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活得比其他人更辛苦，甚至沒有選擇的機會，被迫選擇放手，就像爾群，那麼年輕、美好、鮮活的生命，哪知道早就被判出局。她甘心嗎？不甘心。抱怨嗎？會抱怨。公平嗎？肯定不公平。她的人生甚至沒有任何一次手術機會，不是待在腫瘤科，就是待在疼痛科，最後終結在這幾個月，但我從沒聽她說過想放棄，在有生之年，有意識的歲月里，輕歌曼舞度餘生，不好嗎？」說到最後，林安心微微有些哽咽。
爺爺說，醫者總有一天能修鍊到坦然面對生死，用理智戰勝情感，做出最科學的判斷。但那個境界應該是用很多青春年少時的不忍換來的吧。用點點熱淚，把柔軟的心練成一顆守護的心。董佳妮遞過面紙，林安心擦了擦眼角的微潮，平復心緒。
「況且你只是良性腫瘤，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長得比一般人的更快，位置也有點難處理，畢竟你家的經濟實力擺在那兒，最好的團隊，最好的醫生，只要你不輕言放棄，總比別人堅持得長久。」林安心抬眸，女生眼中的點點期翼的華彩讓董佳妮不由點頭。「那你說我在微博上發那段話是不是有點過分？」雖然林安心只是個還未出校門的大姑娘，但貴在肯說真話，毫不猶豫介面再問。
身邊的姑娘立刻僵直了身子，眼眸再次下垂。沉默了半天，林安心期期艾艾再次開口。「我們宿舍昨天剛剛作為閑事群眾，吃過這瓜。本來我不該當面說什麼，但姐姐既然問我，我說了你可別生氣。」說完下定決心般用清亮的眼神看著董佳妮。
「不生氣，你說什麼我聽聽就好。你們宿舍都怎麼說的，你自己怎麼想的？」「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都以為就是那種古老的男人有錢就變壞的橋段，後來又聽說是你太隨心所欲，說走就走，滿世界跑。所以，愛的沒能深愛到底，想遷就的也沒遷就到底，惹下風流公債。直到早上見到你，我才知道原來背後還有故事，可惜這故事彎彎繞繞太多，還牽扯到孩子以後的成長，哪裡是一兩句話可以評判的。」董佳妮看著身邊認真講話的大女孩。
果真還是個孩子！只有這樣的人才敢說真話吧。雖然難聽，但離真相併不遠。小四果真喜歡人家姑娘，前些時候聽說的時候，還以為是玩笑，早上怕這姑娘誤會，估計把自己知道的、明面上的事情都據實以告了。
「我原來把一切都計劃得好好的，等到看著他們倆真的好上了，我才覺得自己是個愚婦。沒法控制內心的嫉妒，心底好像有個魔鬼逼著我發了微博，那就讓大家都不好過了事。可怕吧，你說我怎麼就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連自己都討厭的樣子！但我控制不住。王祉堯說不怪我，那不是我的錯，是腫瘤壓迫才讓我變得不像我。但我知道，不是那樣，我就是嫉妒了，他越是這樣，我越覺得他說這些，是為了讓我我不去為難周佳佳。我怎麼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女子自嘲的笑笑。
不是當事人，應該不能理會那種愛恨糾葛吧。「我覺得周佳佳算是受害者，被你牽扯進來，她應該也不好過。但佳妮姐，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好好配合我們檢查定方案，那些雖然重要，總沒有治病重要，那些問題以後慢慢解決。葛老師好像聯繫了他的一個師兄，想把這次術后的腫瘤送去做基因測序，看看能不能找到你這腫瘤組織分泌這麼旺盛的組織來源。王大哥已經聯繫了你以前的手術團隊，手術排期后就要轉去腦外科了。佳妮姐，我隔壁房間還有個病人要巡房，我先走了。」
打完招呼，逃離般轉身出了病房，這個話題不適合自己這個年齡去探討，心累。抬眼看了下門牌VIP36床，好像熙雯當時是VIP3床，帶3的VIP房有毒啊！聳了聳肩，齜了齜口角，在臉頰用力揉搓了兩下，林安心才覺得自己沒那麼僵硬了。
VIP35床是上午下班前來的面癱患者，男性，39歲，當時快中午了，武醫生讓林安心和羅師兄先去吃飯，說這患者是三進宮，他來處理。好像姓張，和某個名人同名來著。打開病歷看了一眼，張翠山，原來和無忌哥哥的老爹同名呀！武當七俠中的老五，人稱「銀鉤鐵划」，小魔女殷素素的夫君，是《倚天屠龍記》里的君子之人，想到這兒莫名心情就好了起來。
等到房門打開，林安心終於不再淡定，什麼好心情都飛走了。患者看著只像三十歲左右，長著一張清貴、禁慾系臉龐，健康的古銅色肌膚，看人的時候眸色很淡，好像凡事不過心的模樣。但歪著的左半張臉，和耷拉的眉眼、口角，讓這人莫名帶了三分喜感。他正坐在靠窗的沙發邊看雜誌。
林安心快步走過去，越過張翠山關上所有窗戶。說話的口氣略略有些不善。「張翠山，我是管床的林醫生，我想武醫生上午應該講過你目前的情況不適合吹風吧，為什麼不聽呢？」若是旁的病人，被醫生逮到不遵醫囑做錯事，肯定會保證不犯，這人卻不同。
沒什麼大情緒的看了眼林安心，說話有些漏風，口齒略有不清。「武醫生每次都是這麼講，卻不能讓我不再犯病，我尋思著自己可以建立適合我的新模式。你不覺得現在的醫學很局限嗎？最近我都沒吹風，不是照樣犯病了？不吹風真的有意義嗎？面癱的病因那麼多，感染、卒中、炎症免疫、腫瘤、糖尿病、外傷都可以引起，但哪本書上寫了吹風這一條的？只是開窗通個風而已，小林醫生，不必過度緊張。我有數。」男人掰著指頭數病因，背得比自己這個當醫生的還熟。
怪不得武醫生讓自己先去吃飯，果真不好伺候！怪不得羅師兄笑得那麼詭異，又連聲感謝自己把組裡的兩張VIP都管了，這兩人果真都不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