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162章
聽了趙羨的話,趙振竟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地揉著自己的臉,齜牙咧嘴道:「我今日這一番作態,還像那麼一回事吧?你說他會信嗎?」
「怎麼不會?」趙羨撣了撣袖子,淡淡地道:「沒瞧見父皇都氣成那樣了么?再者,皇后從來不管這些事,今日也巴巴地跑過來,打的什麼算盤,誰看不出來?」
趙振這時候莫名有些氣弱了,遲疑道:「父皇今天看來是真的氣壞了,咱們會被關多久?」
「不知道,」趙羨道:「等著吧。」
趙振嘆了一口氣,他想到了淑妃,一時間心情突然又沉重起來,若放在從前,他是絕不可能做出如今日這般的事情來,然而事到如今,他已別無選擇。
這一回,靖光帝的怒氣沒有上一次那麼容易消散,一連幾天,對於祖廟裡頭跪著的兩兄弟,他都沒有提及過一次,上朝時候也是板著一張臉,叫大臣們戰戰兢兢的。
沒多久,所有人都知道了,晉王與安王兩兄弟徹底鬧翻了,而且瞧著這情狀比上次要嚴重得多。
兩人在祖廟裡一關就是四五日,年關近了,才被放了出來,據聞趙羨與趙振出了祖廟大門,各自目不斜視,連眼神都沒有給對方一個,徑自大步離去了。
京師進入了隆冬時候,原本還不錯的天氣又是一般,開始下起小雪來,趙羨出了皇城,便見宮門口停了一輛馬車,江九坐在那車上,見了他離開跳下來,過來行禮:「屬下參見王爺。」
趙羨道:「這些日子王妃可好?」
江九想了想,道:「據江七說,王妃娘娘吃得好,睡得好,王府里也無甚大事。」
趙羨點點頭,道:「回府罷。」
話音才落,便聽見後邊傳來噠噠馬蹄聲,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疾馳而過,馬蹄子揚起的雪渣子濺了兩人一頭一身。
這一幕被不少從宮裡散值出來的官員們都看見了,安王早跑沒了影,晉王黑著一張俊臉,伸手抹去身上的殘雪,冷冷吩咐道:「走吧。」
「是。」
經過剛剛這一出,關於晉王與安王不和的議論與傳言也越來越烈,及至幾日後,趙羨一如既往地去上早朝,而就在這一日的早朝之上,儲君之議猝不及防地被再次提了出來。
這次提議的人,乃是內閣首輔,他說出儲君二字的那一瞬間,整個文德殿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低垂著頭,靜靜地等待著上方靖光帝的反應。
就在他們以為靖光帝會如上次一樣,含糊敷衍過去的時候,卻不料他忽然道:「朕也覺得是時候了。」
眾臣先是一懵,而後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幾乎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是詫異的,他們萬萬沒想到,這次靖光帝居然妥協了。
議儲之事,終於要正式擺到明面上來了。
群臣各個登時一激靈,一部分人想也沒想,站出來大說特說祖制,先立嫡后立長,這儲君之位自然就該是壽王的。
另一部分人則是站了趙羨,兩方各執一詞,僵持不下,誰也說不過誰,最後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上方的龍椅上,靖光帝聽了半天,面上一絲情緒也不漏,他的目光透過文德殿的大殿門,看向遠處布滿了陰霾的天空,慢慢地道:「今日看來諸位是辯不出個子丑寅卯了,時候也不早了,此事明日再議。」
「退朝吧。」
靖光帝這麼說完,便甩手走了,留下一干大臣們站在文德殿里大眼瞪小眼,緊接著,寂靜的空氣里傳來一聲冷哼,眾人醒過神來,便見安王趙振拂袖而去,大步流星地踏出了大殿。
而晉王趙羨則是一如既往地沖眾臣和氣笑笑,彷彿剛剛的朝議與他干係不大一般,拱了拱手,也離開了。
但即便是如此,朝廷上下的氣氛卻因為這一次早朝,而變得漸漸緊繃起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有了一種預感,彷彿朝堂即將要迎來一件極其重大的轉變。
不過也是這個道理,自古以來,立儲便是頭等大事,到了靖光帝這裡,一開始也是早早就立好了的,豈料後來又生了諸多變故,才致使了如今的局面。
