氣。翟天定溫柔的伸出手，幫她撫了撫頭髮，正準備安慰幾句，突然聽見「咚」地一聲。兩人一驚，急忙回頭，那是蘇紅剛才離去的方向。翟舒兒早已迫不及待地飛奔而去，翟天定擔心妹妹，急忙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