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番外(8)
黎池坐得放鬆,手指在膝蓋上輕叩輕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你們仔細看著點。」四長老老神自在地閉上眼睛,悠悠開口了,「千萬不能像某個傻小子一樣,單憑眼前景象就莽下定論。」
「......」尚辭不敢說話了。
嗚嗚嗚,四長老罵自己傻。
顧意也是覺得新奇。
他雖然不太懂什麼仙術,但見著台上那人直接將毫無防護的手伸到漆黑一團的濁氣里去,都忍不住為他擔憂了片刻。見周圍的人都專心致志地盯著台上,他乾脆貓著腰繞到後面,然後「蹭蹭」幾步跑到黎池身邊去了。
「黎師兄。」顧意軟軟糯糯地喚他。
黎池耳邊陡然響起小少年清嫩的聲音,他不免訝然挑眉。而後手指鬆了松,他便微微側頭,靜靜等待著顧意接下來說的話。
「你過來做什麼?」尚辭一扭頭便瞧見了顧意,因為想著日後都是同門師兄弟了,語氣便也不像往常那般充滿不屑與敵意。
「回尚師兄,我對這凈化之術看得不是很懂,所以過來請教一下黎師兄。」顧意老老實實,一副求知好學的乖巧模樣,「接下來的試煉對我來說會很難,但為了不拖累同隊的兩位師兄,我得儘快學些東西,就算是皮毛也好。」
「你有這份心,不錯。」五長老因為就坐在附近,所以聽得真切。他心中,不免對這個仙資過人又勤奮好學的小弟子有了些許好感。「黎池,你就稍微跟他講講。」
若是顧意此刻知曉五長老心中對自己的評價,那一定會大笑著對老天連喊三聲「操」。
四長老見到顧意這模樣,只是笑而不語。
這小傢伙,可真是越來越會裝了。
觀賽席位的位置安排很是巧妙,只是一整排繞著比試台,因此他們後面根本沒有人。
所以顧意就這樣大大咧咧地站著,也不會擋到什麼人。
於是黎池朝顧意彎了彎手掌,示意他附耳過來。
眨巴著眼睛,顧意將懷中的溫孤衍使勁往裡面塞了塞,確保不會露出一星半點時,他這才蹭到黎池正後方去。
台上,穆歸籬的半管胳膊都陷入了石頭四周盤繞的墨黑氣流里,閉著的眼睛隱忍而微顫。
「之前那人,最終結印時用的哪只手?」黎池問他。
「之前那人?」顧意本以為白年糕會問自己穆歸籬,卻沒想到他倒是直接開口問那個已經被拖下去了的倒霉鬼。「那人用的是......」
操,老子沒太看清。
就算看清了,老子也沒特意去記啊。
「你並不知道。」黎池安靜地看著前方,語氣篤定,「然而很多時候,細節決定你的生死。」
「是,我一定謹記黎師兄的教誨。」顧意乖乖認錯。
「那這人......」黎池繼而又道,「這人觸碰濁氣之時,可有結印?」
「沒有,他沒結印。」顧意認真盯著比試台,很是肯定。
老子就是見著他直接赤條條地伸手進去,覺得相當奇怪,這才跑過來求知的。
「你錯了。」黎池輕嘆,「他結印了。」
而且是凈化術中最為簡單的一種結印,簡單到讓人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動作。
因為太過簡單,所以被大多數人無視了。
可也正是這種最為簡單的凈化術,以骨架盛著修士們之後所學的各種複雜術法。
這是初心。
凈化術中最核心的東西,永遠都是那個被凈化的東西。
每個人對凈化術的領悟都不同,咒法所釋放的效果也會不同。而台上唯一不變的,就只有那塊被濁氣污染的石頭。同樣不變的,也只有最初入道時所習的那種未經雕琢的凈化術。
穆歸籬是在用最簡單卻也最包容的初心之術,感應污濁氣息,從而嗅到凈化方向。
顧意睜著雙懵懂的大眼睛,聽得雲里霧裡。
操,老子想聽人話......
「以不變應萬變,求得自己心之所道,才是真正的凈化之術。」黎池最後總結了這麼一句,而後轉過頭去,「你可聽懂......」
那個「了」字,倉惶地消散在風裡。
顧意之前因為極力想聽懂黎池說了些什麼,所以身子不斷地向前挪,整個人都快虛虛趴到他肩膀上去了。
奈何聽得清,並不意味聽得懂。
因為他之前默默地挪了過來,所以就導致黎池一回頭,額頭便不經意擦過了顧意的下巴。
帶著絲涼意。
***
黎池的身子頓時僵住,他冷著眼睛往後退了退,視線不帶任何情緒地落在小少年的臉上,「你突然靠這麼近做什麼?」
「靠近些才聽得清啊。」顧意很是無奈地攤開雙手,大眼睛里透著無辜。
兩人一坐一立,就這樣淡淡對視著,似乎有什麼在這天光里生根發芽。
如沐初晴。
「繼續看。」黎池轉回身子,雲淡風輕地望向比試台。
顧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覺得原本涼涼的地方似乎染上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灼熱,又帶著絲絲暗癢。
凈化術原本是煉藥中的一種濾葯法子,後面被修士加以重創改造,但它的根基還是在煉藥一派。而黎池作為煉藥大師黎安的兒子,對凈化術的了解自然不同於一般人。
這也是五長老讓黎池給顧意解釋的原因所在。
五長老相信他能說得很好,事實確然如此。
雲纖纖與尚辭等人因為坐得近,亦是受教了,他們此刻皆斂著心神細細思索黎池說過的話。
比試台上,穆歸籬已然將手完全伸進了濁氣之中。
他在用最簡單的凈化術感應濁氣偏合的方向,然後希冀著一矢中的。
當然,這種法子雖然不會侵蝕到穆歸籬的肌膚,但卻非常消耗靈力。若是在靈力耗盡之前未找對方向,他便會被這些難纏的濁氣傷到。
冷汗漸漸從他額上沁出,手掌在濁氣中翻飛不止。
約莫半盞茶后,穆歸籬身形猛然一頓,黑色的氣流中忽然開始散發淡淡的白光,就像是暗夜中的半籠流螢。那白光愈來愈強烈,最後帶著勢如破竹的氣勢將石塊上的濁氣生生炸裂爆開。
塵埃落定。。
「萬劍宗穆歸籬,過關。」僧人時時刻刻都關注著他的情況,見到此景立馬出聲宣布,然後提起筆在本子上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