朝臣們也分了三撥,一撥大臣們堅定地認為祖制不可廢,儲君最後一定會是壽王趙瑢,畢竟他是實打實的嫡子,而另一撥則是認為,壽王的腿傷好了這麼久,靖光帝還未有明確的意思要立他為太子,那麼其中定然是存有變數,再者,靖光帝如今對晉王趙羨的態度也很是值得琢磨。
最後一撥則仍舊是在觀望中,誰也不站,立儲之事,可大可小,若是這一步走得好,那是有從龍之功,若是走得不好,官做到頭了不說,還會累得親族受牽連。
且不說朝堂上的局勢,卻說這一日下朝之後,傍晚時分,壽王府迎來了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一名王府下人躬身入了花廳,輕聲細語對身後人道:「王爺請。」
「嗯,」趙振大馬金刀地坐下了,掃了一圈,問道:「壽王呢?」
那下人立即道:「已派人去稟報殿下了,王爺請稍等片刻。」
趙振擺了擺手,道:「行了,本王知道了,你去吧。」
王府下人立即退了下去,不多時,有美貌婢女奉了茶,捧了茶果來,正欲離去時,趙振叫住她,道:「站了。」
趙振素有惡名在外,那婢女不知道自己為何被叫住,只以為自己得罪了這位,一時間嚇得瑟瑟發抖,連忙跪倒在地:「王爺恕罪。」
趙振看她那副模樣,嘖了一聲,道:「本王就這麼可怕嗎?」
婢女哪裡敢回答他?只一味叩首求饒,趙瑢進花廳時,見到的便是這一幕情景,他面上神色不動,走過來笑道:「你今日怎麼來了?」
趙振往椅子上一靠,大咧咧道:「自然是找你有事來了,你府里這些個下人怎麼回事?我還沒說話呢,她這模樣,倒好像我把她怎麼著了似的。」
聞言,趙瑢眉頭微皺,看了那求饒不止的婢女一眼,淡淡道:「下去領罰吧。」
那婢女聽了,渾身一顫,磕了一個頭,忙不迭爬起來走了,那速度之快,彷彿後面有什麼豺狼虎豹追著她似的。
趙振大感沒趣,撇了撇嘴,道:「你府里的下人,真是膽兒小的跟針眼似的。」
趙瑢失笑,道:「人都說心比針眼小。」
趙振擺了擺手,滿不在乎道:「在我這裡,都是一個意思。」
趙瑢也不與他分辯,端起茶盞來,一邊笑道:「說罷,你今日駕臨寒舍,究竟有何貴幹?」
趙振道:「今日朝議上的事情,你是如何想的?」
趙瑢動作一頓,茶盞在唇邊停了下來,他抬起眼,望向趙振,道:「什麼?」
「別跟我裝傻,」趙振直截了當地道:「父皇那態度,明顯是有別的意思,你沒看出來么?」
「慎言,」趙瑢慢吞吞地放下茶盞,道:「這種事情,也是你我能說得的么?」
「怎麼說不得?」趙振嗤笑道:「你我的交情,私底下說幾句話,還會隔牆有耳,給傳到外面去?」
聞言,趙瑢不語,趙振看他那模樣,面色頓時一變,站起身來,冷聲道:「看來我今日是來錯地方了。」
他說完,便作勢欲走,才邁出幾步,便聽到身後的趙瑢道:「阿振,你還是那個脾氣,一點就炸,怎麼到現在都還沒變。」
趙振停下腳步,袖中緊攥成拳的手指這時候才一點點鬆開來,他哼了一聲,轉過頭,道:「我趙振素來就是這個脾氣,我的話你不愛聽,我也不會巴巴來礙著你的眼,還叫你左右為難。」
趙瑢嘆了一口氣,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來坐罷。」
趙振卻不動,只是斜睨他,道:「咱倆話不投機半句多,在你這裡浪費功夫,我倒不如回去喝酒,再想個法子再整一整那趙羨。」
「你別衝動,」趙瑢無奈道:「坐。」
趙振這才坐了下來,正色道:「這事你若還不放在心上,等趙羨那小人坐上那個位置,還能有你我的好果子吃?」
趙瑢默不作聲,趙振便繼續道:「再說了,你如今才是正經的嫡子,有他趙羨什麼事情?他算哪根蔥,太子之位哪裡輪得到他來窺伺?你別讓他騎到你頭上去了,回頭父皇下了旨,可一切都晚了。」
趙瑢面上浮現深思之色,趙振知道自己這話說到點上了,便再接再厲道:「我自然是站在你這邊的,可父皇如今是什麼想法,卻還說不大准,但越是說不準,你的處境就越是危險,還是早早打算為妙。」
聽到這裡,趙瑢不由失笑,道:「你如今竟也能想這麼多了,倒真叫我大感意外。」
趙振心裡頓時咯噔一聲,面上的表情好歹穩住了,冷哼一聲,不耐道:「我好歹也是堂堂領兵作戰的將軍,兵家之事,雖然比不得這些彎彎道道,但是我也不是傻子。」
他頓了頓,道:「至於趙羨,日後如何發落,我還得向你討個人情。」
趙振說著,目光倏然轉為冰冷,其中帶著戾氣,趙瑢心裡的最後一絲懷疑,也倏然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