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畫卷(2)
黎池按捺下心中的那抹異樣,沉著冷靜地攜著顧意走進了花海中。他一步一個腳印,分外沉穩,好像走的是什麼非常珍貴的道路一樣。顧意緊緊地跟在他身後,雖然腿腳不甚靈便,但因為黎池很貼心地分了他的一部分重量到自己身上,所以兩個人走起路來也是較快的。
佛鈴花海輕輕搖曳,花香幽然襲人,好似一場永遠叫不醒的春夢。
顧意微微眯了眼睛,似乎要沉溺在這種恍然的夢境里了。她小嘴微微張開,睫毛像是盛滿了滿天星河,讓人看一眼就會心醉。
黎池因為有靈力傍身,所以並不懼怕佛鈴花香的導致幻象之效果。他一邊往前走,一邊注意著身後小少年的動靜,以便在他陷入幻象后及時將他救出來。
「白年糕......」顧意有些沉醉在這裡了,她小臉酡紅,整個人飄飄欲仙,好像喝醉了一般,根本不是第一次的那種樣子。
黎池回身看他,不由得皺起眉頭,「你這是怎麼了?」
「我......」顧意嘟囔著嘴巴,忽而又哭鬧起來,「我好難過。」
「......」黎池打量著他,發現他並沒有掉入幻象中,而是閉著眼睛裝瘋賣傻似的。於是按了按眉心,他冷聲,「別戲言。」
「嗝——」顧意打了個響嗝,然後委屈巴巴地盯著他,「我就是很難過嘛,我餓了。」
人家餓了都是肚子咕咕叫,這人倒好,餓了打個飽嗝。
黎池無語地轉過頭去,繼續看路,「忍著。」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整這些有的沒的。
顧意更加委屈了。她歪著腦袋任由黎池牽著自己往前走,神情漸漸恍惚起來。
***
山口處對弈的兩名僧人詫異地停下了手中的棋子。他們不約而同地站起來看了看花海處,神情冷肅。
「你感覺到了?」
「你也是。」
有人,從禁地的結界入口下來然後破了禁地與花海之間的結界。
他們倆人守著這片花海已經有幾百年的歲月,光陰悠悠,來往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唯獨他們二人如同明月一般看著過往也看著來日。
「進去看看。」
那結界尤為特殊,除了那種人......基本沒人可以毫無聲息地掉下來。
兩位僧人手中禪杖乍現,對視一眼后就縱身躍起,往佛鈴花海馳騁而去。
與此同時,黎池和顧意已經走到了花海的中心位置。他看了一眼禿了的那塊土地,發現自己之前放在這裡的兩錠金子果然不見了。
看來,他們默許了自己當初的交換舉動。
「顧意。」他頭也不回得輕輕喚了一句。
「在呢在呢。」顧意很無奈地擺擺手,神情里儘是不耐煩。
這一路走來,白年糕隔三差五就要叫自己一遍,生怕自己死了似的。
她倒是沒有什麼很難受的感覺,只是眼皮越來越沉重了。
「身上有什麼異樣?」黎池不放棄地繼續問他。
顧意艱難地掀開眼帘瞅他一眼,然後又閉了眼睛。「我想睡覺了,黎師兄你能不能不說話......」
小少年昏昏欲睡,面色更加酡紅,已然是要陷入幻象的前兆。
黎池深諳這點,因此並沒有說什麼。他回頭看了看顧意,只等著他徹底陷進去的那個時機用解毒丸救人。
***
穆歸籬手掌翻飛,將對手擊落下台的時候,神情依舊是沒有什麼波動。
似乎,他早就知道自己會贏,從始至終都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台下的人看他的眼神幾乎是狂熱而難以自持的。
這個人實在是太過強大,至今還未遭逢敵手。
黎池遠遠地望著穆歸籬,心裡隱隱有股火焰在燃燒。他其實是很渴望這種戰鬥的,就算現在的他並不算太強大,但仍舊有著與別人鬥爭的小期冀。
顧意自然是依舊看不出什麼來。
比試已結束,黎池就領著他去了四長老那裡,把他老人家高興慘了。
「你們兩個真的是過分!」四長老眼淚汪汪,覺得自己這一天天擔驚受怕的,有幾條命都不夠被小崽子們這樣搞。
雲纖纖站在旁邊,對黎池微微一笑。
這一日很快便結束了。
按照流程,只要明日看完決賽便是他們這些小輩弟子的試煉了。
顧意回到長明鎮上后就一直很是憂心,她撐著下巴默默看著在房間里看書的黎池,心裡想的不知道是些什麼玩意兒。
白年糕說試煉的時候會幫自己,真的假的?他要怎麼幫?
「你在想什麼?」黎池忍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地把書放下來,然後好整以暇地看向小少年。
她一雙眼睛滴溜溜轉個沒完沒了,讓黎池覺得自己的書都要被這人看穿了。
「我在想,你要是幫了我讓我過了試煉,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就能變成正式弟子了?」顧意聽四長老講了這試煉的規則,因此便將心中所想如實說出口。
「不好嗎?」黎池反問她,視線在顧意身上掃了好幾遍,最後停在她微微彎曲的斷腿上。「你這腿感覺怎麼樣了?」
最多半日,明日正午佛典宴的結果就會出來。
而後整整一個下午,便是試煉的時間。
顧意本就沒什麼基礎,如今又斷了一條腿,明日怕是懸的很。就算有自己在旁邊......
「我覺得還好,已經不疼了。」顧意嘴上是這麼說著,神色卻是慘兮兮的。她拿過一旁的拐杖晃了晃,然後皺著小臉,「就是得用這拐杖,太不方便了。」
一想到試煉的時候那些同修都是白衣飄飄、仙氣凜凜,而自己卻拄著根拐杖,她心裡就不爽。
「我向五長老提出跟你一組,他同意了。」
「哦。」顧意獃獃地回了句,而後又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耳朵「嗡嗡」的,然後使勁眨了眨眼睛,聲音都顫抖起來,「你說什麼?!」
黎池覺得自己方才說的已經夠清楚了,因此便垂下腦袋翻開了書頁,根本不想再重複一遍。
「黎,黎,黎師兄!」顧意當即拄著拐杖急匆匆懟到他身側,「你什麼時候提的啊?」
從禁地回來之後,他們幾乎一直待在一起,她咋沒注意到這人什麼時候去找了五長老呢?
黎池雲淡風輕,「提便提了,什麼時候重要嗎?」
「哦。」顧意想了想,開始掰著手指頭算,「可你不是跟雲纖纖和尚辭一組嗎?」。
黎池挑眉看她——原來每次叫別人「鹹鹹師姐」都是故意的,現在口齒不是清楚伶俐得很嗎?他噙著抹極淡的笑意,緩緩開口,「我們四人一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