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一起
第六百九十三章一起
「真的,快別磨蹭了,是爺們就跳的爽快點!」小雨拉著他去排隊。
工作人員給他穿裝備的時候,於西宸閉上了眼睛,眼前似乎又出現了好友趙旭從高樓上一躍而下的身影。
從十七歲那年看到好友渾身是血的躺在自已面前,他就沒有一天安寧過。
趙旭是他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小時候兩家比鄰而居,那個胖乎乎的男孩兒熱情友善,從小學到中學再到高中,兩人幾乎形影不離。
後來於家爸爸單位分了房,一家人才搬離了原來的老舊小區,但於西宸和趙旭還是在一個學校,兩人有架一起打,有飯一起吃,算的上是名副其實的「鐵哥們」。
比起於西宸,趙旭家的條件不太好,趙爸爸常年在工地上做工,賺著一點微薄的薪水,而趙媽媽身體不好,沒法出去打工,更常年吃藥,一家人過的十分辛苦。
於西宸的舅舅是包工程的,俗稱包工頭,趙爸爸憑著過去和於父的一點交情,進了於舅舅的工程隊幹活。
但意外突然發生了,在一個上午,趙爸爸在做一棟老舊樓的拆遷時,沒有做好防護,從十三層高的樓上掉了下來,當場直接死亡。
趙家悲痛欲絕,一家人都靠著父親的這點收入生活,趙父一死,等於一家人的天都塌了。
本來工程隊應該給趙父一筆賠償金,結果於舅舅檢查完現場,說趙父是沒按規定防護。
工人在做高空作業時,腰間都會有防護繩索,但趙父貪圖省事,腰間的繩扣沒綁好,所以才掉了下來。
於舅舅認定是趙父自已的疏忽,不屬於工程隊的責任,所以不予賠償。
這一下,趙家的天是真塌了。
家裡只有一個還沒高中畢業的男孩子和一個長年纏綿病榻的母親,哪裡有什麼收入來源?
趙母跑到趙家幾次跟於西宸的父母哭訴。
但這是於舅舅的事,於父於母跟他爭取了幾次,但於舅舅認定是趙爸爸自已的責任,堅持不賠償,於家父母也沒了辦法。
趙旭甚至來找了於西宸好幾次,但那個時候,於西宸自已都是個孩子,哪能影響大人的決定,只能眼睜睜看著好友傷心憤怒的離去。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後面的慘劇。
趙媽媽想不開,竟然在一個夜晚自殺了,割脈死在了自家的衛生間里。
趙旭發現后就瘋了,背著母親的屍體竟然去了於舅舅正在開發的高樓。
當時所有人都轟動了,圍在樓下看著那個十七歲的少年扶著母親坐在高樓頂。
於舅舅終於害怕了,開始拚命的勸說趙旭冷靜,說願意賠償,為了說動他,於舅舅還給於西宸打了電話,讓他趕緊去工地阻止趙旭。
於西宸已經不記得自已當時的心情了,只記得接到電話后,他就拚命往舅舅的工地跑。
等他終於跑過去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自已的好朋友,抱著母親的屍體從樓頂一躍而下。
血……
他滿眼只剩下了一地赤目艷紅的鮮血,和好友那慘不忍睹的屍體……
之後,於西宸就受了極大的刺激。
他每天晚上開始噩夢連連,痛苦,傷心,自責,內疚……種種沉重的情緒把這個還不足十七歲的少年徹底壓垮了。
他認為趙旭出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若是當時,他再好好求求爸媽,讓他們再跟舅舅說一說,亦或是他自已去求舅舅,用一切辦法幫助趙家。
再不濟,他也可以天天陪著趙旭,安慰開解他,而不至於讓他激憤之下走上絕路!
可是說什麼都沒用了,他腦中天天都是趙旭抱著母親的屍體從樓上跳下來的身影。
他得了抑鬱症,連學都沒辦法上了。
於家父母嚇壞了,給他找了當時國內最好的心理治療師。
經過長達一年的治療,他才好一些,重新回到學校。
但這件事顯然給他心理造成了巨創,一年後,他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北大,父母十分高興,但在上了北大的第二年,他就擅自退學,又重新報考了電影學院,學了導演專業。
父母傷心,親戚輪番來勸說,都沒能讓他改變主意。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熱意要當導演,只因為以前他和趙旭聊過理想,趙旭就說過,將來想做一名自編自導,能拍出好電影的導演。
所以他才用一年的時間,在北大打好底子,然後直接進了影視學院。
人人都看他少年成名,一路風光,卻沒人知道,從十七歲那年,他就不是在以自已的身份活著。
他的內心充滿了愧疚自責,常常在想,如果那年趙旭沒死,那個充滿熱情的好兄弟會怎麼樣活著?
他應該像所有同齡人一樣有一份精彩的未來,所以,他想以他的身份,代他活下去!
所以,之後的於西宸,考的是趙旭想上的學校,做的是趙旭想做的事。
他的自我需求卻不斷被壓抑,兩種身份在潛意識深處造成了強烈的衝突,才種下了狂燥症的種子。
小雨從催眠中知道他的病根后,就想把他那個潛藏於潛意識深處的「自已」找出來。
但必須得於西宸自已打開心結,讓他真正意識到生命的價值,不是誰能代替誰的。
於西宸閉上眼睛,想像著自已就是多年前站在高樓上的趙旭,當時他是以怎麼絕望的心情才那麼決絕的跳了下去?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周圍的嘈雜聲都遠去,他的內心竟奇異的平靜了下來。
他不可能真的去死,但至少,能體驗一秒少年那時絕望冰冷的心情,和當時下面看到那一幕時的目眥欲裂的自已。
工作人員在耳邊問,「準備好了嗎?」
於西宸點點頭,有人扶著他走到跳台前。
他本以為馬上就要被推下去了,哪知下一妙,一雙柔軟的胳膊貼了上來,緊緊的環繞住了他的腰。
於西宸一驚,睜開眼,就看到清麗嬌俏的女孩子在沖他笑。
「有什麼可怕的?我陪你一起下去!」她笑嘻嘻的,就像在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於西宸整個人都驚住了,女孩子緊緊的抱住他,工作人員用繩索把兩人固定在一起。