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番外(18)
四長老猛不丁被茶水嗆了一口,他不動聲色地掏出一方錦帕拭去嘴角的水漬,然後搖頭,「阿意,你現在還不能離開。」
至少得等二師兄將那暗黑氣息鑒別完,確認顧意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出來,雲夢澤才會放他走。
顧意聞言撅起小嘴,心中忐忑不安,「可是,我已經把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了。」
在雲夢澤多待一刻,自己的處境也會更危險一分。
雖說面前這四長老對自己言笑晏晏,似乎投緣得很;但若得知了自己是靈族之人,保不齊第一個亮出殺刀的就會是他。
阿娘未曾告訴自己追殺她的是誰,只是從她每每提起時的淚眼婆娑,顧意大致能猜到,那個無恥修士,或許是阿娘親近信任之人。
敵人的刀從來不可怕,可怕的是隱藏在身邊的刃。
不出則罷,一出致命。
四長老笑了笑,撐著下巴轉移話題,「阿池為什麼會把你扔進議事大殿?他雖然冷漠,但為人還是最為正直不過的。」
顧意也想不明白,只是摳著桌子猜測道:「或許是他想把我摔得鼻青臉腫,避免我日後生得比他還要好看?」
「噗——」四長老剛飲了半口茶,當即徹徹底底地噴了出來。他看見眼前被噴了一臉的顧意,尷尬萬分,「抱,抱歉啊。」
顧意抹了抹臉上的茶水,心中早已問候了一百遍四長老的八輩祖宗。但他還是裝作呆萌可愛的樣子,朝有些不知所措的四長老搖頭,「沒事的,漂亮哥哥。」
轉瞬間,四長老的腦海中已有無數條念頭呼嘯而過。
嗚嗚嗚,阿意這小孩真好,不哭也不鬧,長得也好看。
嗚嗚嗚,這雲夢澤該死的冷清,除了阿辭偶爾願意陪自己玩一玩,別的弟子都跟木頭疙瘩似的。
嗚嗚嗚,好想把他留下來陪自己玩啊。
顧意揉著臉蛋,乖乖地任四長老給自己施清潔術。他正問候到第兩百遍四長老的八輩祖宗時,忽然見眼前這人嘴角一咧,視線興奮地落在自己身後,「阿池!」
阿池?
哪個阿池?
噢,是黎池!
顧意的淺褐色瞳仁頓時深了幾分——操!終於來了,老子非得好好罵你一頓不可!
不過現在人多眼雜,還是先誆他跟自己到沒人的地方去,然後再好好算賬吧。
這麼想著,顧意便微微眯起眼睛,笑意盎然地轉頭起身,「阿池哥哥。」待看清面前之人,他嘴角抽了抽——操,什麼情況?
尚辭亦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這小土匪怎麼一臉猥瑣地喚自己「阿辭哥哥」?
「誒,你們倆認識啊?」四長老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接著又意識到什麼,尷尬地撓了撓腦袋,「瞧我這記性,阿辭你是和阿池一同下的山,自然是認識阿意的。」
阿辭?阿池?
顧意的臉頓時黑了。
阿意?
尚辭的臉頓時黑了——這小土匪什麼時候和四長老這樣親近了?
「見過四長老。」尚辭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然後抱著雙臂站立到旁邊,眼神挑釁地落在顧意身上,「至於這個小土匪,我跟他可不太熟。」
「可是阿意方才明明很親熱地叫你......」四長老有些糊塗了,他看一眼顧意,又看一眼尚辭,忽而覺得他們兩個之間有一股隱隱約約的火藥味在蔓延。
「是啊,不太熟。」顧意明面上很是沮喪地垂下腦袋,暗地裡卻勾了勾嘴唇,「阿辭哥哥身份高貴,我只是一個卑微、弱小、無助、可憐的土匪崽子,才不敢跟阿辭哥哥稱兄道弟呢。」
「......」不敢稱兄道弟?到底是誰在「阿辭哥哥」「阿辭哥哥」地叫個不停?尚辭傲嬌地冷哼一聲,甩著袖子就走到四長老面前,「四長老,你別跟這個小土匪太親近了,他可是詭計多端得很。」
「阿辭哥哥這樣說我,我好傷心啊。」顧意乾脆一裝到底,皺眉捧著心口,圓溜溜的大眼睛此刻已然蔫了一半,「現在心肝兒都疼得厲害。」
操,老子就是要噁心死你!
四長老眼裡劃過一絲趣味,他拍了拍尚辭的肩膀,笑道:「阿辭,你就讓著他些,阿意還是個孩子。」
說實話,顧意被扔進議事大殿時脫口而出的話,他聽了個清清楚楚。而且在土匪窩裡長大的孩子,脾氣秉性如何,他也大致能推測到一二。只是如今,看這小少年在自己面前裝腔賣乖,還是有那麼些樂趣的。
為著這點樂子,四長老並不打算戳穿他。
況且,阿意這孩子的眼神乾淨,並不像個心思複雜、性情歹毒的人。
尚辭是個直腸子,真真切切被顧意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雷了個外焦里嫩。他覺得自己腦子有些發熱,卻根本轉不過彎來。疑惑不解地撓撓腦袋,他乾脆轉頭看向四長老,瞪大了眼睛問道:「四長老,是不是三長老抽這小土匪鞭子了?把他抽傻了?」
「沒有的事。」
「那長老們都問出了些什麼啊?」尚辭著實有些好奇,不經腦子便說出了些不該說出口的話。
「阿辭。」四長老微微一笑,手指在他的髮際線處畫了幾個圈圈,「你逾矩了喲。」
尚辭愣了愣,旋即一股冷汗從後背處流了下來。「四,四長老,弟子錯了。」
平日里跟四長老沒大沒小慣了,他竟有些忘了身份。
長老的事情,豈是他一個小輩弟子可以過問的?
嗚嗚嗚,真蠢!
「沒事。」四長老對著尚辭笑眯眯地說完這句話后,直接走至顧意身前蹲下,「阿意,你吃飽了沒?」
「吃,吃飽了。」顧意結結巴巴,手指又開始不安分地絞衣角。絞著絞著,他身上的粗布麻衣突然「嘶拉」一聲,結結實實地豁了個大口子。
恰有一陣風吹來,直接涼颼颼地往裡灌,顧意哆嗦著抖了三抖。
「哈哈哈......」尚辭見到顧意出醜,自然是樂不可支。不過笑著笑著,他的笑聲就在四長老不善的眼神中漸漸弱了下去。「弟,弟子告退。」說完,他忙不迭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顧意抿著嘴唇,雙手捂著自己衣裳的破口,微微紅了眼眶。。
這是阿娘給自己做的最後一套衣裳,雖然料子很差,穿上身也硌得慌,針腳也是歪歪扭扭得很......可是,它是阿娘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